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内烛光照亮房间,意乱情迷抵挡潇潇夜雨。
窗外,曹公公打着竹伞,站在雨中。
他抬起头,这是他几天内第二次来到江湖楼下,故地重游总给人无限的回忆,回忆是座迷宫,总会让人在那里走不出去。
他面前,一个老人拄着拐杖,那个老人弯腰驼背,面前摆着一张桌子,一壶酒,两个酒碗。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那个老人用嘶哑的声音轻轻的吟唱。
曹公公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拿起那壶酒,给两个酒碗一个碗倒了一点,他举起碗对着面前的老人。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老人也举起酒碗。
两个人碰了一下碗,然后仰头喝尽了碗中的酒,他们站起身,互相背对对方,把碗抛上天空。
他们没有交流。
已经没什么可以交流的了。
昔年的挚友,昔年的仇敌。
酒碗在空中停留了一瞬,然后同时落地,酒碗碎裂,发出清脆的声音。
大雨好像在一瞬间停下了。
曹公公和老人同时动了。
曹公公拔出剑,老人将拐杖舞出了棍势,两个人在一秒内对了十七八下,真气的碰撞把江湖楼冲击的摇摇欲坠。
“你的剑锈了。”老人笑了起来。
“但它锋利如初。”曹公公也笑道。
他们拉开距离,然后慢慢的踱步,就好像两个故友在一起散步一样,老人看着曹公公,脸上的笑容极其难看。
“说起来你号称自创九招剑诀,但我只见过八招……”
“星落银河、凤舞九天、龙吟九宵、紫气东来。”
“断雁叫西风、长河落日圆、凭栏望暮雨、游子在天涯。”
“第九剑招呢?我从未见过你的第九剑招,难道那是一招用来治疗自己的剑招吗?”
曹公公停下了脚步。
老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周围的雨滴停了下来,大雨在一瞬间就这么停止了,雨滴漂浮在空中。
“是呢。”
曹公公的声音好像在回忆,又好像在梦呓。
“我该让你看看最后的剑招了。”
“前四招剑招我创造于当年鲜衣怒马的时候,我一人一剑在江湖中谁人能敌,仇者多,友两三,但逢敌手难,我在当时豪华的江湖楼上听雨,红烛昏罗帐。”
“中间四招剑招创作于我发现你我终究道不同的时候,恨的人没死成,爱的人没可能,我在小舟中听雨,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我的理想化为泡影。”
“这最后一招剑招嘛……”
他轻轻的抚摸自己的剑身。
“当时只是为了装帅,凑了个九这个数字,但是如今,我在人间流浪,然后投身于皇宫,见证小皇帝的成长,某一天我忽然意识到自己鬂已星星,站在皇宫的台阶上看着雨滴滴落直至天明,我忽然又有了一点想法。”
他抬起头看向老人。
老人一直以为曹公公二十年没出剑,打不过自己,他配合孙女婿发布那个任务就是为了引出曹公公,然后完成自己的复仇。
但是他此刻看见曹公公的眼中,无尽的萧索、无尽的沧桑,还有无论怎么样的萧索和沧桑都遮掩不住的,清澈高昂的剑意。
他拿着剑,就好像闲庭信步一样向老人走来。
“是时候向你展示我这个终年与剑相伴的男人最后的剑招了,我的挚友,我的仇敌。”
“前四剑招:星落银河、凤舞九天、龙吟九宵、紫气东来。”
“中四剑招:断雁叫西风、长河落日圆、凭栏望暮雨、游子在天涯。”
“以及最后一招——”
老人忽然发现曹公公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他看见自己忽然腾空而起,然后视野天旋地转,他看见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曹公公出现在自己的身体后方。
他意识到自己被斩首了。
刚才在空中停住的雨滴此刻忽然倾盆。
他的视野逐渐黑暗,他听到曹公公淡漠的声音: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失算了!这个男人二十年没出剑,剑意却达到了顶峰,他已经超越了自己……不,天下第一吗!
自己一死,白星河格局太小,沈清梦不喑世事,江湖楼一定会垮,不!
他还要一统江湖!
他想要张嘴,却发不出声,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视野逐渐消失,最后听到的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曹公公转身,俯下身来,他看着曾经名叫“江湖”的人头仍然睁大他的双眼,于是他轻轻的给江湖合上了他的眼睛。
“你我恩怨已了,接下来是小辈的恩怨了,放心,你的小辈比你厉害,你只是想一统江湖,他可是想弑君。”
他站起身,转头,看向摇摇欲坠的江湖楼,这栋楼承载着他少年时的梦想,中年时的彷徨,暮年时的沧桑,曾在人间流浪。
他举起剑。
他挥动手中的剑,就像挥动雨幕,一剑将这老楼劈成了两半。
。。。。。。
白星河愤怒的在雨中走着。
“周德什么意思!朝廷的走狗!我肏周德的妈妈!周德全家都是猪狗!为什么拦着那个独孤富贵的宅邸?就因为他是朝廷中人!为什么都要忤逆我,不让我好好的得到第一呢!”
“该死的第五轻狂!该死的周德!该死的独孤富贵!全都该死!”
“好啦好啦。”沈清梦试图从他身后抱住他“冷静点好不好呀小白,抱抱~”
“抱个屁!”他转过身,看着沈清梦那张天真无邪看着他的脸越看越生气“为什么你每天什么都不考虑?为什么总是我殚精竭虑?就因为你爷爷是江湖而我一无所有起于微末?你凭什么!可以这么天真啊!”
沈清梦只是张开双臂:“小白,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抱抱。”
“我抱你妈!”白星河一下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一拳打在了沈清梦脸上,沈清梦带着错愕的表情被打倒在地。
“蠢女人!你怎么不去死!你!你们全都该死!要不是为了往上爬我怎么可能和你这种蠢女人订婚!”
他破口大骂,骂了许久,他终于喘了口气,然后看向自己身后。
他瞳孔骤缩。
江湖楼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一堆瓦砾,似乎被劈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