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危险问题
爷爷奶奶住在乡下的一个小村子里，印象中，那条一到下雨天就坑坑洼洼的黄泥路已经打上混凝土，里边那块芒果林也都砍了筑起了一座小屋。
其实每一次回来村子里都有或大或小的变化，但那时他们都只当是例行探亲，也没多大注意这些细节，可现在那个总是笑嘻嘻的带着他们到处皮的堂哥居然要结婚了，一下子让兄妹俩有了些许不真实感，想象了一下堂哥一本正经穿着复古中山装的样子，乐歆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乐铃挑挑眉，以为他在笑自己，没用力的掐了掐乐歆手臂上的肉。
乐父乐母在前头跟爷爷奶奶唠嗑，他们兄妹俩就紧挨着坐在沙发上。
"不是笑你。"乐歆把她那只不安分的小手抓住，轻轻捏了捏，软软的，抓在手里简直像是一块任人宰割的橡皮泥。
"你仔细想想堂哥正经的模样不觉得很好笑吗?"
"唔~"乐铃也没把那只手抽出来，任由他握着，抬眉想了想。
确实不太符合堂哥的形象，印象中，堂哥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笑眯眯的，还很喜欢跟他们讲在学校听来的冷笑话，以前年纪小，总是不能理解笑点在哪，可现在年纪大了，大家也都生分了些，堂哥不再给他们讲笑话了。
这时她又不由得想到了眼前的他，哥哥穿上婚服又是怎样的呢?
"怎么了?"发现妹妹一直盯着自己看，乐歆奇怪，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待无聊了吗，要不要出去看看?"
"嗯..."
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乐歆拉着乐铃站起身。
"我和乐铃去后院看看。"
乐父扫了一眼，叮嘱道。
"别靠鱼塘太近，小心一点。"
"知道啦。"
说是后院，但这其实就是种菜的菜园子和养殖场。农村老一辈人的习惯就是这样，喜欢自己种菜和养些家禽。
小时候，他就很喜欢等老母鸡孵蛋的时候吼一声，等它们受惊，像是出笼的鸟儿一样扑腾扑腾扇着翅膀跳走，那些白花花的鸡蛋就成了他的战利品，乐铃胆子小，又怕脏，就在鸡场外边捏着拳头给他加油。
"小铃铛，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乐歆拉着她在田埂上走了一圈，她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的跟着。
似乎有一段时间没下雨，田里的渠道大多干着，只有种着菜的部分能隐约看出些许浇过水的痕迹。
"啊?没有啊。"
"明明就有，有心事?跟我说说呗。"
乐歆看着她的眼睛，手上的力度稍微加重几分。
他也是发现了，最近这段时间乐铃似乎太过多愁善感，或许只是些许小事，她就能在心里记挂一天，他身为哥哥，有义务让她重新微笑。
"没有。"她歪过头，避开哥哥的视线。
"真的?"乐歆追过去。
"都说没有咯，你好啰嗦啊，就像妈妈一样。"乐铃脸蛋有些红润，挣开他的手，走到鱼塘边缘撑着脑袋坐了下来。
鱼塘青绿色的水面上，凌乱漂浮着一些菜叶，这是用来喂鱼的。一群大大小小的鸭子游过，时而埋头梳理毛羽，时而惬意的摆着尾巴游水。
"喂，你不怕掉下去啊，会游泳嘛你。"
见乐铃没打算听老爸的话，乐歆没好气的把手放在她的脑袋上，使劲揉了揉。
他们两个其实都学过一段时间游泳，但乐铃在有生人看着的时候放不开手脚，所以没怎么学会。
"不会就不会，你救我呗..."把他的手拍开，理了理头发，突然，乐铃好像想到了什么，扭过头看他，坏笑。
"哥哥，问你个问题呗。"
"什么问题啊...你先问...我视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答。"乐歆感觉她没安好心，不敢随意答应，露出这种笑容，按经验来看就代表着她准备要坑自己了。
"如果妈妈和我同时掉..."
"停停停！打住！"
乐歆连忙做了个"停止"的动作。
"你这个问题太危险了，我拒绝回答。"
这种问题也太恶毒了，简直是要把人往悬崖边上赶。
"什么嘛..."乐铃气嘟嘟的鼓起嘴，不太满意。"总是逃避问题，很狡猾哦。"
"你问这种为难人的问题我怎么回答啊？"乐歆苦笑。
自古忠孝难两全，这种类似电车难题的问题，从一开始就要坚决避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不然只能落得个左右为难的下场。
"唔~那我换一个，如果我和林..."
"救你。"
话还没说完，乐歆直接就抢答了，斩钉截铁。他当然知道妹妹想听什么样的回答。
"嘿嘿，算你识相。"
果不其然，乐铃很开心，咧开嘴，睫羽微动，像是在阳光下飘舞的蝴蝶，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乐歆感觉心都要化了，实在是想不通，明明都快是一个大学生的人了，怎么卖起萌来跟个小女孩似的，看上去傻乎乎，让人不由得升起保护欲。还好她在学校不会这样，不然喊他大舅哥的人恐怕得排到隔壁班去。
"那如果是我和紫阳呢?"
