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她问出最后一句话后，陆卿弦罕见的沉默了。
莫愁以为她不会说什么，便找了个理由，走出房间。
但房门打开的那一刻，陆卿弦的声音却传来。
“过几日你下山吧，山下自有理。”
……
之后几日，莫愁还是按照习惯每日练剑，而后夜里与陆卿弦同床，在她那里了解关于沧澜大陆的一些地理、势力、秘闻等等。
卿弦对此也没隐瞒，从她口中，莫愁知道了许多东西。
比如沧澜大陆是由荒域、中州、北域雪原、东海、南海、北海六大区域组成。
以及中州十二界域，而她们则位于莽荒界域边界与荒域仅有一条深渊相隔离。
“师姐，荒域是什么地方?”她的伤就是来自荒域，如今再次让她听见荒域二字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妖兽横行，机缘无数。”
……
翌日，莫愁背起长剑刚起便准备下山。
出发前她问师姐。
“剑修为何执剑?”
师姐略带疑问地看了莫愁一眼，随后缓缓将手抬起比划出一个吃饭的动作，无形之中告诉她：这还用问?剑修为何执剑，不就像人为何吃饭吗?
莫愁略显尴尬随后看向茫茫云海，目光灼灼，“那么，师姐。”
“你下定决心了?”
莫愁点头轻笑一声，“那师姐呢？师妹下山了，这偌大的琼琚宫岂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了?”
闻言，陆卿弦微怔半刻，然后摇头，“我早已习惯琼琚宫的荒芜，清净何不是一种修行方式。”
莫愁点点头，清静何不是一种修行方式，只是这琼琚宫太没有人味儿了。
琼琚宫高高屹立于剑锋山巅之上，即便这里四季飘雪，可那砖瓦之上却无半片雪花，一直在这白天黑夜里清幽照人。
是的，琼琚宫很幽很美，可惜除了她和师姐之外，无人欣赏。
“师姐，我走了。”
莫愁离开后，琼琚宫陷入一片寂静。
陆卿弦站在窗边，手中持着一卷古书，神色平淡。
只是在翻页时，她指尖微顿，眉宇间浮现出一丝烦躁之色。
……
顺着来时路，莫愁很快就来到了剑锋山腰。
此刻烈日当空，正值晌午，剑锋上来往的弟子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你听说了吗，今天云裳长老要来讲课。”
“什么！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昨儿晚上我偷偷听我师父说的，我师父他老人家说云裳长老此刻前来不光光只是讲课，更重要的是她要从我们这些弟人中中挑选一个有缘的弟子然后一对一亲……自……辅……导。”
“哇！那快走快走去晚了就没有位置了。”
……
莫愁站在不远处，听着这两名男弟子的谈论，心中顿感好奇。
“讲课……那就意味着她或许知道剑修为何执剑。”
想着莫愁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一步步向教传殿走去，期间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默默前进的莫愁，无不例外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好美的女子，她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你刚来的吧，人家可是剑锋第二天才。”
“那第一呢?”
“大师姐陆卿弦。”
“那她……”
“小师姐莫愁。”
“可是为什么她的身上没有灵力波动?”
……
莫愁并未理身后的声音，仍默默跟在那两人身后。
而就在这喧嚣嘈杂之中，忽然一位高马尾青衣少女站在她面前。
莫愁停下脚步，望着眼前少女，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拦下自己的去路。
莫愁不想与人产生过多牵扯，于是迈出脚步打算绕道而行，然而眼前少女却并不怎么想，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莫愁的手腕。
“凡人?”
少女微微蹙眉，带着好奇，“洛河剑宗怎会有凡人?”
莫愁被她弄疼了，抬眸望着她，语气平静，“你弄疼我了。”
“哼！”少女冷哼一声，丝毫不理会莫愁，仍我行我素，目光带着审视，“按理来说，毫无灵力的凡人几乎是不可能踏足仙门的，你是怎么溜进来的?”
