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条件，我们接受。”
凯莉丝的声音落下的瞬间，笼罩在黑曜石议事厅内的紧绷气息骤然消散，仿佛一块悬在众人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
魔族一方有人轻轻舒了口气，连壁上荧光石的幽蓝光芒都似柔和了几分。
“好。”黑发男子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半分情绪起伏，“那么在这份协约上签字即可。你我双方，都将是推动历史的人。”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以至于人类方的几位半神都下意识皱了皱眉，暗自警惕这是否是魔族的挑衅。
可仔细感知，对方身上并无半分敌意，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淡漠，仿佛眼前的盟约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凯莉丝小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利格姆忽然开口，嘴角的笑意愈发柔和，黑眸中闪烁着纯粹的好奇。
“当然可以，利格姆女士。”凯莉丝点头回应，依旧维持着外交场合的得体。
“那……要留下来吃饭吗？”
“……哈？”凯莉丝一时没反应过来，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仅是她，拉米娜也愣了愣，眯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错愕。
这位魔族之王的脑回路，似乎和常人不太一样。
“就是说呀，”利格姆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几分雀跃，“今天魔国要举办庆典呢，各位要不要留下来玩一玩？市集上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还有魔族的特色美食，很热闹哦~”
庆典？
人类方的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刚签订完千万年来首份人魔友好条约，魔族之王居然邀请他们参加庆典？
（拉米娜，你能看穿她的心思吗？）凯莉丝迅速用精神力传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看不出来。）拉米娜的精神力回复简洁明了，（她的气息很纯净，没有丝毫恶意，但也藏得极深，我的感知探不进去，你来决定吧。）
凯莉丝沉吟片刻，迅速做出了判断。
魔族的意图尚未完全明朗，此刻不宜久留。
她抬起头，脸上露出公式化的微笑：“非常感谢阁下的盛情邀请，但我们还有后续工作需要处理，此次就先告辞了……”
“这样啊，真是太可惜了。”利格姆微微嘟了嘟嘴，语气里带着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那期待与各位的下次见面咯。”
没有过多挽留，魔族众人起身相送，态度依旧平和。
凯莉丝等人拱手致意后，便转身离开了议事厅，脚步沉稳，直到走出魔国都城的范围，才松了口气。
返程的路上，拉米娜刻意放慢了飞行速度，银发在风中飘扬，她低头俯瞰着下方的魔国联邦。
城市的轮廓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街道上车水马龙，人类与魔族和谐共处的景象，依旧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其他几位半神也放慢了速度，默契地等着她。
“怎么了？”凯莉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调侃，“对这个魔国产生向往了？”
“并非如此。”拉米娜侧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困惑，“老朽方才并未仔细听汝等商议的内容，那条约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你……”凯莉丝的语气瞬间拔高，满是不可思议，随即又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边走边说吧。这事跟你也有关系，你想躲也躲不掉，除非你愿意去找会长理论。”
“何事竟需老朽亲自找会长理论？”拉米娜眉头紧锁，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汝等把老朽卖给魔族了？”
“差不多吧。”凯莉丝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音未落，身形便化作一道红色流光，瞬间窜出老远，“好了，快走，晚了赶不上下午的课了”
其他几位半神见状，也纷纷化作各色流光紧随其后。
拉米娜愣在原地，银发无风自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喊道：“汝给老朽说清楚！”说着，也化作一道银虹追了上去。
下方是万重森林，作为爱丽丝法皇圣国周边的地狱，其规模浩瀚无边，足以容纳上千个大国，林木参天，遮天蔽日，宛如一片绿色的无尽之海。
林间雾气缭绕，偶尔传来几声异兽的嘶吼，却丝毫影响不到空中飞行的半神们。
作为学院都市派出的外交人员，凯莉丝等人持有学生会特制的契约书。
这份契约书在人类地界畅通无阻，只需向途经国家的国王出示一眼，便能不受阻碍地穿梭。
即便以他们半神的实力，完全可以强行过境，但凯莉丝向来公事公办，每到一个国家，都会落地停留片刻，依规行事。
过程异常顺利，没有任何国家敢为难学院都市的使者。
“凯莉丝！你给老朽站住！”飞行途中，拉米娜终于追上了凯莉丝，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条约到底是什么？为何会跟老朽有关？”
凯莉丝侧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让拉米娜心里更慌了，眉头皱得更紧，眼神里满是疑惑与不安。
“总共三份条约，单看内容，算不上苛刻，甚至可以说，更像是双方互助的约定。”凯莉丝的声音放缓了些。
“所以到底是什么？！”拉米娜急得跺脚，飞行的轨迹都晃了晃，“吊老朽胃口有意思吗？快说！”
