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正是小姑娘的爷爷,也就是发现她的尸首并擅自埋到山上的人。
彼时蛇毒似乎有些发作,小姑娘已经痴笑了起来,但听到她只有一处伤口,老人反倒不慌不忙了。
他从怀里拿出两个药瓶,一个喂小姑娘吃了,另一个敷在伤口处。
原来这种蛇是望仙泽这一片地区独有的蛇,名叫醉步蛇,被咬一口,人就会像喝醉了一样出现各种幻觉,毒性一过,人就能恢复回来。
不过,如果被三条以上的醉步蛇咬伤,即使有特效解药,依然有性命之忧。
小姑娘的脸色果然好了起来,二人沿着山脚,向一栋房子走去。
老人是村子的看山人,房子建在湖泊的对面,山脚的另一侧,也是村子的村口,因此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人。
等走到房子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呼呼睡了起来。
整栋房子隐没在树木与山体的阴影之下,透露出一种腐朽晦暗的气息,房间里的摆设倒整理的十分干净。
唐琳将小姑娘放到床榻之上,向老人问道:“醉步蛇就是望仙泽被视作禁地的原因吗?”
她将自己进入望仙泽,小姑娘被咬伤的事情做了说明,并为自己的疏忽向老人道了歉。
老人摇了摇头,叹气道:“这些都是我的冤孽啊,让你误解,让小月受苦都是我的过错。”
他又说:“醉步蛇以虫子和小型鸟兽为食,这是它们的毒量不致命的原因。”
“沼泽、毒蛇,这些再厉害也是人力能够克服的。”
“望仙泽自古以来,在本地方言里的称谓都是往生泽,到了现代,外人穿凿附会,认为名字不吉利,才硬是改作了望仙泽。”
这时二人已经走出了房子,从门口向远处眺望,视线绕过山脊,依然隐隐能见到望仙泽一角。
老人的目光凝视在望仙泽的上方,此时已是正午,那片一碧如洗的虚空倒印在他的眼中,却仿佛有一抹沉重的阴影一闪而过。
他沉声道:“在祖辈们久远的传说里,望仙泽真正的大恐怖,是一只徘徊在林中的千年恶鬼。”
这已经是不知多少次,唐琳从祖孙二人的口中听到鬼怪之事了,倘若是以前的他,大概会付之一笑,但是现在,却只能沉默以对了。
老人从积满灰尘的木箱中找出几件衣服,带着些歉意解释说家里只有这些衣服,那是小姑娘过世的母亲曾穿过的,问她是否需要和介意。
唐琳看着自己身上这套“生前”的衣服,自然没有拒绝。
就在她在房间里换衣服的时候,忽然摸到脱下来的衣服里面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她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两张黑色的卡牌。
这两张卡牌赫然就是在火车上的少女寄存给他们兄妹二人的塔罗牌!但是两张品牌的牌面已经完全消失了,只留下印刻着群星的背面,以及如黑夜般漆黑的正面。
她的心脏几乎慢了半拍,直觉感到这两张牌必然和自己与妹妹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关,以后若是再次碰到那名少女,一定可以问出些什么。
不过随即她又想到,那名少女也乘坐在失事的火车上,此刻是否活了下来还是两说。
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没有什么头绪,她又将两张牌装到了新衣服的口袋中。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发现老人并不在房子里。
这栋房子后边,有一座祠堂般的建筑,此刻房门敞开,老人正在其中。
唐琳走近,只见老人已点上了几柱香,捧在手上,跪在祖宗的牌位面前,沉声道:“列祖列宗在上,姜氏后人姜仁礼愧对先辈,虽事出有因,但已违先祖成命,逆改阴阳,所犯罪责全由我一人承担,还望保佑小月、归守村村民度过将要来临的劫难。”
“罪人姜仁礼再拜。”
他起身将几柱香插在香炉当中,香烟袅袅,缭绕在墓碑般的牌位之上,久久不愿散去,仿佛从悠远的时空中投来的视线,严厉而又悲悯的审视着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
也许他的大限将至了,其实唐琳第一眼看到老人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就像火车事发前“他”走在过道时的感觉,不同的是,她已经不再把预兆视作幻像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没有逼问老人的原因,不过现在,她知道老人准备说出实情了。
“您能陪我这个有罪的老人家出去走走吗?”他关上祠堂的门,忽然露出释然的微笑。
唐琳注意到他的用词,以及态度的转变,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晚辈姓唐,叫我小唐就行。”
老人摇了摇头,他凝视着,眼里闪过奇异而有些狂热的光:“您贵为天命之人,怎能以常礼对待?”
唐琳皱着眉头,不明白他所说的意思。
“也罢,接下来的事情我会一一道明,至于能否帮您扫尘见净,则非我力所能及。”老人说道,他像是在对唐琳所说,又像是越过唐琳向某种不知名的存在觐见。
祠堂与房子间的过道里忽然扫过一阵穿堂风,仿佛有阴云飘过,原本就被阴影覆盖着的屋舍,变得更加阴冷了。
在唐琳的视野里,老人从祠堂出来后,似乎沾染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息。但她无法确认这是老人情绪激荡所致,还是有其他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