闻言，莫愁皱起眉，不愿与她过多牵扯，一个用力抽回了手。
“我是如何进来的与你无关，你若想要知道就自己调查去，我无可奉告。”
她说罢便欲转身离去，却听身后少女道，“你是不肯说还是不敢说，别怪我没提醒你，洛河剑宗的戒律森严，擅闯宗门者死！”
“铮！”
长剑倏忽之间拔出，对上少女那带有锋利倒刺的鞭子。
“找抽！”
她本不想惹事，奈何对方咄咄逼人，此刻竟然想杀她。
莫愁脸上闪过一抹狠戾，她反手将那鞭子缠住，用力一拉，将少女拽了过来，同时抬腿膝盖顶在她的腹部上，将其击飞。
少女闷哼一声，脱力跌坐在地上。
“我无须知道你眼中的凡人是什么模样，但你只需要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我，是你不可翻越的高山。”说完，莫愁收起长剑，转身向教传殿迈步而去，周身气势逼人，让四周的人不禁为她让出一条通道。
“啧啧，这掌门新收的弟子也太水了些吧，本以为有个看头，没想到她在那个凡人的手里连一招都撑不下去。”
“是呀，是呀，要是我我就当场自刎，免得给修真者丢脸、给宗门丢脸、给掌门丢脸。”
那带着调笑与嘲讽的声音，好似一把把利剑无情地穿刺着少女那骄傲的心。
“谁人狺狺狂吠！”
少女眸子微红，脸上狠了劲，咬牙切齿的低吼，“我是洛河剑宗掌门弟子——孟云溪！”
话落，一股凌厉的威压瞬间爆发，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宗门戒令第十条，除执法堂准许外，非本宗弟子进入宗门格杀勿论。”
孟云溪撑起身子，一头秀发因风而扬，整个人看上去飒爽绝伦。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莫愁脚步一顿，她转过身眼中染上一抹浅浅的杀意，随即缓缓将剑拔出。
“又有好戏看咯~”
“猜猜谁会赢，她?还是她?”
那带着满满恶意与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在孟云溪耳畔响起，只是她并未理会，眼中战意昂扬。
二人均抬起头，双目对视的那一刻，莫愁率先动手。
只见她举剑猛地向孟云溪斩下，下一刻，一道无形的剑气带着锐不可挡的气势向孟云溪袭去。
剑气化刃，一剑破虚空！
众人还未看清，只听“咔嚓”一声，那道剑气瞬间被磨灭于虚空，旋即一道充满威严的雄厚声音响起，“够了。”
众人惊觉纷纷循着那道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色衣袍的中年男人步踏虚空落在莫愁与孟云溪两人中间。
“师父，为什么?”孟云溪百思不解地盯着眼前男人。
“你输了，再打下去也是徒劳。”
“可是师父，她……”
“她是剑锋剑小师姐，如何?”
闻言，孟云溪手指不禁抽搐了一下，眼中战意渐渐平复。
剑锋小师姐？
孟云溪深吸一口气，最终拱手朝莫愁鞠躬致歉，“是师妹不识抬举，抱歉，请小师姐原谅。”莫愁淡漠瞥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看着莫愁渐渐消失的背影，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唏嘘，有羡慕的、有崇拜的，甚至还有嫉妒厌恨的，总之五花八门，各种各样。
“进去吧。”男子淡淡扫了一眼孟云溪。
孟云溪微微点头，捂着腹部，不自在地往教传殿内走去，其背影落寞又惹人好笑。
“真可怜的人呀，从小无父无母受尽族内欺辱就算了，如今拜入洛河剑宗以为之后能一飞冲天平步青云，没想到这才刚进入宗门不到一个月就冲撞了剑锋小师姐，以后怕是要被穿小鞋咯，哈哈哈……”
还是那道令人反胃的声音，孟云溪抬眸扫视了一圈，却怎么也没发现那可疑的人。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遂没再理会，径直走进了大殿。
……
此刻大殿内已经围满了人，众人窃窃私语，交谈甚欢。
“人真多。”
莫愁心中腹诽一句，这大殿内不止有身穿黑白剑袍的剑锋弟子，还有穿着青衣长裙的药王峰弟子和身着淡黄色法袍的道峰弟子，以及人数最多身着黑衣的百家峰弟子。
莫愁挤寻了一处偏僻的角落，随后静静站在那里等着云裳长老的到来。
过了约莫半炷香时间，一道温润儒雅的嗓音传遍整座大殿，“恭迎云裳长老。”
话落，只见一位身着紫金色云锦长裙，身材曼妙容颜绝美的妇人从大殿外款款走来。