"救你救你。"
乐歆在她旁边坐下，无奈的重复类似的回答。
"还有还有。"乐铃好像得了新玩具的小女孩似的，玩不腻，愈发兴奋，趴在他的肩上。"如果是我和..."
"乐歆！快把你妹妹带回来！吃饭啦！"
是妈妈，似乎午饭已经做好了，让他们俩过去。
"下次再问吧，先吃饭?"
乐歆小心翼翼的征询乐铃的意见，看到她不太高兴的点头，他心里松了口气。他怀疑要是再给乐铃多些时间，她能像阎王点卯一般把全班女生的名字都念上一遍，真不知道第一个提出这个问题的家伙究竟是谁，未免也太闲了吧?替全世界男同胞们鄙视这个家伙。
......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大伯家里喜气洋洋的，十里八方的邻居亲戚都被请了过来，毕竟是家里独子的终生大事，一点儿也没含糊，摆了几十席，桌桌大鱼大肉，宾客就好像进网的鱼，一个接一个的往屋里钻。
鞭炮炸响过后留下的一地喜红，像是一块红毯铺在地上，整个小院杂乱的散着放完礼花留下的彩纸片，刮起一阵风，就像是身处满天彩色花瓣之中，桌椅也都是喜庆的红色，处处张灯结彩，在太阳埋入地平线后依旧是明晃耀眼，亮如白昼。
"小歆啊，你看你堂哥都结婚了，你也得加把劲呀！"
"是啊，在学校有女朋友没?咱们小歆长这么帅应该很受欢迎吧?到时候带个更漂亮的回来给你爷爷奶奶瞧瞧。"
同席的几位亲戚喝上了头，拍着乐歆的肩膀打趣起来。
乐歆不敢乱回答，心虚的瞥了眼旁边的乐铃，只能埋头吃自己的。
"你们可别教坏我儿子啊，还在上高中呢，正是读书的年纪，谈什么恋爱?"还好乐母还算清醒，笑着将他们挡了回去，不然乐歆可真是又尴尬又痛，乐铃一直在偷偷的掐他的大腿。
"就是就是，你听到没有?妈妈说得对，你要乖乖听妈妈的话。"乐铃撅着嘴轻声说。
"我..."
乐歆觉得挺冤枉的，他其实什么都没干啊...而且这会倒是把妈妈拉出来了，明明自己平时也不怎么听话好吧...
"唉，人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你管那么紧做什么?"
"听说小歆成绩还挺好的吧，有没有没想好大学要去哪读啊?"
"啊...还没呢。"乐歆连忙说。
虽然被问起学业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但好在话题是转开了。
谈到成绩，乐母也不自觉的挺直了腰，笑吟吟的揽着儿子的肩膀。
"乐歆我倒是不担心，以他的成绩想去哪我和他爸都不拦着，哪怕他想出国我们咬咬牙也给他把学费供了。"说着，又像是敲打一般看了看乐歆旁边的乐铃。
"乐铃，你也要努力一点儿，不指望你像你哥一样，至少把自己照顾好吧?在家事事都靠着你哥，我看你以后上大学没了他该怎么办。"
乐铃脸色白了几分，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着，送到口中的饭怎么也咽不下去，放下碗筷抿了口可乐，心虚的撇开视线，小声抱怨。
"大学怎么了...他跟我一起不就行了..."
"还一起?你要能顺利上个一本都谢天谢地..."
乐母被气笑了，其实她一直觉得乐铃学习没用心，每次回家见到她也都是在玩。都是一个妈生的，乐歆成绩那么好，乐铃能差得到哪去?
"妈，行了。"乐歆见乐铃要挨训，连忙开口拦着。"她现在成绩不是已经进步很多了嘛，要提分也总得给些时间不是?"
乐母没好气的瞪了乐歆一眼，和他爸一个样，每次自己教育女儿都会出来护着，所以乐铃才会这么娇气。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自从当时自己提了一嘴让乐歆帮乐铃补补习后，她的成绩进步确实不小。
"算了算了，你俩穿一条裤子的，我说不过你们。"
"嗯嗯，妈，来，吃点这个。"
乐歆连忙献殷勤，胡乱夹了一通菜就往妈妈碗里送。
瞥了眼垂头丧脑的乐铃，也给她夹了点，凑过去小声安慰。
"别想太多，还有一年呢，好好学还是有机会追上来的。"
"嗯..."乐铃显得没什么精神。
乐歆顿了顿，随后说道。
"如果实在赶不上，我也可以..."
话没说全，但他相信乐铃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其实他对生活没有什么目标，最开始认真学习，也是为了能在高考时多一个选择，但现在似乎不太需要了，他舍不得走。
"行了行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乐铃突然之间就恢复了精神，就像是泄气的皮球一瞬间又充满了气，鼓着小嘴挥舞拳头。"我只要认真学也很厉害的好不好，你等着被我黏一辈子吧!"
乐歆轻笑，也没顾着在亲戚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黏吧，我乐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