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雾起,古战场上一片萧瑟,此地草木皆弃,走兽畏惧,飞鸟不度,游鱼不生,枯结之草乃是当年法术所造,在布满疮疤的大地上仿佛盘根错节的锁链,束缚着枯骨与生机。
明澜和洛飞尽力在这一片死寂和泥泞中寻找道路。这里额土地之下,被法术冻结,永世不会融化,时有雨水,便只会蓄在其上,直到那烈日再度将土地龟裂。
战车的轮毂做桥,死去的战马,散落的盔甲垫脚,洛风虽有明澜的身体,但不会身轻如燕的技巧,两人每一步下去,地面都会凹陷三分,涌出红黑色的淤泥。
「我们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明澜已经跟着洛风走了两天,第一天还好,只是有些迷路,从第二天开始,天就挂起迷蒙小雨,在天地间织出一层碍事的薄纱出来,让后面的路变得折磨了不少。
「再不到,恐怕咱们都得饿死吧。」
「快了,我记得梦里就在这附近。」
「啥?梦?你这混蛋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啊!做梦管个屁用!」
自从跟洛风这一个月,虽然明澜吃的更好了,也更舒心了不少,可以远离门派里各种乱七八糟的烦心事,真正放松下来,而不是像在门派里那样和别人端着架子下棋,赏花,美其名曰放松。
这个叫洛风的家伙也不错,挺会照顾人,直到些许自己曾经并不在乎的琐事。
但是。
「我忍你这个愣头青的德行很久了!」
「你忍我很久?别摆出个大掌门的样子了,什么也不懂的家伙!」
两人瞪着彼此,眼神仿佛都要呲出火花。
明澜挥出一拳,洛风凭借明澜身体的高超反应力,迅速反应过来,一脚提到属于洛风身体的裆上。
「靠!你自己都不心疼吗!」
「怎么不心疼啊!」
两人像小孩子一样扭打在一起,纯粹为了泄愤,你捶我一拳,我还你一肘,弄的浑身是泥,恶心的血水四溅。很快,洛风占据了上风。
「接招!」
洛风一个翻身,跨坐在明澜身上,即将要来一记重拳,突然看到明澜的身边有一把断掉的长剑,为了防止明澜受伤,情急之下用全身压在了明澜身上。
洛风和明澜都呆住了,肉体紧紧贴在一起,洛风带着的琴弦吊坠垂到明澜耳边,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润空气,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不知不觉,绯红同时晕开在两人脸颊。
「那里有把碎掉的剑,我怕……」
「我不该小孩子脾气……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我也……其实打一架挺爽的。还是先起来吧,明澜,明澜?」
「那是你说的寺庙吗?草,有虫子进我嘴里了。」
明澜抽出一只手,指向远处雾中一个低矮的房子。
两人轮流在一颗几颗粗壮的枯树后换了衣服,虽然换了身体后,两人对彼此的身体早已「知根知底」,而且用别人的身体换衣服有没有问题尚且待商榷,但还是维持了这份奇怪的体面。
推开寺庙大门,令人上头的香薰扑面而来,一个老妪坐在几尊只剩底座的仙像前默默念诵着什么奇怪的经文。
「你们四个,终于来了。」
四个?
从雾中缓缓走来两个长相一模一样,梳着圆形发髻的少女,她们从头到脚都看不出任何差别,唯一分辨的细微不同只有两人的眼神,一个看起来躲躲闪闪,兴许有些害羞,另一个则如同调戏猎物的猎人般,时常带着一丝狐狸的魅气。
「流茗?!」
「是我。」两人同步说出这句话,那个面容羞涩的少女转过头来,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开个玩笑,好师弟,认不出来你师哥我了吗?」
「大师兄,你怎么——」
「我是主动被他施展法术的,从那天你提到紫光后我就一直注意起师父的动向来。」
「所以真的和那件法宝有关?」
「没错,还有,明澜大掌门啊,你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提前进攻我们山门。你可知道你那护身符里到底是什么存在。」
所以他们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是激起自己的行动,然后提前伏击自己,夺取那个护身符?
「所以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捣鬼。」
「混沌魔君。」老妪用沙哑的声音说出那个名字,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老妪没有回头,抽出一杆法器,从那滩余烬中沾出一点,挥手一撒,那灰烬便在空中变换姿态,变作一群带着面具的伶人。
「他本是灵殿伶人的一族,能看到灵魂,变成他人,用乐谱超度亡魂,在当年你们门派联合剿灭他们之后,他们一族的后裔便发誓要终结你们各个门派。」
「他几乎成功了。」
明澜立在原地,洛风若有所思,流茗震惊不已,而大师兄看起来早有预料。
「一旦他得到了当年斩杀自己的神锋和护身符里族人的灵魂,谁也不知道最终会变成什么样,也许,他会在把你们斩草除根后飞升为仙吧。」
「所以,您能给我们解咒吗?」
「当然,只是你们之后该怎么阻止他呢。」
老妪点燃火焰,一掌重重拍向地面,四面火焰的烟尘勾勒出山凌门起火的光景,和沈何两家带领家兵,却仍在节节败退的现状。
「我早就想好了。」洛风看向寺庙一角的阴影,梦中的旋律在耳畔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