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映雪笑了笑:
“孟夫子和争春确实厉害,一瞬间就能想到这么多,我个人也认为这些暗探有逼迫谈判的意思,害怕我等延长时间的意思,当然不止于此。”
她拿出一幅晋都地图,还有几幅画。
“等等!”一直没说话的第五轻狂忽然站起身,他抓起地图,打开来看:
“花小姐,你这地图是否有些太过详尽了?能否之后拓印给我等一份……?”
可以,花映雪没再这个问题上多纠结,而是将那几幅画打开来,然后指着那些画和地图一一对应。
“这幅画是这条街上所画……这里多出了一个卖烧饼的大叔,然而这位大叔的烧饼烧的实在不好吃,没什么人愿意买,然而他每日子时(23:00——0:59)才收摊,寅时(3:00——4:59)就出摊,那么辛苦又赚不到几个钱,真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幅图所画,是这条街上,这条街多了个扫地民,然而我找到原来那个扫地民,那个扫地民却说他不认识现在这个扫地民,现在这个扫地民每日主动帮他打扫却不要他一分钱,自称是想找点事干,我又询问相关衙门,这个扫地民并非衙门指派的。”
“这幅图所画在这条街,这位翩翩公子倒是有一幅好皮囊,每日流连于青楼,然而他衣着华美,如此有家资,为何皮肤黝黑,每日要擦大量粉底来掩饰?又为何每日只在那一青楼坐着,却不甚喜欢女色,时常在窗边饮茶?”
“这幅图所画在这条街,这个乞丐,衣衫褴褛,每日食不饱,为何身材精壮?好几个人欲聘请他坐小工,般董小姐,给的报酬也不低,他都乞讨了,他为何拒绝?或因为怠惰,亦或别有用心?”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但是这四个最为典型……至于我为什么要说这四个。”
她指了指地图。
雨争春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人被布置在皇宫的东西南北四条出口,有人出入皇宫就会被他们监视。”
一直不说话的荀敏忽然皱起了眉毛。
“说到这个,王相最近忽然沉默了……老夫并不是为了党争,实际上我和王相没有私仇,但是王相本时常出入于青楼等场所,最近却相当收敛……”
“老臣也不好说,也许王相早就发现了有人在监视,故此收敛?”
在场的人都明白荀敏的意思。
这老登偷偷摸摸指责王卓有可能与国外暗通款曲,在秘密谋划着什么,假设南齐真的要控制北晋的官员,以南齐的财力贿赂是不可能做到的,只要北晋的官员不傻,就会把这个来贿赂的探子抓起来换取政治资本,毕竟南齐很难拿的出什么让北晋这帮富得流油的官员动心的东西。
所以只有可能是要挟。
要挟要有秘密,那么和国外暗通款曲就是最大的秘密,晋都这潭水越来越深,入局的不止有南齐,应该还有别的国家,而他们勾搭上了王卓。
“应该不止这肥先生。”孟晨摇了摇头“那些探子的人数,若要我布置,控制肥先生都要不了这么多人,更别说齐君那等善于筹谋之人了……肯定还有别的用途。”
“嗯。”花映雪点了点头:“我认为他们在试图监视陛下。”
大家都愣了愣。
“陛下?”孟晨发出极其疑惑的声音。
“为什么会是陛下?”雨争春也有点蒙圈。
“我大晋目前虽无吞天下的实力,但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国家,假设各位是君怜冬,要最快拿下这个挡在霸业之路上的国家,各位会用什么办法?”
花映雪敲着桌子,不紧不慢的回答。
“联合北魏北夏,三军合攻?”雨争春询问。
“北魏北夏那边不是傻子,他们也有很多大才在朝堂做官。”花映雪笑着摇头。
“北晋南齐并不接壤……”孟晨也皱着眉头仔细思索。
“难不成是,她想明白陛下的人欲,以此追求陛下,我记得她见面就说过要让陛下做她的妃子、皇后之类的,因为都是疯言疯语老臣也没注意听……总之老臣的意思是她是否想靠追求陛下来控制我大晋?”
