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生存还是死亡(其二)

作者:zzyYI 更新时间:2024/9/15 19:15:09 字数:3110

梦——

我的名字叫做汗·阿莱妮·莫斯,母亲是阿莱妮·茨威格,父亲是汗·布林顿·莫斯,说来奇妙,他们两人只见过寥寥数面,我因为这份浅薄的缘分而生,但我母亲也是因为这浅薄的缘分而死。

那是8年前的一个夏夜,我的母亲阿莱妮·茨威格,她是一名草药师,为了采取治病救人采取药物,去到了深山之中,她虽然采到了需要的药材,却陷入了朔风狼群的围攻。

“我还不想死,诺西婆婆还等着我救命,有谁,有谁能救救我?”

少女低着头,紧握攒满鲜血的双手,在狼群的撕咬中祈祷。

忽然,一位少年从天而降,他像是一道流星,忽然出现,救下了染血的少女,几下打跑了围攻的狼群。他将少女揽入怀中,护送她回到了村子,让她及时救回了病人的生命,但也因为浑身的外伤和失血,少女在治疗完后就昏迷了过去。

次日,阿莱妮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身上缠着绷带,伤口涂上了药剂,拯救了她的少年就坐在她的身旁,用手托着头,昏昏沉沉,似睡非醒。

这是母亲与父亲的初遇,是话本里男孩遇到女孩的模范展开,也是思春少女最为憧憬的浪漫爱情。

阿莱妮涂抹的药剂来自于少年,是一种相当高级的药剂,几乎是一天过去,大多数皮肉伤都已经恢复,少数严重的伤口也已无大碍,但是药剂无法治愈疤痕,母亲的身上留下了许多疤痕,娇嫩的少女皮肤变得坑坑洼洼,这让她感到消沉,好在,面前的少年并不在意,他依旧热情的与少女交谈,在她心底种下了爱的种子,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们如胶似漆,少女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和不安,向少年告白。

正是那个夜晚,我才得以诞生。

然而,第二天,少年就离开了村子。

少女醒来时候,枕边已经没有自己所爱之人的面孔,她有些茫然,随后变得慌乱,直到她看到了桌面上的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简单的话:“抱歉,我要回家族了。”

信封里还藏着数枚金币,这些钱足够孤身一人的母亲生活好几年,修缮小屋。然而母亲并不开心,她感觉到失魂落魄,一段时间里,她闷闷不乐,如果没有病人,她就会坐在房间的床边,看着外面的花田,回忆如美梦般甜蜜的短暂爱情。

“为什么不带上我呢?”

后来她知道了原因,她得知了“汗·布林顿·莫斯”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父亲的名字并不是什么秘密,倒不如说,他太知名了,作为拜德帝国首屈一指的莫斯家族长子,他的名字在偏远的比斯领小镇也有人谈论。

不过我的母亲是个倔强的人,她没有因为爱人的身份显赫就放弃,她知道,如果考上拜林都最显赫的帝国医学院,自己的身份就不再是个乡村姑娘,而是一名毕业于名校的医生,有了这个身份,她就能再次见到自己的情人,哪怕对方不愿意相认,或者只愿意将自己作为妾室迎娶,她都心甘情愿。

她开始努力学习,阿莱妮的养母就是一位曾经的帝国医学院学生,逝世前将所有本领都教给了她,所以她坚信自己能考得上,一遍一遍的阅读和背诵笔记。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她注意到自己逐渐隆起的腹部,她欣喜又不安,孩子是美好的,也是纯真的,但同样是一份责任和拖累。

但对于一个年纪轻轻又孤身一人的少女,孩子,也是她的精神寄托。

一年后,我出生了,阿莱妮也到了拜林都,她没有跟我说过从边远村落来到帝都的艰辛,但我能从她回忆时候的苦涩读出其中的些许不堪。

她的努力有了回报,她居然真的考上帝都医学院,其中有养母曾经是该院学生的原因,当然大头还是母亲她足够努力和刻苦。

她凭借出色的成绩赢得了奖学金,又凭借温和友善的态度赢得了普通学生的支持和亲近,只是,每当有人问起我的时候,母亲都会语焉不详,遮遮掩掩,她不希望和“我”的存在成为父亲的污点,也不希望凭借“我”和父亲强行建立起关系。

她有些傻,有些天真,有些无邪。

她完全可以这么做,也应该这么做,否则就不会让自己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

有一天,她在拜灵都的街道上偶遇了父亲,少年和记忆中的别无二致,依旧是英姿勃发,潇洒自如,周围的人都纷纷避开他,让他显得格外显眼,于是,母亲她忍不住踏出了一步,挡在了父亲的面前。

“你是谁?看服装,是医学院的学生啊,怎么?想和我共度春宵吗?”

