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圣力,如同一团冷火,自格拉海德的身上升腾而起。
格拉海德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与那漆黑的斗篷融为一体,散发出让希瑞拉都感到阴冷与陌生的气息。
“不该让你看到的,我这幅无情的面容,但偶尔,我也想在孙女面前逞个强啊。”
细丝上泛起幽蓝色的光泽,如同锐利的刀锋,在雨水浸润下泛着寒光,仿佛只一触碰,就会被轻易割裂。
在格拉海德灵活翻飞的十指间,无数死神之丝舞动着,似乎有无名的旋律引导着它们整齐地律动,宛如一场优美的芭蕾。
迅捷地跃动,轻快的舞鞋嵌着森寒的刀锋,轻盈地飘飞,洁白的裙下藏着死神的面容。
“黯,你有想象过自己死亡时的光景吗?”
茧中传来不屑的声音。
“死?曾经有过,但早就与吾无缘了。”
“呵,看来你很自信啊,身为不死的王。你知道至今我已经抹杀了多少自称不死的存在吗?”
“那你就试试好了。”
格拉海德长出一口气,幽蓝色的火焰自双眼盛放,是与唐纳德如出一辙的死神之眼。
压抑的杀机不再掩饰,其源头却变得缥缈不定,声音自四方传来。
“不论你是智者,或是无可救药的蠢人。”
“是魔鬼,或是言说救赎的神佛。”
“察觉到那丝线的时刻,便该看到,它所反射的,来自地狱的赤色。”
浓浓的绝望感自周遭一切生物的心头泛起,仿佛正被死亡阴影所笼罩。
“是死亡啊,无法逃避、不可改变的终局。”
格拉海德再次出现在了黯的身前,朝着天空高高仰着头,张开双臂。
“这尘世不过是修罗之巷的一夜之梦,而我会在日出之前化身为死神。”
吞噬着光明的墨色攀上他的指尖,格拉海德将右手高高举起,一根映出赤红满目的,仿佛连接到天际无限高处与地髓无限深处的细线逐渐浮现而出。
“怀着杀意将你斩断在这个黎明。”
无慈悲的话语落下,细线自中央而前,缓缓斩落。
黯终于为之惊愕得瞪大了眼。
她虽然感知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些密封的细线将她与蝙蝠的联系也尽数斩断,但她的眼前不可抑制地浮现出那个黄昏的场景。
那个被末代海尔辛用圣钉贯穿的时刻,她仿佛成了一个带上了死神镣铐的刑徒,生机随着落日的余晖缓缓流逝。
被那细线斩断,意味着死,它不会带来伤口、流血,但被穿过的瞬间,它会带走那人的灵魂。
在“杀”这个方面最可怕的禁忌,死神擢升。
禁忌虽然强大,但却皆有其限制,其所蕴含的情绪决定了其能力,以错误的目的使出,就会威力大打折扣。
而单纯为了杀戮而诞生的死神擢升,甚至只能用于杀,又稳稳地立在一切杀人技的顶峰,红芒一现,便有丧钟鸣响。
即便是黯,也不可能在接下这一招之后存活,因其本身已经触及了死亡的概念。
存活的办法,唯有逃。
那细细的一根线,轻易便可以躲掉。
所以格拉海德在此布下了天罗地网,利用的就是黯的轻敌与自傲,即便是十阶,想要脱离这个茧也需要费一番功夫,挣脱之前早已被斩断,化为灰烬。
希瑞拉呆呆地看着那根线,她感觉得到,那代表着什么,但明明已经如此,她的心头却泛起了浓浓的不安。
就像之前如果攻击黯,就会被杀的不安。
究竟从何而来呢?