荀敏忽然说道。
花映雪似乎有些意外的看了荀敏一眼。
“太尉竟然想到了这一茬……正是如此,君怜冬自己时间也不多,她本人也是侵掠如火的性格,所以她瞄准了这个国家权势最大的二人。”
“陛下、王卓。”
“以秘密要挟王卓,至于王卓这肥先生的秘密是否是与国外暗通款曲,我不清楚,然后就是这些人,他们在静静的等待陛下出皇宫,调查陛下的人欲,好让君怜冬快速打开陛下心扉……”
竟还有这种办法!
司马琳在心中惊呼,还好自己一直对君怜冬都防备的不行,自己本身也精于此道,所以看穿了君怜冬的许多阴谋……怪不得她老是找机会接近自己。
“诚然,这也只是在下的一个猜测而已,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猜测,没想到把大家都吸引来了……”花映雪再一次适当的呛司马琳一下,弄得司马琳又想攻击她了。
“所有的猜测都需要实践。”孟晨沉声说道“所以我们需要验证,倘若真是如此,其心可诛。”
“锦衣卫应立刻开始监视王卓,至于陛下……”
他顿了顿。
“晋都水深,群鱼嬉戏,我欲在晋都这潭深水中钓鱼,不知各位有什么意见否?”
以陛下为饵,他很清晰的表达了这个意思。
哪怕司马琳在内本身也赞同这个计划,这批探子就是悬在头上的剑,过于让人不适了,她好奇的询问:“那么我们该怎么钓鱼呢?”
花映雪回答:
“当然要陛下出游两次了。”
“陛下第一次出游时,一定要表现出对什么感兴趣的样子,然后让我们来看看齐君的反应,假设齐君立马知道了陛下的兴趣,那就说明确实有探子跟着。”
“那么陛下第二次出游,我们就可以引君入瓮了。”
这条方案很合理,大家都同意了,接下来就是愉快的用餐时间,孟大师的功夫似乎不输玉琴秋和上官微凉,他这次成功的守护住了自己的红烧肘子,虽然有些凉了,但味道甚好。
司马琳倒是有点难过。
她喜欢鲜香辣的食物,这些食物都得是热的,甚至是滚烫的时候才好吃,若凉了不少的话,口感味道都有些下降,而显然,自己喜欢的菜此刻味道都下降了不少。
。。。。。。
吃喝完毕,上官微凉最先告退,司马琳注意到她现在看自己眼神有点闪躲,司马琳觉得那就让她的内心的感觉再发酵一下吧,自己现在先放置她一段时间。
然后大伙依次告退,玉琴秋理所当然的是不会告退的,这种时候,就只剩下了花映雪在旁边,她看着司马琳,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陛下,我两次立功了。”她满怀希冀。
司马琳看着她现在充满希望的眼神就火大。
当初华灯初上,人海熙熙攘攘,自己是否在那晚夜色便也是这种眼神看她?最后抹去自己希望的人又是谁?
“还没有立功。”司马琳泼她冷水“那只是你的推测,而最近朕很忙,却要配合你的推测连续出宫两次,倘若你猜的对也就罢了,要是你猜错了,那岂不是浪费了朕宝贵的时间?当判死刑!”
“陛下舍得我死吗?”花映雪低眉顺眼。
好想给她的脸邦邦两拳。
“确实,死太便宜你了,该当凌迟。”司马琳冷冷回应。
“陛下~”花映雪抓住司马琳的衣角,在那里摇晃起来,好像在撒娇一样“若臣真的推测错了,要责罚臣,臣无怨无悔,可是陛下身为人君理应赏罚分明不是吗?可若臣推测对了,算上上次可是两次立功了……陛下不该给臣奖赏吗?”
她说的有道理。
司马琳发现自己反驳不了,花映雪说的确实有道理,自己为了恶心她喊来了一堆人,那一堆人却又成了她的见证,这次立功的话她确实该赏,这实在没什么问题。
“嗯……你现在还是白身吧?”
