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琳睁开眼睛。
天蒙蒙亮,窗外鸟儿在轻轻的啼叫,她坐起身来,看着自己满身痕迹。
半个时辰后要上早朝,身上的痕迹需要遮掩,行动有些不便,不过没有关系,昨夜连续突破两次心法,足以让朝臣看不出异常。
呵呵,原本还只是让她们抱抱,现在连最后一层防线也失去了,快乐混杂着痛苦,然后在极致的情绪起伏下,司马琳觉得自己这一刻异常平静。
我多浪荡、我多肮脏。
“陛下觉得昨晚的感觉怎么样?”
和痛苦、悲哀一起如骨附着般,花映雪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司马琳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她站起身来。
身上没穿衣服、无所谓了,她就这么走向浴室那边,那里的水应该冷了、无所谓了,只需要把自己的身体清理了就好了。
“陛下?”花映雪跟在她身后。
清晨很安静,只响起两个女孩子赤脚踩在地面的声音“啪嗒、啪嗒”。
“有事吗?花卿,如果你还要索取的话,你只有十分钟,今日朕必须上朝。”
司马琳平静的转过身去看着花映雪,她的话语平淡,花映雪一下子愣住,她看着司马琳的眼神。
无喜无悲、平淡的像一滩死水。
“我……”
她感觉到某种无措,情急之下她向前两步,大声说道:
“我只是想唤起你的欲望而已!你活的像个工具,我想、我想让你活的像个人……”
让我活的像个人?
指的是不问我个人愿望,不思考我为什么一直对着玉琴秋严加防御,直接强行攻破我最后一道防线吗?
司马琳只是悲哀的看着她。
她必须承认,前天晚上她对花映雪是有所期待的,她能看见自己那些小小的愿望,她能洞悉自己的各种想法,她对自己说这人间如自己所愿,这些话足以称之为救赎。
她确实的看见了希望,产生了期待。
然而呢?
她其实依然理解花映雪,就好像声称要救国的忠臣最后成了权臣,声称要救世的好汉最后成了匪寇,有些时候每个人的行为确实的会和一开始的愿景产生冲突,她作为皇帝理解并肯定这些欲望。
但她作为司马琳的个体,她憎恨她。
一开始你就和她们一样,就不要做出一副要拯救我的样子。
花映雪看着司马琳的眼神,她心中咯噔一下,她想起前天晚上华灯初上司马琳眼里的星辰大海,又看见此刻司马琳无喜无悲看着她的眼睛。
“我真的只是想救你而已!”
司马琳嘴角动了动。
“错了,花卿。”
“你只是和她们一样,没忍住而已。”
她张开双臂,跌落身后的浴池。
“受国者蒙国之垢。”
“没关系的,只要你对朝堂有用,你想怎么对我没关系的。”
她跌落深水,感知自己的窒息。
溺死。
向上触摸不到水面,向下没有实地,睁眼看不到光明,甚至没有呼吸。
雨争春、玉琴秋、花映雪……
这深宫好像一个囚笼。
“欲戴冠冕者必承其重。”
“坐在帝王宝座上的人就是要比这帝王宝座更冰冷,不然怎么坐的上去呢?”
父亲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呵呵,原来如此。
她一开始就不该有什么期待。
只需要承接那些国之重器的欲望和愿景就好了,只需要坐在那里像个狐媚子一样,把数据刷上去就好了,然后坐视她们架空自己、掌控朝局、只要国家繁荣,百姓安定,只需要这样就好了。
所以帝剑一开始就给她安排的是这样一条路不是吗?
学无所成,未有雄才大略的君主是这样的,又想拯救国家,又要保持自我,哪有这么好的事,她没有雨争春的雄才,没有花映雪的大略,没有上官微凉的带兵能力,也没有玉琴秋的绝世武功。
所以在帝剑心中,她只有这般手段才能让国家繁荣。
只需要封闭这颗支离破碎的心脏。
以冰冷的思维挑逗她们火热的情感。
**无情,戏子无义。
**合该在床上有情,戏子合该在台上有义。
哈哈。
我多浪荡、我多肮脏。
我失去的不多,只是这具身体和自我而已。
。。。。。。
花映雪呆呆的看着司马琳张开双臂,跌落水池中。
她说“受国者蒙国之垢。”
那不是自己梦中的场景吗!?
