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左右环顾后,希瑞拉发现了一旁虎视眈眈的贝利亚。
与希瑞拉对上眼的一瞬,贝利亚愣住了。
优美的酒红色,在那对微眯起的眸子中泛起醉人的涟漪,又宛如鲜血在澄澈的眼珠中化开,带着令人战栗的杀机。
而对于贝利亚而言,人界已经不可能再出现拥有血源之眼的人,那对方的身份,只有一种可能。
来自魔界的追猎,终究是到来了。
而且还使用这种方式躲过了女神的目光,和他自己的做法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看起来代价更大。
贝利亚根本没有与希瑞拉硬碰的打算,他从希瑞拉的眼中感受到了无上的威压,那是更纯净血源对下等的天然压制,即使处在贝利亚自己的精神领域,他也隐隐感受到了压制。
即使此刻没有实体,他还是下意识地擦了擦冷汗,魔界居然派出这种级别的家伙,在战力榜上恐怕都能进入排行前十的行列了吧,自己这种级别的逃犯,真的有必要吗?
畏惧着,贝利亚的精神领域开始溃散,准备解除恶魔拷问。
然后,事与愿违,周围逐渐消散的黑雾和变得忽明忽暗的屏障重新恢复,并且被一层深邃得足以吞噬一切光明的流体包裹,下一刻,他感受到周围的一切不再处于他的掌控之下。
“等等,我好像认出你是谁了,混账。”
希瑞拉面如冰霜,眼神中的杀意凝聚成实质,竟真的让周围的空间产生了某种躁动和共鸣,漆黑的流体不安分地向贝利亚包裹而去,
“我答应过他,要帮他填补这个不完美的世界,但首先要修理的,就是你这畜生。”
贝利亚感受到麻木自周身攀上他的背脊,一点也无法移动,甚至连眨眼都难以做到。
“像你这样的杂碎,不管重来多少次,都不会悔改吧,不过我很乐意对你进行一些简单的人格改造呢。”
希瑞拉将手向贝利亚伸去,还未触及对方的身体,贝利亚就感受到了钻心的痛楚,似乎有什么正在从身体中被强行扯出。
下一刻,在他无比惊骇的眼神中,他见到了自己的脊柱。
“嘶嘶”
几乎被扯断的声带发不出什么成型的声音,只能发出些微嘶哑的嘶嘶声。
“放心,我还没打算在这里抹杀你,只是稍微做一些有趣的事罢了,譬如,驯服恶犬。”
森白的骨又回到了他的体内,但痛苦没有恢复,反倒是更可怕的体验席卷他的全身。
“喜欢吗,我给你的小礼物,那可是很珍贵的,给我一滴不剩的吸收进去。”
贝利亚已经听不到希瑞拉的声音了,此刻,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被虚无吞噬。
他的存在,他的自我认识,他的一切,都沉沦在了无尽的深渊中,无声无息。
五感被揉作一团,混乱不堪,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无穷的恐惧和被吞没感中无力的挣扎。
名为希望的假象,早就在诞生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名为绝望的情绪诞生,却慢慢被深海淹没。
再这样下去,就要消失了,谁来救救我?
呼喊着,声嘶力竭,或者只有希瑞拉能看见他其实已经气绝而发不出声,几乎要溺死在虚无中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处境。
直到脑海中无数记忆闪回,唤起他名为恨的情绪。
是谁将我逼到这里,好恨。
贝利亚的血源之眸前所未有的明亮,之后他看见了,在无尽的虚无中,那一缕纤细透明的蛛丝。
拼尽全力地去握住它,哪怕它看上去脆弱如风中蝉翼,贝利亚感到自己不断上升,五感开始回归,方才的感觉也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就是虚无之存在,如此醉人,不是吗?”希瑞拉白皙的指尖正汩汩地流出一缕鲜血,之前她留在贝利亚脊髓之中的,正是她的“血”。
光是活下来,就已经足以让贝利亚庆幸得无以复加了。
他大口地、贪婪地享受着呼吸的感受,空气穿过肺部的感受,存在的感觉此刻仿佛最美味的毒,让他爱不释手。
“以后,在做什么,必须要听我的哦,贝利。”
希瑞拉此时凑上前去,将自己的血眸与贝利亚贴近,让这份深入骨髓的恐惧根植在他的内心。
“好,好的。”
贝利亚颤抖着回答道,他什么也没法思考了,这家伙绝对不是魔界来的追兵,这一点他此时无比地确信,因为他知道,这种事情,就算是魔界最强的女王、最古老的魔神,也不可能有办法做到。
硬要说的话,这家伙恐怕是来自那最深不可测的地狱尽头吧。
“行了。”
希瑞拉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记住了,在你生命最后的这一段时间,好好珍惜最后的赎罪机会,然后完成后,在我的慈悲下自裁吧。”
希瑞拉的身影逐渐淡去,贝利亚再睁眼时,自己已经变回了一呼百应的凯撒。
而希瑞拉还是那样,在下面站着,在精神领域中,他得见了她的真容,有着一头墨色长发的少女,妖异而又让人心生畏惧。
与此时面瘫一般,毫无表情,只是瞪着眼的金发少年完全联系不起来。
看到那张脸,此时的凯撒不知该发怵或是做些什么,只是重重靠在了王座上,第一次抛弃自己王者的形象,转而将一点点柔软视作自己的救赎。