黯收敛了脸上的惊愕,仿佛那不过是一刹那的错觉。
“蠢货,给我看清楚了,我的力量,早就不在尘世的范畴中了。”
黯肆意地大笑,无形的波动剥夺了一切的行动权。
死神之眼的幽蓝流光,死神擢升的不详赤红,全数被定格在这一刻。
“我在虚无中,得到了可以支配这个世界的能力。”
时间的齿轮被牢牢握住,所有的动化为静。
黯的弑神之矛爆发出血色幽光,撕裂着那层厚厚的茧,黯从被整齐切开的切口中走出,来到被定格的格拉海德面前,用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心口。
“再见了,自称死神的家伙。”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格拉海德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被洞穿的胸口,他引以为傲的死神之线开始自行崩断、瓦解,那赤红的禁忌之线也化为乌有。
血华绽放,宛如一株来自彼岸的花,迎接它的主人走向死亡。
圣力的核心与心脏重合,在这一刻同时崩碎,这意味着绝无可能复原。
希瑞拉忽然动了,化为残影消失,接住了如断线风筝飞落的格拉海德。
“咳咳。”格拉海德已经说不出话,咳出的鲜血溅到希瑞拉的脸上,她却无所知般,任由其模糊她的双眼。
“你等下,不会死的。”她将格拉海德轻轻平放在地上,用上衣塞住那个心口流着血的洞,没有浪费丝毫时间,几乎是同时,便出现在了黯的身后。
黯身旁不可接近的感觉,短暂的消失,甚至焕发出些转机的味道,这是绝不可错过的机会。
黯正打算欣赏她所期待的苦情戏码,却没想到猛击接踵而至。
带着浓浓怒火和憎恨的重击,希瑞拉在此刻突破了她与唐纳德战斗时所展现的速度,甚至已经快到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是如此地流畅。
黛丝的目中,那雪白的身影逐渐染上一抹红,她瞪大了眼,努力地尝试看清。
十二支弑神之矛下意识护在身后,却瞬间被残影碾碎,仅仅穿透而来的余波也足够让她喋血。
她乃是不死的王,再严重的伤势都杀不死她。
但希瑞拉不在乎这些,她只是想要将这个家伙的一切击碎、湮灭,直至她痛苦地渴求死亡。
“徒劳罢了!”
黯声嘶力竭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她在等待下一个她可以停滞时间的瞬间。
没想到这个家伙,也有着蛮不讲理的能力,但只要能够再过几秒。
再过几秒,她就要将最可怕的痛苦回敬给这个胆敢蹂躏自己的家伙。
黯姣好的脸颊连带头骨被贯穿,随后又飞速地复原,但与此同时被折断的还有她的四肢。
她被踩在脚下,不断尝试挣扎,却连吟唱和调动圣力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一秒,她残破蠕动着的下颚紧紧咬合着,承受着这份屈辱。
希瑞拉忧心地看了一眼格拉海德,心口的血已经将整件上衣侵染,他的脸色分外苍白,似乎再过一会就要来不及了。
还有半秒。
希瑞拉又狠狠地将脚印烙在黯的脸上,力度直贯穿到地底,几乎要把黯就这样活生生和地面融为一体。
不过时间到了。
希瑞拉的拳头停在半空,脚下不成型的血肉缓缓重组,狼狈不堪的黯露出一个得逞的狰狞笑容。
她伸手刺进希瑞拉的脖颈,随后缓缓地注入了她的血液。
“你这狂妄的鼠辈,根本不知痛苦为何物,便让吾告诉你好了。”
虚力浓缩在血液中,流进希瑞拉的身体,在黯的推动下,她的血液循环将其带到全身,停驻在心脏。
“被虚无吞噬吧。”
她将希瑞拉自静止的时间中解放,蝙蝠在她的身后心领神会般形成一把椅子,托住她的身体,让她得以以一个舒适的姿态观赏她想看到的痛苦挣扎。
黯手中出现一个高脚杯,轻轻摇晃着,漾起的血花正如她此时的心情。
希瑞拉几乎是瞬间就被那无形的力量扭曲了,她不断颤抖着,引起黯的阵阵轻笑。
但在这静止的时间里,她隐约感受到些不对劲。
希瑞拉的身体不再颤抖,两行清泪无意识间自眼角滑落。
翻腾的墨色将她的发梢点燃,在静止的流体里无风自动,向后张扬地散开。
身上的礼服,悄然融为一件与面前之人如出一辙的燕尾服。
黯愕然地看着闭着双眼静静立在她面前的黑发少女。
希瑞拉却没有停留,身形蓦地消失,出现在格拉海德的身旁,睁开了她那哀戚的、泛着水光的酒红双眸。
“对不起,我这回,又睡过头了。”
她伸出手,格拉海德的身躯立刻在无形的力量下化为完好无损的状态,更为神奇的是,他那苍老的面容此时竟然焕发生机,乌黑的发丝缘着刀刻的面孔流淌而下。
“再也不会睡过头了。还有,老东西,你年轻时真的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