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
眨眼的功夫,又是一个节点破碎。
黯顿觉心头一紧,使用此时濒临破碎的魔法阵操控那骨爪实在有些困难了。
“一个。”
冰冷的宣判之下,最后的节点正在艰难地支撑着魔法阵,仅存的些微圣力宛如即将崩断的绳索。
德古拉看着大汗淋漓的黯,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就算使了这么多手段,依旧是不足以改变实力上的差距啊。
但他隐约感受到心底有一丝不妙的感觉,仿佛有什么莫大的威胁正潜藏在身旁。
心一横,没有那么多机会思考,先将这最后一个节点毁掉再说。
德古拉骨刺一挑,黯的手臂也随着崩出些血液,最后的节点也破裂了。
“现在,你还有什么伎俩吗?不趁现在用出来,可就没机会了。”德古拉一脸轻松写意地收回骨刺,看着垂着手臂低声念叨着什么的黯。
“念咒语吗?当着我的面这样做,可是不可忽视的破绽啊。”德古拉后腿蹬地,准备向前突进,却感觉脚下的地面似乎传来了无尽的颤抖,让他有些站不住脚。
“以德拉库拉之真血献祭,加诸拉萨姆博之血,现形吧,达克尼斯。”黯的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落入他的耳中。
“达克,尼斯?”德古拉双眼一颤,脚下的震动已经逐渐化为裂痕撕开了整个竞技场。
黯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蠢货,我是在引诱你将血洒在我精心布置的节点上啊,直到最后也没能看出,你是没有脑子吗?”
“召唤阵,什么时候?”德古拉正在尝试飞快逃离一切震动的中心,也就是他的脚下。
眼珠飞速转着,脑海中将所有的情报和线索串联起来。
刚刚她所刻画的的确是一个简陋的魔法阵才对,那纹路绝不可能用来召唤魔神,而且偏偏她选择了最蠢的材料来制造。
“是昨天哒!”黯得肆意地笑着。
竞技场内早就被刻下了一个隐蔽的召唤阵,就在场地表面的下方。
这也是为什么黯会选择用血液来画魔法阵,因为其他材料大多会与召唤阵产生干涉,但血液作为祭品则会被视为召唤阵的延伸部分。
一个山羊头颅的巨大虚影出现在德古拉的身后,强大的威压压得他几乎不能动弹。
即使只是魔神的虚影,也不是五阶的他可以对抗的。
“我认输!”德古拉尽力嘶吼着。
黯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一副与她无关的样子。
“你看我干什么,看它啊,就算和我说了也没用。”
“献出你的生命,或是忠诚。”燃着黑炎的山羊骨首下巴一开一合。
德古拉面皮一抽,这有区别吗?
为魔神卖命,那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
德古拉面色惨淡,他知道现在周围不可能有能够救他的存在,血族的强者都被特意支开了,为的就是这一场对拉萨姆博的“私刑”,但现在看来,反倒是作茧自缚。
而他宁愿死,也不要被魔神奴役。想着,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手逐渐逼近了自己的心脏。
此时,黯却在外面拱火叫嚣着。
“哎,别这样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虽然你的身体以后就不属于你了,但你的思想还是自由哒!”
德古拉不由气得咬牙切齿,手头的动作却不自觉地松了松。
“机会到了吗?”黯在心头悄悄问着。
“快到了,我接着演,你看准时机。”
德古拉感觉自己周身的威压忽然凝聚成实质,挤压得他无法呼吸,圣力和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孱弱的蝼蚁,我没有多余的耐心等待你的答复。”
眼见德古拉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黯连忙开口。
“其实嘛,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需要你在这里签下你的大名啦。”
一本《death note》凭空出现在德古拉的身前,他的手中不知何时攥着一支沾着血的羽毛笔。
耳边已经开始响起不止的嗡鸣,德古拉不得已,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滴血落在纸上后,魔神的虚影仿佛从未出现过般,消失不见,德古拉几乎消散的意识重新回到体内,魂不附体的他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不停喘息着。
“收工。”
黯笑嘻嘻地靠近了德古拉。
“恭喜你,成为了达克尼斯大人的首位仆人哟!”