该说真是太好了吗?她似乎除了痛苦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是单纯折磨了自己一番,离开后,依旧沉睡在那具男性身躯内。
凯撒的全身心都在抵抗希瑞拉的血液侵蚀中沦丧,连希瑞拉的话都没有听见丝毫。
但他现在绝对不敢对希瑞拉进行任何触碰,也害怕因为某个不慎而触及那个沉睡的恶魔,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把眼前这个呆呆的载体,像一块宝一样高高地捧在手心,别让他受到什么刺激。
最好的话,想方法让她暴露在女神的视线之下也好,不管再可怕的魔神,面对那个家伙都会退避的,这也是凯撒冒险成为女神信徒的原因,他是真心希望女神能够将他从魔界的追猎中解脱,为他提供一个庇护。
就算这样,他也有可能会被发现,但他已经在人界混迹了这么些年,身上的魔族气息已经大大减弱,他自信自己的伪装不会败露。
沉默良久,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做声,都在静候着这个帝皇的开口,无论他将会说什么,这就是他的威势,宛如沉水的雄狮,没有生物敢惊动。
“抱歉,勇士,请原谅我的唐突,您先在皇宫落脚歇息几日,事情的真假由我们来何时。”
前后态度犹如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黛丝都为之感到惊讶。
事情先是忽然朝着不可掌控的方向转变,然后又奇迹般地回到了计划的正轨,这样的转变属实始料未及。
“哦,那我要跟黛丝在一起。”
闻言,凯撒面色一抽,这家伙居然是认真的吗?
虽然他实在不是很在意自己这个女儿,但他隐隐在黛丝的身上感受到一丝不祥的征兆。
算了,随他去吧。
“嗯,既然黛丝她愿意,朕自然不会反对。”
希瑞拉能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呢?她只是不愿意放弃这个稳定且熨帖的饭票罢了。
侍从带着黛丝和希瑞拉离开了大殿,整个殿内瞬间沉寂下来,直到凯撒开口。
“给我去查清楚,这个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
刚才的一切,让他产生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那种如临渊狱的感受,存在被解构、磨灭的感受,他此刻甚至都没法在脑海中重现那份痛苦。
只知道一想到,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颤抖、想要呐喊,这种力量,他闻所未闻。
必须要快点离开这里了,不能再纠缠下去,追猎者、女神、不知从何而来的可怕存在,随便一个都可以碾碎他,他仿佛回到了那个被刺穿胸膛的雪夜,跪在那个红发女人身前,毫无反抗之力。
希瑞拉被黛丝拽着手,一路小跑,来到了她许久未回到的房间,还刻意绕开了可能会碰见她那两个哥哥的地方,总算到了一个能说话的地方。
“多亏有你,海尔辛,我刚刚还以为要完蛋了。”黛丝小口喘着气,心脏砰砰直跳,也不知是跑步还是紧张所致。
“哦,没事。”希瑞拉淡淡回答道。
似乎现在除了吃的没什么能激起她的一点心绪波动,在她的心湖中留不下一点涟漪。
但就算是黛丝自愿,将男子留在自己的房间也是不成体统的,很快,紧追来的仆从就敲开了门,领着希瑞拉去皇宫的客房。
“这就是您的住处了,您现在想要挑选女仆和侍从吗?”
“他们有什么用?”
“呃,就是伺候您的起居和吃住的。”
“带过来。”
希瑞拉小手一挥,侍从不禁汗颜,这个大人也有着十分古怪的性格啊,难道这些大人物都有着精神问题吗?
不久后,一列人走了过来,他们大多面色淡漠,并没有引起希瑞拉的注意,直到她留意到队列末尾那个低着头的白发少女,穿着银色轻甲,眸子沉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她了。”
“呃,不好意思,她是护卫,您要选的是。。。”
“就让她来。”希瑞拉坚定地说道。
白发少女似有所感,抬起头,露出她暗淡的金色眸子。
当她将希瑞拉的模样纳入眼中后,那如死水一般的眼中忽然产生了某种激烈的波动。
“我可以。”声音不复轻灵,显得有些低沉,但她就是失踪多天的安黛因无疑了。
“你行吗?不要把大人伺候出什么问题啊。”女仆长狐疑地打量着这个刚被塞进白蔷薇近卫的家伙,对于上面让她来做狩龙勇者的护卫,她本是存疑的,此时就更担忧了。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就她留下。”希瑞拉再度开口,女仆长随即陪笑着欠身,带着其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家伙离开。
跟着希瑞拉进入了房间,本想说些什么,但安黛因没有开口,希瑞拉便先开了口。
“我说,我们是不是见过,我总感觉你好熟悉,你是我这些天,见过的第一个让我感觉熟悉的家伙,你是不是认识我?”
闻言,安黛因有些惊愕,但随即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也许,是您记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