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们发现，自从珞茗死后，独孤扶柳变得越来越颓废。他经常一个人呆坐在窗前，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窗外的高楼，好像对别的什么都不感兴趣。
组织也知道他正处在低谷期，经常送一些慰问信和小礼物过来。
悲恸之余，独孤扶柳还感到迷茫。死去的是珞茗的意念体，只要回到无界，又可以和她相聚。但怎么出去是个极大的问题，身为神的神之子都对这个世界的情况不清楚，况且是他这种身在笼中的囚徒。
如果出不去，或者出去就会灰飞烟灭的话，就等于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而且，暴戾的光之子不知道会把无界治理成什么鬼样子。一想到回去可能会见到一片狼藉，独孤扶柳就不寒而栗。
更何况自己的亲人和爱人可能还被她控制了，就像当初她囚禁自己那样。
独孤扶柳烦躁地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只想把光之子绑起来慢慢地折磨至死。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被她关进去的，现在想来，光之子的所作所为都和素衣女大相径庭，这么明显的阴谋当时都没看出来，独孤扶柳真想把从前的自己杀了。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什么用了。但独孤扶柳实在是不知道出去的方法。
简直是糟透了。就连风都像打结了一样纠缠不清。
他站起身，想出去散散心，这时门铃突然响了。女仆过去开门，是暗夜组织的干部林非，也就是负责给独孤扶柳打电话的那个倒霉蛋。他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有着狗狗一样水灵灵的眼睛，M字刘海，性格也颇像一只温顺的小狗。
“柳哥，现在还好吗？”林非小心地问候道。
“都快烦死了，”独孤扶柳厌烦地，“阿飞，所以你又来干什么？”
“我是来关心大哥的，“阿飞笑了笑，给他一份精美的邀请函，“组织里听说你最近提不起劲，所以给你捎了一张晚会的邀请函，想让你放松放松。”
“他们早就联系过我了，我拒绝了。”独孤扶柳接过请阑，摇了摇头，“我哪有这个心情。而且去了我也只能喝酒，没有人理我。”
阿飞叹了口气。“节哀顺变，柳哥。但一直这样沉沦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梅丽丝说，她今天晚上还有事想跟你聊聊呢。”
“她？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独孤扶柳百无聊赖地拨了拨茶杯里漂浮的花瓣，“安慰的话听腻了，不如让我好生静静。”
“她说是很重要的事，不是安慰你。”
“她的嘴里还能说出正经事？”独孤扶柳觉得好笑，“好吧，我倒要听听她会说什么。没准又要捉弄我。”
晚上。看样子主办方应该是包了一个夜店，蓝紫色的灯光闪烁着，舞女曼妙的身姿被灯光完美地勾勒出来。她们随着音乐鼓点，尽情地卖弄风骚。
看得出来这是一场奇怪的色情表演。独孤扶柳有些恼怒地瞪了阿飞一眼。
阿飞先前根本不知道晚会的内容，他尴尬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对不起……柳哥……”他战战兢兢地道歉。
独孤扶柳知道阿飞的为人。他这个死呆子是不会想到要看色情演出的。看来这真的是一个巨大的失误。
独孤扶柳感觉被冒犯了，但他知道主办方无意惹怒他。一来主办方不知道他失去爱人的事，二来出于对独孤扶柳的尊重，他们一定会邀请他过来。
无奈之下他只好走到前台去要了一瓶酒，缩到角落里喝去。
“这么烈的酒对瓶吹？”阿飞看他毫不客气地灌了一大口，眼珠子都要惊得瞪出来了。
“基本操作，”独孤扶柳艰难地挤过狂欢的人群，“这到底是什么晚会，感觉就是一堆有钱有势的人聚在夜店里，请了有名的舞者一起发疯而已……”
“他们经常这样，”阿飞笑笑。
人群沸腾着。站在沙发上跳舞的人也不在少数。独孤扶柳好不容易找了个安静些的地方，为了防止被别人踩到，他不得不坐在沙发靠背上。坐得高也看得远，方便观察梅丽丝来了没有。
“鬼知道梅丽丝是不是去勾搭女人了，”独孤扶柳又喝了一大口烈酒，“某人的动静总是出人意料。”
“她就喜欢美女和金钱，”阿飞忍俊不禁，“总觉得她的性取向不对劲。”
“她不是钱性恋吗，”独孤扶柳点了支烟，“见钱眼开的家伙。没准一会儿要和我谈生意呢。”
“她那生意可不兴谈，你忘了她是杀手？”阿飞不会喝酒，他拿了一大瓶汽水来。
“保不齐。”独孤扶柳熟练地吞云吐雾。
灯光随着舞女的舞姿变换着。高级音响在耳边震动，独孤扶柳的酒瓶已经见底。
突然一个美艳的年轻女人凑了过来，她笑着与他碰了碰杯：“抱歉，来的有点晚了。”
一开始独孤扶柳以为是舞女，想赶她走，看清楚面貌后才苦笑一声，捅了捅阿飞：“梅丽丝来了。”