德古拉顿时瞳孔一缩,瞪向黯。
“莫非你早就是它的走狗了?”
“戳啦,达克尼斯大人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哦。”黯摇晃着手指。
“dark,ness,黯,艸凸(艹皿艹 )!”德古拉顿时感到无穷的怒火在心头燃烧。
难怪刚刚黯的声音那么清楚,连魔神的声音都短暂的消失了。
“刚刚的那些,其实都是障眼法啦,现在你已经和我签了主仆契约了,以后可要乖乖听话。”
说是障眼法算半个谎言。
召唤阵实实在在将安黛因模拟的虚影召唤来了,也的确有着可以碾碎德古拉的能力,只不过是存在于德古拉脑海中的景象。
竞技场完好如初,刚才的一切只是在德古拉脑中发生的,现实中观众只看到他在原地呆呆愣住,黯走上前,向他递上纸和笔,让他写下自己的大名。
但当时在威压之下头脑已经高度缺氧缺血的他根本无暇思考,半推半就就签了。
德古拉沉默片刻,虽然很不情愿,但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受到卑鄙的手段,他也败了,无比彻底。
“算你狠,这次是我输了。”他从牙关中挤出这句话。
“诶,别担心,没有下一次啦,先试试新签的契约操控力度如何吧。”黯的翻开迷你版**,德古拉的名字静静躺在那里,她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自指尖连在了德古拉的全身。
下一刻,吸血鬼小伙立正了。
“全体目光向我看齐嗷,看我看我,我宣布个事。”
“我是黯大人的狗!”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懵逼了,当事人更是无比的震惊。
身体的束缚感松开后,他一脸惊惧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用圣力感应着全身的异样,却感觉不出任何的怪异之处。
“你对我做了什么?”
“嘘,小声点,别让他们看出来,否则我就让你做出更羞耻的事哦~”黯手指竖在嘴唇边,食指微微一勾,德古拉的手就不受控制地抬起。
德古拉涨红了脸,这样的羞辱还是头一次。
“别那么紧张,我也是第一次操控人,放轻松。”黯轻笑道。
画外的黯也忍不住轻笑一声,我幽怨地看向她。
“所以你其实一直借他的眼看着我?”
“没有,在那次战斗之前,我就解放了他的束缚。说实话,还挺怀念那时候的他,一边心里抗拒着,身体却意外的诚实呢。”
“我怀疑他其实有在努力挣扎了。”我忍不住吐槽道。
“接着看吧,最艰难的日子过去后,成为血族女王仿佛只是一件水到渠成的小事罢了。但什么我都拥有了后,才发现有些东西,是怎么也抓不住的。”
黯的声音似乎有些落寞,无比令人熟悉的落寞。
究竟在哪里见到过,已经记不起了。
血族的权力原本是由拉萨姆博和德拉库拉分掌的,两脉不时会出现天赋异禀的存在,互相竞争,在上任王丧失对生的余兴后,会对最杰出的那个血族进行初拥,使其加冕为新的血皇。
直到历史上被抹去的某一页,拉萨姆博的直系带着无数血族的资源和劳力,消失了,只留下部分血脉不纯、实力弱小的血族留守血族的祖地。
而这部分血族,发展成为之后的血域,其中占了主导的德拉库拉们便开始了对拉萨姆博的口诛笔伐,肆意打压,一直持续到被“意外”遗弃的拉萨姆博血脉最纯净的那个婴孩回到血族,成为新皇。
黯高仰着头,睥睨着俯首的贵族们。
他们终于承认,当初她被丢在龙巢旁是一场阴谋。
“意料之中,谁家好人特意跑到老龙旁边下崽啊,真不怕下到一半就有天生银乱的龙叔叔帮忙接生。”
黯噗嗤一笑,然后在一众讶异的目光中,夺过遗留的血皇皇冠,优雅地轻放在头顶。
真正的皇冠应该早就被带走了,这只是一个念想,是否还有血脉足够纯正,实力足够强大的血族可以支起它,将混乱的血域一统。
继承它的,是将所有对手乃至来犯的强敌都踩在脚下的黯,堪称强绝古人,无人能敌的实力与一如她高傲的姿态,让她重拾了血族至高的权威。
德古拉静静候在身侧,对此他早已有所预见。
虽然他身上那件绮丽的衣裳。。。有些出相,让他看上去颇有雌雄难辨的意味,精致的面容更是不输任何女子。
黯对此美其名曰:“只有唯美的存在,才有资格侍奉我。”
金发已然化为一片雪白,这证明他也成功进一步接近了自己的先祖。
不过他似乎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样子,应该早已习惯。
“我拿到血皇的冠冕了,你在哪里,我要一次性支取所有的报酬!”