少年轻糜的话语让少女愣住了,她口舌发干,目光愣愣,不知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她点了点头,于是,幻想中浪漫的再会,变成了充满旖旎气息的一夜情。

从床上醒来,少女有些僵硬的坐了起来,空气中还弥漫着荷尔蒙的气味,她默默的看着少年的背影,再见面的喜悦仿佛炽热的焦油,炽灼着她的心,直到对方将“你是谁”说出口,沸腾的热油瞬间冷却,化作了难以名状,粘稠的悲伤。

“我的名字是阿莱妮·茨威格。”

“嗯,我知道了。”

这一天后,阿莱妮变得很少出门,她还是带着微笑,乐于助人,受到了不少人的喜爱和追求,但她从未接受过谁的心意,哪怕对方并不介意我的存在,母亲也还是摇头拒绝。

逐渐的,追逐她的人变得越来越少,她的好名声也多了些污点,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她,她只是继续学习,继续拿到奖学金,继续在婴儿床边注视我长大,继续在宿舍的窗边遥望远处的莫斯大宅。

只有每年父亲生日的时候,母亲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溜出学院,将一株蓝玫瑰放在大宅门口,因为这是她与父亲邂逅的那个夜晚,她去森林里采的药材。

偶尔她也会听到有关父亲的流言蜚语或者议论,也知道了父亲的为人,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没有放弃,这是她的倔强和执着,她静静等候着,等候着自己从学校毕业,再光明正大的拜访莫斯大宅。

时间一天天过去,五年后,我逐渐长大,母亲也临近毕业,比起之前,她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安静,像是一尊脆弱的木偶,她偶尔会带着我出去,去寻找你,我的父亲,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你,对我讲述她与你的短暂爱情。

在这个道德沦丧的拜林都,母亲就像是一株水仙花,纯净而空灵,等待着自己的爱情。

她从不把秘密的爱恋告诉他人,虽然身体有所成长,医术有所提高,但母亲的性格还是太过单纯,她是那么倔强,又那么胆小,实在矛盾。

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不带着我和父亲把话说明白,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轻声回应:“这样不好。”

虽然这么说有些抱歉,但母亲的养母和周围的村民对她实在太好了,让她没有明白很多事情,母亲的执着并不是错,只是她太过一厢情愿。

毕业,不太喜欢化妆的母亲还是简单的化了个妆,换上一身新裙子,只能依靠奖学金和实习补贴的母亲并不宽裕,毕竟养育孩子是很花钱的,她很少会给自己添置物品,直到临近毕业,她才把积攒的钱中抽了一笔出来,购置了一条靛青色的连衣裙。

她叩响了莫斯宅邸的大门,她很紧张,我能感觉到她手的颤抖,她勉励维持着体面的微笑,面对开门的侍从,她客气的展示了自己的身份,她被领入了宅邸,宅邸内部豪华而宽敞,充满瓦罗风情的装饰物到处都是,艳丽的色彩充满了我的视线,或许我也有瓦罗人的血脉,我并不讨厌这样的色彩。

我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了您,我的父亲,汗·布林顿·莫斯,你穿着传统的瓦罗长袍,胸口裸露,下身是膨大的灯笼裤,皮肤白皙,棕黑色的短发利落而飒爽,带着亲和力的笑容与干净的面庞,确实,是一个美男子。

可惜,您又没有认出我的母亲,反倒是您身边那位微胖的中年侍从,眼神略有些变化,他看着我的母亲,又看着我,若有所思。

你们交谈甚欢,平时沉默的母亲难得的变得絮叨了起来,只是她在逞强,说话略微会颤抖,细长的小腿也抖个不停,我想,她很失望,她所期待的相见变得乏味,她期望的切心交谈变成了陌生人间的随意闲聊,她所盼望的两人紧紧相拥、互诉衷肠,变成了又一场缺乏爱情的欢愉。

她再次离开了,她很倔强的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微胖的侍从大鱼先生走了出来,轻声的询问道:“我似乎见过您,就在数年前,您是......比斯领人吗?”

母亲呆呆的站在原地很久,最后沉默的点了点头,最后带着我离开了拜林都。

她本可以凭借她的医术和学历在拜林都中活得很好,只是,这个帝国首都里没有她要找的东西。

是啊,见过三面的人,有过三次肉体之欢的人,居然不如只见过自己一面的人记忆深刻。

可惜,她还是没能放下已经死去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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