今夜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月亮的银辉泄入蒙茹瓦家的天窗,照到了熟睡的罗斯脸上。作为返祖狼人的他,早在夜色降临之时,外貌就发生了趋近于狼的变化。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他早就习惯了这种频繁的变化,也习惯了在狼人的敏锐感官下忽略周围的响动,快速进入睡眠。
在这本该熟睡的夜晚,他突然惊醒。在夜色中,他的双眼泛着幽绿的光,就像野兽一样。
从二楼那里传来了微妙异响。
陌生的心跳声,陌生的脚步声,不属于住在这座房子里任何一个人发出的声音。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卡利亚,都不会有这种声音。
有陌生人闯进了家里。
更糟糕的是,这个人进了柏妮丝的屋子。
罗斯迅速翻开被子,连鞋也没穿,直接跑了出去。
他到了卡利亚的房间之后,才惊觉自己的动作还是太慢了。那张床上已经没有她的身影。阳台门大开,晚风翻弄着窗帘。
罗斯跑到阳台去,搭着栏杆往下一看,正好看到一个男子单手夹着卡利亚。这个陌生人回头看见他,将食指竖在自己的嘴唇前,示意他保持安静。
“住手——”
罗斯大喊一声,蹬着栏杆就跳了下去。
埃斯科姆一顿,转身正对着扑上来的罗斯,空出来的一只手将他按到了地上。他没有费什么力气,只是役使土元素之灵打开地面,将罗斯的身体吞进去。
罗斯感到天旋地转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陷入了泥中,只有脑袋还露在地面上。
“你这个人贩子,你到底是谁?快来人啊,爸爸……”
没等罗斯的声音大起来,埃斯科姆就从地上薅了一把野草塞到他嘴里。
埃斯科姆蹲下来,默默与怒瞪着他的罗斯对视。年幼的狼虽然凶很,但在龙的面前起不了半点威胁。不过对方的眼神令他感到不愉快,于是龙将粘在自己手上的草屑抹到了狼的头上。
埃斯科姆默默思考着要怎么处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为了完成与安塞尔的誓约,龙必须亲自与柏妮丝接触,亲自将她带回去。这次是特别的行动,驱使着他的不是预言而是誓约。因此他不打算惊动任何人,也不想在这里留下什么痕迹,更不想进行多余的工作。
想到这里,龙看着埋在土里的罗斯,感到越发烦躁。
“好吧,就当你倒霉。”埃斯科姆冷冷道:“就在这里永眠吧。”
他已经看见了埃斯科姆的脸,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
“说起来,还没有尝过狼人的血……”年轻的龙一边念着,一边凑近罗斯稚嫩的脖颈,鼻尖动了动,尖利的獠牙缓缓伸了出来。
卡利亚听见他的话,死死地拉住他。幼儿的力气当然是阻止不了他的。但埃斯科姆今夜为她而来,如果能得到她的配合,任务也会轻松很多。
于是他拿下塞在卡利亚口中的布团。还没等他提出自己的要求,她就哀求道:“别伤害我哥哥。”卡利亚一边哀求,一边压低声音哭了出来。
看着这对兄妹可怜的模样,埃斯科姆眼珠一转,决定挑拨道:“他不是你的亲生哥哥,你也不是这家里的人。你是我盟友的女儿,我是来救你的。”
听了这话,罗斯急得摇头晃脑,想把嘴里的草叶吐出去,却没有成功。
实际上卡利亚根本没注意到埃斯科姆的挑拨,只是自顾自地哭着。她大概预料到自己今夜实在是难逃一劫了,只希望能救下罗斯。哭着的同时,她也一直用力拉着这个陌生人的衣摆。
埃斯科姆看了她的反应,觉得没什么意思,不过躁动的罗斯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他将罗斯嘴里的东西移出去,想听听这个年幼的兄长会说什么。
罗斯能正常说话之后,就立刻对妹妹说道:“别听他的,卡利亚,他就是个坏人。我们一个是‘玫瑰’,一个是‘马蹄莲’,别人一听就知道是亲的,哪像他说的那样。”
“哥哥……”年幼的卡利亚没怎么听懂他的意思。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之后就放开了拉着埃斯科姆的手,往声音的方向挪过去。
看她哭得这么伤心,这么隐忍,罗斯急得不行。完全忽略了旁边的埃斯科姆。
黑龙看着这一切,淡淡道:“哼唔,我可没有撒谎,现在倒是成恶人了。”
“算了,我不跟小孩子计较。”没看到让他满意的反应,他又想起来自己的任务了。
埃斯科姆搭着卡利亚的肩膀,将她拉了回来。看着她仍然哭哭啼啼的样子,他凑到她的耳边阴恻恻道:“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就放过他。”
“……什么?”
“我是说,如果你能安静下来,乖乖地跟我走,我就不动你哥哥。怎么样?”
“真的吗?”卡利亚哭过之后眼睛更红了。她用那双红通通没有聚焦的眼睛盯着埃斯科姆。
在这种夜晚,这样外貌奇异的幼女用这种无神的眼睛盯着一个人,大概会让被“注视”着的对象脊椎发寒吧。
不过埃斯科姆可不是普通人,他说道:“当然了,我从不违背诺言。”
卡利亚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低着头将自己的手伸过去。看得出来她很不情愿。
黑龙握着她的手,愉快道:“看来这就是约定了。”
“好了,交涉成立。接下来的问题就是……”
虽然决定了要放过罗斯,但他毕竟看见了埃斯科姆的脸。而且他是狼人,说不定还记住了其他信息,比如说气味、声音之类的。不论如何,这个人是一个威胁。
绝不能让他记得有埃斯科姆这个人。
必须抹除他对埃斯科姆的印象。不仅是记忆,就连他本人的感知也要屏蔽埃斯科姆的部分。即使黑龙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想起今晚的事。
至于他对柏妮丝·纳威加的记忆……
柏妮丝在这个地方待了四年,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已经太多了。没必要抹除罗斯对她的记忆。做的太多只会留下更明显的违和感。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抹消罗斯对埃斯科姆的印象。然后在以埃斯科姆不存在为前提,将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合理化。
异于常人的外貌、不明的出身,应该让这姑娘受到不少非议吧?她有时候会不会怀疑自己周围的人,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呢?
那么就在这个夜晚,名为卡利亚·蒙茹瓦的女孩计划离家出走。她曾听某个人说,自己不是这个家的亲生女儿,甚至不是在浦鲁克出生的。她不属于蒙茹瓦,也不属于浦鲁克。于是她决定去寻找自己真正的亲人。她打算在深夜时分,趁着夜色离开这个地方。
收养她的蒙茹瓦家有一个狼人。此人感官敏锐,在睡梦中听见了她的动静,找了出来。只是他的动作太慢,在他清醒的时候,卡利亚已经离开了浦鲁克。
今夜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清冷的月色撒下来,蒙茹瓦家的院子里,草坪莫名其妙缺了一块。罗斯躺在那块露了土的地方旁边,浑浑噩噩地注视着前方。
罗斯恍恍惚惚,仿佛犹在梦中。突然他想起来一件事。卡利亚不见了,他是出来找她的。妹妹是一个很脆弱的人。她听见了别人的闲话,免不了要伤心。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想不开离家出走。
必须去找她。
她应该还在这附近。
沿着她的气味……
罗斯感受着风中传来的微弱的气味信息,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