司马琳沉吟了一下。
再怎么不喜欢,花映雪好歹也是国之重器,以后能帮上自己忙的国之重器,那什么奇怪的奖励当然不会给,就给她个官职不错,也算拉拢光禄勋了。
一点一点的,把九卿拉到自己的身边。
花映雪一下子做出失望的样子,让司马琳心中一阵喜悦。
“陛下,臣想要的不是这个奖励……”
“哼,朕给你的奖励能服众就是了,朕才不管你喜不喜欢。”
你当初也没管我喜不喜欢。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就给朕受着吧!”
司马琳一边说着一边动作凶狠了起来,她一脚把花映雪踹出了房门。
。。。。。。
花映雪开开心心的走出宫廷。
她能感觉到司马琳心中对自己的那股火再越烧越旺,自己搞砸了第一次,绝不会搞砸第二次,既然愤怒,那就表现出强烈的愤怒就好了,我会承受你的怒火,是赎罪,也是对你的救赎。
她走出宫廷,却看到雨争春站在宫廷门口,分明晋都的夜晚灯火通明,雨争春却站在阴影中,阴影在她的眼眸里落下,让她的眼眸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我才发现,我们俩的眸色是相同的。”
雨争春轻轻的笑了起来。
花映雪一下子有些警惕,她顿住步伐。
“谏议大夫?你在这里做什么?”
雨争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骨感分明,手指纤细修长,她看了一会自己的手,然后轻轻的笑了起来。
“当然是等你啦。”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老是往陛下那里跑呢?”
“因为我想帮助陛下。”花映雪有些中气不足。
“是吗?”雨争春用无神的紫眸看向花映雪“我来给你说说我的视角看到的一些东西吧?”
“我之前随军立功,在这时,陛下还好好的。”
“等我回京了,陛下有三天状态完全不对,就好像失去了心,变成了一个只会发号施令的精致人偶,我再三旁敲侧击,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陛下现在又回归了状态,不过在我回京之后,你这个人忽然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这都没什么事情,毕竟陛下那样的人,想要亲近她、想要占有她、想要啃咬她……都太正常了。”
“可是,可是啊花小姐,陛下是什么样的人?赦免周德的大不敬,放纵孟晨的大逆不道的思想,那些大才们多有冒犯者,陛下一笑而过,这些行为换作任何一个其他的君王,恐怕得找找他们的九族谈谈心的,而陛下浑不在意,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天底下最温柔的君王了。”
“然后你被这样的人讨厌了。”
雨争春看向底气越来越不足的花映雪。
“所以我合理推断,在我随军出征的那段时间,你对陛下做了什么,狠狠地伤害了她,现在她恢复了后,对你极其反感……我想知道,花小姐,我想知道你对陛下做了什么……”
花映雪忽然有些害怕了。
她自己所谓的谋略来自于一个一个描绘未来的梦境,和眼前的这个人是有不同的,虽然这个人比她病态很多疯狂很多,但是她最后确实的成长成了一个权倾朝野的怪物。
这样一个人在自己面前不断逼问,而且花映雪觉得,自己一旦说出自己做了什么,雨争春可能不止是和她不善罢甘休,而是不死不休了。
“我……我偷了陛下的罗袜!”花映雪急中生智。
“陛下不可能因为这种事生气。”雨争春摇了摇头“毕竟我天天偷,别说罗袜,连陛下的亵衣、贴身衣物……我去一次寝宫就偷一次……陛下从来没为这事生过气。”
什么?
花映雪感觉更恐怖了。
我本来以为我想被陛下踩想被陛下鞭打这种事就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有人还在我之上?
“我试探过无数次陛下的底线,还有玉琴秋也是,陛下从未对我二人这般生气过……等等!”
她睁大了眼睛。
“你不会是——你,你……”
雨争春瞳孔骤缩,显得语无伦次起来,她“铮”的一下拔出了自己的剑,剑指花映雪。
花映雪看了看周围,然后疯狂的跑了起来。
“救命啊!有疯子杀人啦!”花映雪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但是这个位置实在没什么人,皇宫巍峨,离闹市区还有一定的距离。
她边跑边思考策略。
“你知道吗雨争春,为什么周德不害怕陛下诛自己的九族?”她一边跑一边大喊。
雨争春没有回答她。
花映雪大喊:“因为周德是个孤儿,按照晋法,该诛九族却没有九族的人,就诛其师长、朋友!他师长是荀敏!”