“咕嘟……”
“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云裳长老美艳无双，世所罕见。”
“谁能娶到云裳长老这般佳人，实乃天大福分啊。”
……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对云裳长老赞美不断，而云裳长老仿佛早习惯了这种场面，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淡定优雅的微笑。
“见过云裳长老。”
众人齐齐弯腰俯首作揖。
云裳挥挥手，柔声道：“无须多礼，我今日来是为传道授业，其次，诸位皆是洛河剑宗弟子，凡有有缘之人皆有机会获得我的亲自指导。”
闻言，众人顿时精神振奋，云裳长老是何等强悍的存在，若是有机会得到她的指点，哪怕是一丁点儿也足以让他们在原有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
“多谢长老。”
“谢长老。”
云裳微微颔首，继续道：“我们现在开始讲课。”
云裳长老语速平缓，而且每一个知识点都讲得面面俱到，即使是那些不曾学剑只为一睹芳容的人，也不知不觉中跟随云裳长老一步一个脚印。
时间悄然流逝，直到美妇轻咳一声，众人才惊觉不知何时已到未时。
众人意犹未尽，莫愁同是如此，刚刚的讲解给她一种似梦非幻的感觉，可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相反她还隐隐沉迷于高维知识洗刷大脑的快感之中。
云裳见众人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态，不由微微一笑，旋即柔声道：“今日的课程到此结束，接下来……”
“我要看看谁人与我有缘。”
说完，云裳长老双眸开始缓缓扫视四周。
这边莫愁终于是从那股快感中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看向美妇，不料对方的视线也缓缓转向这里。
双眸对视的那一刻，美妇露出一个极为惊艳的笑容。
莫愁一愣，旋即向她点头以示礼貌。
“就你了。”
美妇口型微动，而莫愁还未反应过来便觉眼前一黑，旋即她和美妇一同消失在原地。
“嗯?云裳长老人呢?”
“她怎么不见了?”
“新来的?呵呵，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云裳长老寻到了有缘之人。”
“你认为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指定出那有缘之人?”
一男子说完心中默默流下了眼泪，“可恶呀，为什么又没轮到我。”
……
大殿内吵翻了天，所有人都在怀疑云裳长老带走的是一位男弟子，美妇先前所说的指导二字，此刻变得暧昧无比让人不禁想入非非。
“恶心。”
远处孟云溪心底排腹一句。
众人都在猜忌云裳长老带走的是一位男弟子，只有她知道云裳长老带走的人是谁。
自从她发现莫愁在大殿的犄角旮旯后，便再没有将自身目光移开，哪怕是浪费整整一节课。
并非是她心中尚有不服，而是因为前面美妇讲课时对方那嘟起的小嘴，紧锁的眉眼与她那张妩媚的脸实在反差太大。
她还记得先前莫愁对她横眉冷对时，那张妖媚的脸也不失优雅，甚至还隐隐有几分飒爽英姿。
“别说了，云裳长老带走的是谁与你们何关，宗门戒令第二十条，任何人在未得知结果的情况下不得妄自菲薄。”
说完这句话后孟云溪有些后悔了。
果不其然，这些人听到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加妄自菲薄，连带着将她也扯到话题之中。
“哟哟哟，我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还是说云裳长老带走的是你的道侣，吃醋了?”
“哈哈哈……”
闻言，人群爆发一阵哄笑，无不嘲讽眼前之人。
孟云溪美眸微凝，双手握紧拳头，不过很快又缓缓松开了，低着头向大殿外缓步走去。
“不知道掌门是怎么想的，收一个连凡人都打不过的花瓶做徒弟。”
“空有美貌，一无是处，这种女人就应该被拿来当做……”
众人看着孟云溪离开的背影眼中一片炽热，得一美人兮，日夜难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