她穿着组织的制服——也就是白衬衫和黑色包臀裙，脚踩一双过膝高跟长靴，凹凸有致的身材被灯照得更有韵味。金色的大波浪卷将她的脸衬得十分妩媚，刘海半遮住她的一只金色眼睛，另一只蓝色的眼睛深邃而神秘。
梅丽丝春葱一般的手拍了拍阿飞的肩膀：“我们要说正事了，阿飞，你先去别的地方玩吧。”
阿飞苦笑，抱着他的汽水走开了。
然后她在独孤扶柳身边坐下，安慰他说：“节哀，柳哥。茗子实在是个好女孩，惊闻噩耗，不胜惋惜。”
之前独孤扶柳带着珞茗去找组织里的人玩过，梅丽丝和珞茗很是合得来，两人一见面就聊得热火朝天。
“说吧有什么目的，”独孤扶柳不想提到让自己难过的事。
结果接下来梅丽丝的话让他手一抖，烟没夹住一下子掉在沙发上。
“你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了，对吧？”梅丽丝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
“一天到晚胡言乱语些什么，“独孤扶柳自觉失态，故作镇定地用皮靴踩灭了烟头，防止着火。
“oi，沙发都被你踩烂了柳哥，“梅丽丝在一旁嘲笑他，“这么警惕干什么，我也是被困的，只是没有之前的记忆而已。”
独孤扶柳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忘了我是一个黑客吗？之前我连接到了这个世界的服务器，没错，这个世界是虚拟的。通过计算可以判定哪些人是被关进来的外来者。而这里的原住民就像一串串代码一样，也是虚拟的，利用偶然的机会可以操纵他们。而我们这些空间囚犯是实体。”
“当然，要用特殊的计算机才能连接到它。一开始我只是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漏洞，然后利用某些技术造了一个实验室。也许我们的技术再成熟一些，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独孤扶柳若有所思地听着她的话。
“我们都是这个空间里的囚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梅丽丝补充道。
觥筹交错，美酒在杯子里摇晃。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梅丽丝见独孤扶柳迟迟不开口，忍不住问道。
“我是带着记忆过来的。我本来是外面那个叫做无界的世界里的统治者，因为篡位者的追杀几经周折来到了这里。”
“你如果是实体而非光影，那便是无界人。”
“这么说我们确实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但我对你所说的统治者身份持怀疑态度。”梅丽丝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
“这个身份本来就是累赘。”独孤扶柳叹了口气，“我倒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别希望了，既然东西被人抢了就要逼着他还回来。”梅丽丝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人的身份都是可以自己定义的，但破罐子破摔就不好了。柳哥一定不是这样的人，对吧？”
“如果不抢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过得了平静的生活。”独孤扶柳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空瓶子，“刚才你的理论倒是让我通透了不少。不过我们应该怎么得到更高的技术？”
“暗夜组织的干部都是空间囚犯。这不可能是巧合，由此我们可以知道杨老一定是空间囚犯，并且他知道自己的这一身份。”梅丽丝笑笑，“我们的队伍不小，柳哥。每天我都会利用实验室里的设备进行捕猎，发现更多的空间囚犯。到时候我们可以吸引他们一起讨论出去的问题。”
“倒是可以……不过你既然没有在无界的记忆，为什么这么想出去？”
“谁想做笼中鸟啊……”梅丽丝哈哈大笑，“而且这个世界也真烂透了，不是吗？”
几天后，独孤扶柳主动给阿飞打了电话。对面的人受宠若惊地询问他有什么事，独孤扶柳说，他同意接手暗夜组织。
电话里没有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响起了阿飞的欢呼声，他到处奔走着，告诉组织里的人们这个重大的消息。
独孤扶柳笑着皱了皱眉，嘲笑阿飞像个傻子。
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一切好像都过去了。
但对于之前的事，他其实从来就没有释怀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