雨争春依然没有回应她,拿着剑追着她砍。
花映雪对每个人都有所了解,自然对雨争春也有所了解,她看见雨争春不为所动,心中大喊完蛋,这下真是和自己不死不休了。
“赤帝在上,帮帮我吧。”她在心中摸摸祈祷,然后她忽然急中生智,又大喊道:
“你知道吗雨争春,周德每吃一顿饭都是一顿团圆饭!”
“周德给自己画一张自画像,就是全家福!”
“用周德打一俗语,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噗。”身后的雨争春没有忍住笑出了声,于是极速奔跑的她岔气了,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咳嗽,这时花映雪疯狂加速,三下五除二跑到了闹市区。
雨争春冷冷的注视着花映雪跑掉的背影。
她咬牙切齿,在心中对赤帝发誓,她和花映雪不死不休。
她把自己的呼吸理顺,然后站起身来。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她一下没忍住又笑了一下,然后在心中对着周德道歉,哪怕是她也觉得这些玩笑实在太过过分……
虽然确实有些好笑。
。。。。。。
与此同时,司马琳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样一场荒诞滑稽又无厘头的追逐战,她躺在浴池里,望着天花板。
王卓暗通款曲,想来也是合乎逻辑,一方面他对自己本来就有些想法,但现在自己已经逐渐有了羽翼,另一方面,自己简直是太过过分,接着常州饥灾案子搞了太多的王卓党羽。
哪怕王卓迟缓如猪,他也应该看出来了。
所以他不再想着从自己身上捞好处,转头去外国也合理,坏消息就是他这样如附骨之蛆,弄得人有些恶心,好消息是自己一旦真的抓到暗探,就立马可以用泽西岛暗探定王卓的罪!
说这些暗探供出了王卓和外国相通,不管这些暗探是否真的说了,一方面直接给王卓治罪,另一方面告诉君怜冬你的暗探被我们弄开口了,看君怜冬什么反应。
不过这一切得在那场钓鱼行动顺利的前提下呀……
司马琳叹了口气,钓鱼顺利,自己第一步就要装作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陛下在想什么呢?”玉琴秋一下子从水中钻了出来。
她时不时的就喜欢和司马琳一起沐浴。
不过近来她收敛了很多,收敛后又逐渐放肆,像是要摸清司马琳的底线一样,不断的进行各种试探。
比如轻轻的咬一下耳朵。
比如浅尝一口青涩的苹果。
比如用手指去触碰一下小花园。
比如此时此刻,借着询问的名义,在水中,在烟雾朦胧里,和司马琳的身躯紧密贴合,俯到司马琳身上。
司马琳倒也没有太在意,但是她不允许玉琴秋触碰小花园,她现在想到上次那窒息的一天一夜她就想要呕吐,简单的贴贴还好,她觉得自己无法再从那种行为中获得快乐了。
“朕在想,朕到时候钓鱼的时候,告诉那些探子朕喜欢什么呢?”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除了吃东西有明显的倾向,其余的真的都没什么特别的爱好。
玉琴秋歪了歪头,清澈的红眸里水雾蒸腾。
“陛下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朕喜欢小玉。”司马琳随口回答了一句,然后摸了摸玉琴秋的头,玉琴秋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低头,然后又抬起头:
“小玉也喜欢陛下!”
“不过陛下既然没什么喜欢的东西的话……花怎么样?无论如何大家都会喜欢花的,只是喜欢的花有所不同。”
“陛下先叫人准备一个花卉会,然后陛下去参观,对某种花表现出明显的爱好不就行了?如果我是齐君,我又知道陛下喜欢某种花花,我肯定会送给陛下的。”
“到时候陛下就知道那些探子是不是真的在研究陛下,试图让齐君用针对陛下本人的办法来追求陛下了。”
花吗……
听起来意外的不错哎。
虽然不知道自己喜欢哪种花,但是玉琴秋说的没错,自己总有喜欢的,就算不喜欢,肯定在所有花中有一种倾向性,到时候选那个最具备倾向性的就好了。
“真聪明小玉。”
她摸了摸玉琴秋的头。
玉琴秋享受的,蹭了蹭她的手,一副很受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