数个连续的片段组成了自己的梦境,她跌落水底的画面在无数个片段中央,花映雪一直以为那个片段是针对南齐女帝的……
原来她跌落水底是因为自己。
花映雪颤抖了起来。
她想说什么,想去水底把她拉起来,她看着司马琳就这么漂浮在冷水中,金色的头发披散在水面,好像溺死一样。
她原本的想法是慢慢的去拯救的,怎么忽然……
“你和她们一样,只是没忍住而已。”
那跌落水中的,破碎的花瓣,虞美人。
只是贪了一夜浮夸,她今后要用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去把那破碎的花瓣一片一片的捡起来,然后重新拼凑成一朵完整的花?
花映雪觉得心脏好疼。
在今天之前,她从没想过梦境那无数个代表着绝望的片段里,有一个竟属于自己。
。。。。。。
“帝剑,具体还有多少个国之重器?”
【根据本剑的计算,上官微凉后还有一个】
“她们真的可以拯救国家吗?”
【大晋将倾,本剑从一开始就和你说了,你拔出帝剑拔的太晚了,即使以本剑的计算,大晋获救的几率不超过四成】
【思想的爆发是蓬勃发展也是对中央的威胁,需要引导,南齐虎狼之师雄视眈眈,上官微凉的带兵能力和南齐女帝君怜冬不分上下,但士兵的质量具备差异,现在你所面对的繁荣只是学术交融引起的暂时繁荣而已】
【你只是在拯救,却没有引导】
司马琳呆呆的机械的清洗自己身上的痕迹,她的心脏成了一块冰,她开始思考和计算。
百家之言带来了思想交融的繁华,但也带来了不稳定,自己对那些人太宽容了,需要控制百家之言,不能再赋予那帮人绝对自由的发言权了。
自己手中的实权还是几乎没有,孟晨为公,那就把孟晨变成孤臣,他这样的人更适合做朝堂上的刀,雨争春的权力需要限制,上官微凉需要观察,她的好感度50后是什么样子。
玉琴秋可以继续维持关系,她贴身护卫并且忠心耿耿,花映雪……司马琳的眼神黯淡了一瞬。
花映雪对自己应该有愧疚之意,那就利用她掌控九卿,宗正、太常目前在自己手中,可以通过花映雪掌控光禄勋,要对付荀敏、王卓,那就慢慢的把九卿全部变成自己人。
借由常州饥灾削弱王卓荀敏的计划也可以开始了。
她从水池中自己爬了起来。
【帝子司马琳】
【本剑坐视你的自我的崩坏,其结果完美符合本剑的计算】
【容本剑恭喜你,拔出本剑这么久,此刻的你终于成长的像个帝王了】
【并非幼稚而抱着理想的王圣,而是立于大晋最高处君临的帝王,你终于完美符合本剑的需求了】
擦干身上的水,遮掩痕迹。
披上黄袍,带上冕旒,冕旒垂落的玉珠遮掩她面部的表情,碧绿的眼眸无喜无悲。
花映雪跟在她的身后。
司马琳没有回头。
不期待感情,亦没有自我,生无救赎,死亦没有归途。
皇权、江山、仁义、权谋。
她从未如此认真的坐上了那个冰冷彻骨的御座,和自己的心脏一样冰冷。
龙殿金台阶,万人皆俯首。
政治的本质是利益交换,一无所有的她付出自己的肉体从国之重器们手中获取政治资源,她握住的是这样的帝王道,而不是爱、亦或希望。
。。。。。。
花映雪呆呆的看着那御座上阶梯把两人分隔开来,自己只能在下面看着她的背影。
“女儿,陛下昨天怎么了?变化有点太大了。”
她和诸公一起下跪,她的父亲低声询问。
“变化大?”她假装不知道,懵懂的回应着。
光禄勋花生点了点头,他的声音沉闷。
“陛下之前给人的感觉一直比较明媚,就好像那种怀抱着理想的比较天真的小皇帝……”
“现在嘛。”
“就好像梦醒了,于是那个天真的小皇帝就此死去,一个冷漠、城府极深的帝王就这么诞生了。”
花映雪心脏再次痛了起来。
她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只是一个需要救赎的人不再期待救赎了罢了。
贪一夜浮夸,便摧毁了最爱的人的那颗心……
我该如何祈求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