“第一，人类与魔族此后需守望相助，促进两族友好交流。通商往来需遵循合理价格，不得侮辱歧视对方，真正做到和平共处。”凯莉丝语速平稳，清晰地念出第一条。
拉米娜点点头，这一条倒是中规中矩，符合“友好条约”的本意。
“第二，人类境内需宣传魔族的友好形象，引导人类逐渐接纳魔族子民，最终实现互惠互利。人类进入魔族境内无需任何阻碍，魔族进入人类境内，也享有同等待遇。”
这一条让拉米娜挑了挑眉，心中暗道：说起来容易，人类与魔族的恩怨绵延千万年，哪有那么容易接纳彼此？不过这确实是和平的必经之路。
“最后一条……”凯莉丝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拉米娜，见她一脸急切，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却又很快掩饰过去，“这也是会长特意安排你此次同行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拉米娜已经没耐心了，语气带着几分抓狂，“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跟老朽到底有什么关系？”
“为了增进两族交流，从下学期开始，学院都市将与魔国联邦开启交换生项目。”凯莉丝缓缓说道，“除此之外，利格姆提出，需要一名知识渊博的人类留在她身边，目的是亲眼见证魔国联邦的发展，以此确认魔国与人类帝国的差距。”
拉米娜的瞳孔骤然瞪大，银白的发丝都停止了飘动，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喂，汝该不会是想说……”
“没错。”凯莉丝没有看她，语气却异常肯定，“会长和我们商议后，一致决定让你去。”
虽然凯莉丝没有转头，但拉米娜清晰地看到，她的嘴角微微上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不！老朽才不干！”拉米娜瞬间炸毛，连平日里老成的语气都忘了，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个劲地摇头。
“比老朽聪明、知识渊博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选我？！而且我还有C组的学生要教，我绝对不会离开我的学生！说到底，老朽才十六岁！根本干不了这种国家之间的政事！不干！打死也不干！”
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越说越激动，飞行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而其他几位半神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偶尔用余光瞥一眼抓狂的拉米娜，神色平静，显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结果，早就见怪不怪了。
“凯莉丝！你一定要帮我！”拉米娜抓住凯莉丝的衣袖，语气带着一丝哀求，“帮我跟会长说说，换个人去吧！随便谁都行，只要不是我！”
“我做不到。”凯莉丝的语气异常决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们已经反复考虑过了，只有你最合适。就算我去找会长，结果也不会改变，你就死心吧。”
“可恶啊！”拉米娜气得疯狂抓挠自己的银发，原本整齐的发丝变得乱糟糟的，脸色发黑，“会长说话简直就是催眠！那些大道理听得老朽头都大了，我才不要独自去找她理论！”
“拉米娜，我知道你责任感强，舍不得离开自己的职位。”凯莉丝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些，这句话成功吸引了拉米娜的注意力，让她眼中燃起一丝希冀，以为凯莉丝要帮她，“而且，你目前还没有正式开始教导C组的学生，只是布置了任务而已。”
拉米娜屏住呼吸，等着她的下文。
“所以，会长提前给你准备好了奖励。”凯莉丝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神秘，“而且是你绝对无法拒绝的东西，等回到学院，你可以去她那里领取。”
拉米娜眼中的希冀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冰冷的幽怨，死死地盯着凯莉丝。
可凯莉丝面色如常，依旧目视前方飞行，丝毫不在意她的目光。
“啊……算了。”拉米娜无力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颓然，“待回到学院，老朽再亲自去找会长理论一番。现在跟汝说这些，也是白费口舌，反正汝也不会帮我。”
她暂时放弃了争论，但还是咬牙切齿地补充了一句：“不过，老朽绝对不会同意的！”
凯莉丝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突然转移话题：“你的学生们怎么样了？听说你给他们布置了一项极其困难的任务。”
“啊？我的学生啊……”提到学生，拉米娜的语气瞬间缓和了不少，眼神飘向远方，带着几分随意，“他们都是群有天赋的家伙，就是有些娇生惯养。”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只不过，才过了一天时间，就已经有十几人被强制退学了。真是的，这点苦都吃不了。”
“这恰恰说明你的学生足够优秀。”凯莉丝接口道，“不说二班的其他组，就算是全员精英的一班，在入学第一个月也退学了两千多人。我的学生里，也有几个颇为怠惰的，让人头疼。”
“那是因为老朽心太软了。”拉米娜的语气瞬间变得斩钉截铁，眼神里带着一丝严厉，“就他们在对抗赛里的表现，我完全有理由让他们全部退学。就算是所谓的勇者，在我这里也一视同仁，没有特殊待遇。”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我倒是挺想知道他们在秘境里的表现。等回去了，问问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加尔好了，那家伙最喜欢偷窥别人的行动了。”
说话间，几道流光穿梭在万重森林的上空，朝着学院都市的方向疾驰而去。
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预示着人类与魔族的未来，既有光明，也有未知的迷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