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晨跟着司马琳到了司马琳备下宴席的地方。
不过说是宴席，其实也就是一桌菜，参席的人只有司马琳、孟晨、上官微凉、玉琴秋、雨争春这五个人，司马琳在朝堂之上还没什么信任的人，目前看来也就宗正也许可以相信。
“孟夫子远道而来，此乃大晋美食，还望孟夫子品鉴一二。”司马琳笑着指了指桌子上的菜。她还是很重视孟晨的，毕竟这可是周德极力推荐过的人。
孟晨并没有动筷子，他盯着桌子上的饭菜盯了一小会，然后抬起头来。
“晋君，其实我之前来过一次，当时面见的是上一任晋君，但是他并未同意我的理念，因此我本不打算再来一次北晋。”
“但我与周德一直有旧，半个月前我收到周德的信件，说您可能能够容纳我的思想，所以今天我才过来。”
上来就直奔主题？
难道不先聊一会别的东西之类的？
不过这样也好，君臣讲究的是一个契合，司马琳和雨争春同时放下筷子，看向孟晨，孟晨也放下了筷子。
“臣有个问题想要询问陛下。”
“当今诸国，若问有强军之国，则必是南齐，臣半年前蒙齐君召见，前往讨论，最后不欢而散。”
“臣问了齐君一个问题——”
“皇帝和臣民是什么关系？皇帝该为国家和臣民献身？亦或是国家和臣民为了皇帝而献身？”
司马琳愣了一下。
她在拔出帝剑后终于有了自己的自由，所以她看了很多之前太子少傅不让自己看的书籍，她的脑海里对诸子百家已经有了个轮廓，但据她所知，儒家并没有这样的思辨。
“朕似乎没在儒家经典中寻觅过这个问题。”她旁敲侧击的看看孟晨想要什么答案。
“经典都在放她娘的狗屁。”孟晨回答“夫子谓公孙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夫子忍不了就去把公孙氏砍了啊，在门边一直看着在那里愤怒有鸡毛用？”
“满嘴礼崩乐坏，礼治天下，所谓礼不过是将人分做三六九等的累赘，以礼治国如何繁荣昌盛？”
看来是属于孟晨自己的东西。
司马琳低头思考这个问题，皇帝该为国家而献身？还是国家为了皇帝而献身？从小被教育皇帝乃执掌天下大权的司马琳一位自己会思考很久，但答案却脱口而出。
“皇帝该为国家而献身。”
“皇帝是国家的一个机制，正确的统御，正确的治理，这才是皇帝的本意，如果能让这个国家繁荣昌盛，朕绝不惜此身……”
【上官微凉好感度增加：19】
【雨争春好感度增加：195】
【玉琴秋好感度增加.：87】
什么情况？雨争春那好感度到底是什么东西？
司马琳心里吃了一惊，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她抬起头，结果看到孟晨怔怔的看着她，筷子掉在了地上也浑然不觉。
“晋君……您当真这么认为？”
司马琳点了点头：
“自然如此，成为皇帝开始治理国家后，追求的应该是正确而不是欲望，纵观历史，多少国家强盛一时，却因为皇帝追求自己的欲望而衰败，倘若国家和臣民为了皇帝而存在，那皇帝如果是个暴君或昏君，这个国家就毫无希望了。”
“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这是每一个皇帝该去追求的事情。”她握紧手中的筷子“只要道路正确，哪怕泯灭我所有欲望也在所不惜……”
孟晨看着她不说话。
盯了大概有一分钟左右，他开口了，声音沙哑：
“周德说的没错，您……有赤帝之姿。”
“理想的皇帝，但是却缺少了道路。”
孟晨站起身来，他眼中有一种震撼和渴望。
“晋君，臣自称儒家，只是因为百家中只有儒家能承载臣的思想。”
“儒家讲究仁义礼智信，臣的治国理念，便是这一个仁字。”
“国家的治理在于民，军队的建立在于人，若民不认同国家，不能意识到因为国家的存在才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没有保护自己的国家的想法，那哪怕盔甲再坚硬，武器再锋利，又有什么用呢？”
“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国家就开始繁荣昌盛。”
“国家开始繁荣昌盛，人民已经有了所得，然后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最后想办法施以教化，让他们理解仁义礼智，修习孝悌忠信，理解国家的繁荣昌盛来自于仁政后，人民怎会不赞颂您的名？”
“他国以国家和臣民满足皇帝的欲望，施行暴政，侵夺百姓的农村，抢走百姓的收成，让他们不能从事农耕养活自己的家庭，父母挨饿受冻，妻离子散，兄弟背井离乡，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在这种时候您派兵前往征讨，难道百姓不箪食壶浆，以迎陛下吗？”
