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匕首的速度快到足以发出破空之声。
如果以这样速度刺杀一个老人，唐琳无法设想这个老人会怎样活下来。
在那一瞬间，她已经在斟酌安慰小姑娘的语句，以及思考如何处理老人后事了。
倘若问唐琳为何不施以援手。
那就实在错怪她了。
她实际上已经在这么做了。
例如说，以马赫的速度将黑猫从手上掼出，以超马赫的速度将老人从刀刃的范围内推开。
但这些都无济于事。
因为她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体的速度要落后于思考的速度零点零几秒。
零点零几秒的时间，说来极短，却足以让黑猫划破老人的喉咙好几个来回了。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刺客并不需要十分的厉害，只需要十分的出其不意。
而击败这种出其不意的，若非一种超越光速的速度，那么就只能是另一种出其不意了。
也许天地间某些事物的排列组合以偶然的方式出现的时候，便会显现出一种奇异的力量。
这次命运的齿轮站在了老人这边。
“哎呀，眼睛，我的眼睛......”
在刀刃加身前，老人捂着眼睛蹲了下去。
他的蹲下去的速度并不快，却已恰好避开了这一刀的锋芒。
刀刃从他头上划过的时候，已不足一发的间距。
猫在这一刻愣住了，即便是人，或者再怎样专业的刺客也无法不愣住，也无法不闪过惊异，沮丧的情绪。
唐琳非常能理解黑猫此刻的心情。
只不过是以一种以牙还牙的方式。
攻守势异了。
黑猫被唐琳以马赫的速度掼了出去，老人被唐琳以超马赫的速度推了出去。
一人一猫都受到了伤害，不过老人只是轻微的擦伤。
黑猫在反应过来时发出的反击，被唐琳完整的挡住了。
一片漆黑的利刃出现在她的手上，利刃的形态并不稳定，它在不断地挥发。
失去了尾巴的黑猫狼狈的从地上爬起。
那双没有眼白的漆黑色眸子里，却并没有显现出愤怒，反而是透露出一种十分人性化的俯视与悲悯。
“笨蛋。”它看着唐琳说道。
是的，不是嘶吼，也不再是猫的叫声，而是一个清晰冰冷并且在音色上接近于青年男子的声音。
说完这句话后，在唐琳出现在它的位置之前，它就如离弦之箭般逃向远方。
它逃离的方向正是望仙泽的方向。
此时老人已经捂着眼睛爬了起来，唐琳在他的身上闻到一股姜汁的味道。
不知道是老人拿错了符水的瓶子，还是瓶子里被人恶作剧般换成了姜汁。
老人虽然看不见黑猫，但他已见到地上被砸出的深坑，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傀，”在唐琳提问前，老人已经惊呼道，他似乎早已有和这种东西打交道的经验，他指向望仙泽的方向，“千万不能放它回去！”
看来老人确实看不见黑猫，此时黑猫已经跑了一大半的距离，离望仙泽比离他们还要接近，似乎已经是不可能追的上去了。
黑猫当然也是这么认为。
然而就在它即将进入望仙泽时，丛林的入口侧忽然闪出了一个身影，唐琳不紧不慢的以一个弹指的手势接近黑猫的额头。
它的瞳孔猛然收缩，身上的毛也似真猫般炸开了来。
“等一等，”它说道，此时已来不及收住身势，那声音确实是一个高傲而又优雅的男子声音，直到此时也听不出慌乱的意思，“我有话......”
但是它的话还没有说完，唐琳的指头就已经毫不留情的弹了上去。
只听“砰”的一声，仿佛是子弹打出并命中目标时的声音，不知是什么构成的“傀”便灰飞烟灭了。
看着飘散在空中的黑色烟灰，唐琳尝试用手去抓，却一点痕迹也留不下来。
并非是她不想听听那只猫有什么话要说，但若是它又使诈，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也没有把握把它拦在望仙泽外。
而且化作猫的可爱模样潜伏在她的身边，偷听了老人和她之间的对话，并对老人痛下杀手，这都令她感到十分生气。
她转过身，凝视着那幽深黑暗的望仙泽，待了半晌，终于还是打算离开了。
现在还不是进去的时候，脑海里有这样一个声音在提醒她。
但是......离开？
就这样离开？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另一个角落里，还有一个声音在挣扎，那个声音缈若残烛，却倔强的不肯熄灭。
不！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停下了脚步，感觉脑袋里仿佛被搅成了一团，有无数的碎片闪过，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远处，老人微笑地向她招手。
那微笑既和蔼又亲切，让她忍不住又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日月山河，人物故事，似乎一切都那么和谐，都那么完美，只要沿着早已铺设好的道路向前走去，所有的事情都会瓜熟蒂落，水落石出。
但是在这份和谐之中，那些不断闪过的片段，究竟要诉说些什么呢？
火车上的幻象，占卜少女的话语，塔罗牌，山洪，妹妹......
最后定格在了老人那副诡异而僵死的微笑上。
莫名的，她感受到了一种违和与割裂感。
回想起来，迄今为止的道路上，“他”都做了些什么？成为“她”之后又做了些什么？
好像每一件事情不是在被人主导，就是在被动接受。
这绝非真实的道路。
想到这里，唐琳不再犹豫，她转身，便走进了望仙泽。
她身后，老人在焦急地呼喊，像是在说，停下，还不到时候。
唐琳置若罔闻。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踏足这里，但却是第一次感到惊异。
群蛇向两侧蠕动，为她指引道路。树叶似纷纷起舞，欢庆她的驾临。
在这道路彼端，幽密的丛林深处——
她看到，一位蛇身的少女，一位荆棘座上的孤魂，在向她注视，仿佛已等待了许久。
“你终于在正确的时间来到了这里。”
“正确的时间？”
“不错。”
“倘使我再来的早一点？”
“你必和姜小月同行。”
“倘使我再来的晚一点？”
“你必不会相信我们的话语。”
“如果我不来呢？”
“那将会是另一个故事。”
“另一个故事？另一个结局？”
“另一个结局！”
“那又会如何？”
“在那个故事里我们会死，而你.....”
“我？”
“你死不了......却还不如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