“我就在这里啊。”
黯四处看了看,释放出令贵族们战栗的威压,感应着一切。
“骗人,你根本不在,你在哪里?不会想赖账吧。”
“我就在你心里啊。”
黯的脸上迅速泛起一阵绯红。
“别以为拿这些话就可以糊弄我。”
“可是,我的确在你的心里。黯,不要再欺骗你自己了,想起来吧。”
黯的眼神顿时失焦,那总是带着些挑逗的惬意声线,此时却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一般,让她为之失魂落魄。
“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很久没有见到过我了。”
“那是因为你不在。”
“还有,为什么每次吸我的血,你总是会感觉味道不一样,有时带着腥味,又是又十分甘甜。”
“这。。。”
“为什么我的魔法,即使没有告诉你咒语,你也能学会?”
黯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别说了。”
“承认吧,其实我只是你臆想出来,保护你的一个人格、一个形象。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
无数的画面涌入黯的脑海。她从死去的冒险者身上拿到了魔法书,抱着猎取到的猎物大口吸着血,用自己早已达到七阶的实力造出魔神的虚影压制着德古拉。。。
“而现在,你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蝙蝠了,我也该退场了。”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轻抚黯的脸颊,拂去她悄然滴落的清泪。
“再见了,小蝙蝠。”
“你骗人。”黯却忽然止住了哭泣。
“你说过,人是不可能想象出自己没见过的事物的,那么才一岁的我,是怎么写出‘黯’这个字的?”
“。。。”
“你不会说,我真的凑巧在脑子里构造出了一个这么繁杂的字,然后还碰巧和外面的文字一模一样?”
“。。。。。。”
方才浮现的画面似乎又要化为虚影,真实的一切就要浮出水面。
一声叹息打断了她的思绪,让她陷入茫然。
“忘了我这个时日无多的人吧。”
犹如被重锤敲中,黯捂住额头,身子不稳地向后靠去,所有关于安黛因的记忆飞速的暗淡下去,仿佛从未存在过这么一个人。
有贵族发现她的异样,立刻拔出剑就要趁机袭击她,却被一个横刀在前的白发倩影拦住。
“德古拉,你这个叛徒,没羞耻的畜生,如果你再不让开,就连你一起杀掉。”
德古拉满脸的冰冷,飘扬的雪发迷乱了观者的心神。所谓的唯美,真如黯所说,深深刻在了他的身上,眼神中却刻画出锋锐刚硬无比的杀气。
“再敢靠近的,杀无赦。”他冷冷开口,无视了贵族的威胁。
同样强大的气势压迫着贵族们再度后退。他竟然也达到了九阶,是那个女人导致的吗?
黯依旧茫然着,泪水却止不住地涌出,断线般洒在礼服上。
“我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记不得她是谁了,只记得她很粗俗,还很恶趣味,没一点好的。”
“就像我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