孟晨，所有人都尊称一句当世大儒，然而他周游列国二十年，连小国也不会用他。
他脸上全是风霜，却至今坚持自己的理念，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司马琳：
“所以臣的治国理念就是，仁者无敌，然而要施行仁政的皇帝，必须存天理，灭人欲，接受百官监督，一直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倘若皇帝不追求正确的治理，只为了一己私欲动用国家资源，那皇帝只是国家前进的累赘而已，君为天下贼！”
司马琳意识到为什么周德声称孟晨有大才，却没有一个国家用孟晨。
灭人欲，就三个字，说来简单，但是太难做到，就像司马琳自己之前忍不住杀了白冰，她看不下去，但正确的做法就是靠白冰收编江湖楼，为沈清梦报仇就是他她当时的欲望。
所以孟晨的理念与“皇帝”这一个存在，这一个概念相冲突，甚至与百官相冲突，他想建立的是一个理想的国度，无论是皇帝还是官员都服务于社稷的国家。
“太过于理想化。”雨争春开始说话，她眉头紧锁，很明显也在问诊认真倾听，现在忍不住发言了：“这种治国方式建立百官的决策能被称为正确的基础上，实际上……”
“实际上百官争权夺利，党争泛滥。”孟晨看着被他一席话说的陷入思考的司马琳露出笑容，他回头看向雨争春。
为什么不看另外两个，是因为现在上官微凉和玉琴秋正在抢肘子，正中间的那道肘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肘子皮滑嫩，红色的肘子肉软烂，一筷子下去香喷喷的汁水飞溅，就这一道肘子就能吃三碗大米饭。
“该说点实际的了，想必您是晋君身边出谋划策的臣子，我刚刚说的是我的理想，没有实践，理想只是空谈，所以我一直行走于世间。”
“在来此的路上我详细研究了晋君上位的一系列措施，同时刚才在朝堂上我一直在观察，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您的策略应该是以江湖制朝廷，以武将制文臣，然后在内部分化文臣，最终达到让晋君掌权的效果吧？”
雨争春点了点头。
孟晨敲着桌子：
“在短期内确实晋君能够摆脱桎梏，但是长期呢？世家吞并了部分世家后只会变得更为强大，而且那样的世家很难掌控，你也达不到你的目的。”
他笑着看着雨争春，雨争春脸一红，瞟了司马琳一眼。
司马琳：？
“我们需要更加年轻更加有才华也更没有背景的人，他们必须因为理念聚集在一起，这样才能达到我的理想，同时他们也更易于掌控，毕竟掌控皇帝和我的理念并不冲突，如果我的治国理念完全成功，那里是一只笼中鸟也没关系的。”
雨争春眼睛亮了起来，孟晨笑的更开心了，司马琳因为这个笼中鸟警惕了起来，但是她没听懂两个人说的话。
“望先生教我！”雨争春激动了起来。
“嗯。”孟晨收敛了笑容：“我乃当世大儒，我可以开设一个学宫或者学府，然后告诉天下读书人在我这学府毕业的学生可以直达晋君圣听，这世间有多少怀才不遇的好青年，又有多少读书人想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些人天然的属于皇帝的党派，同时站在世家的对立面。”
他看着雨争春一字一顿：
“再分化文臣的时候重用他们，不声不响的将他们布置在朝廷内，当你的第三步完成后，朝廷就在你的掌间。”
“再过一段时间，百姓的收成上来，国家繁荣，国力强盛，再和南齐外交，出兵于北夏北魏，则霸业可成，大晋可兴矣。”
司马琳大部分还是听懂了，她、雨争春还有孟晨讨论了很多细节，司马琳决定走孟晨的道路。
“好！承蒙陛下信任，五年之内，我一定给陛下一个繁荣的国家！”孟晨高举酒杯，雨争春也高举酒杯，不知道为什么雨争春表现的很积极，而且她看起来相当开心。
“话说了好多，我该尝尝国宴咯，哎，赶路啃了半个月的馒头，我该享受享受了。”孟晨低下头，他瞳孔骤缩。
他看了看桌子上干干净净的盘子。
往左看，玉琴秋满嘴的油。
往右看，上官微凉正在啃最后一个排骨，两个人不解的看着他。
“我国宴呢？”孟晨不可置信的看着空荡荡的桌子。
上官微凉和玉琴秋一起露出了一个天真可爱的微笑。
孟晨愣了两秒，他说出了一句话，被旁边躲着的史官记录进了史册。
后世史书上是这么写的。
“子曰：我嘈你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