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冰河
"卑鄙啊...或许吧。"林雅欣若有所思。"但你自己也得清楚,不这样你赢不了她的,只要结果是好的又何必在意过程?"
赢不了吗?
巫紫阳眼神略显迷茫,内心深处却有不甘的余焰燃烧,从小到大,论出身、能力,她哪一点曾屈于人下?虽然她不自傲,但并不代表着她没有自己的心气。
"那可不一定..."
"你说什么?"林雅欣没有听清,只是看见她的嘴唇似乎动了。
巫紫阳只是摇摇头。
"没什么,我要回去了。"
看着黯然离去的巫紫阳没有显露出应有的兴致,林雅欣眯起眼,第一次发现这位大小姐也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好懂。
......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
被拉着走了一段距离,直到看不见巫紫阳倒是身影后,乐铃才好奇的倾着身子问。
乐歆能明显看出她的兴奋与得意,与林雅欣会过面一事不适合告诉她,他只能随口敷衍。
"我猜的。"被她狐疑的目光逼的受不了,才又补充。"就是把你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嗯..."乐铃点头。"那,你找我要做什么呢,需要这么着急吗,我可是在陪紫阳玩儿呢。"
乐铃俏皮笑着,眉目间隐隐有催促他开口的意思。
"是啊,挺着急的。"乐歆抬起头,此时距离太阳落山也不远了。
他们的手自牵上开始就没再放开,这之后,他们一起捞金鱼,去逛文化展,还去捏了泥人......不管是以前曾做过的,又或是没做过的,只要看见了,乐歆就会亲昵的拉着她玩上一圈。
最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他们也算是把整条街逛了个遍。
乐铃小口的吃着一小串糖葫芦,其实她并不是那么饿,只是哥哥非要给她买,乐歆就和她一起坐在公园椅上,安静恬笑着看她吃,他们身后则是一片大体枯黄的枫树丛。
"哥...你这么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乐铃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抬起手背遮了遮自己的脸。
好烫!
她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今天脸会这么烫,就是那天在拍大头贴偷吻他时,她的心跳都不曾如此之快过,今天的哥哥十分异常主动得不像话啊...
"糖屑沾脸上了。"乐歆拿出一包纸巾,顺着妹妹的嘴唇抹了两下。"现在好了。"
"哦哦,谢谢哥..."乐铃又羞又恼,暗自责怪起自己自作多情了。
乐歆腰背舒缓,大腿托着手肘,抬起头看着天边红色的晚霞,乐铃想知道他在看什么,视线也跟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一串糖葫芦已经消灭,她就拿着那根光秃秃的签子,静静的陪在哥哥身边,等候。
"小铃铛。"乐歆看着天边的云,突然出声。
"啊、啊?在、在呢。"她明显慌乱,手中那根签子差点没拿稳。
乐歆转过头来,笑的很温驯。
"今天,跟我在一起,开心吗?"
要来了!乐铃内心不停的告诫自己,要沉着冷静,不能被哥哥看了笑话,但依旧是压抑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连带着说话都是染上了些许颤音。
"很、很开心啊。今天去看了音乐剧,还逛了很多铺头,吃了很多东西,真的很开心。"说着,她又卖了个乖。"啊,和哥哥一起更加开心。"
"是吗?那就好。"
似乎是一种错觉,乐铃竟在哥哥身上看到了一种落寞的疲累。
下一刻,乐歆咧开嘴角,像是强颜欢笑,然后向着乐铃张开双臂。
"能给哥哥一个拥抱吗?"
"当然可以啊。"乐铃感到不安,但还是马上给出回应,紧紧的抱了上去。
两人间的距离在此刻变为了零,互相之间,他们能清楚的感知到对方剧烈的心跳与沉重的呼吸。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是乐歆主动要求的。
脑袋靠在哥哥肩膀上,这是小时候的自己才有的特权,因为他们长大了,即使是兄妹,也要注意分寸。
久违的倚靠并没能让乐铃感到满足,她双臂拼命的用力,想让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更近,更近一些,面对她的举措,乐歆放任了。
这反而放大了她的不安,这股不安仿佛化为了实质的恐惧,像是浓雾一般渗进了她的心里。她娇弱的身躯,在哥哥的怀中止不住的颤抖,像是临刑前的犯人,等候刽子手将悬在自己脑袋上的屠刀落下。
"差不多了,该结束了..."
什么...?
乐铃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骤然瞪大双眼。
"我真的好累啊..."乐歆摸着她的脸,眼中满是疲倦。
拦住他!
"为兄长、为人子的职责和你沉重的感情快把我压垮了。"
拦住他!拦住他!
"我也只是一个学生,比你大上不到两岁,我本应过着像其他人一样的普通生活。"
不要说下去,不要再说了!
"普普通通念完高中,考一个好大学,可能会交到一个女朋友,毕业后找到一份好工作,结婚,生子,然后守望着我的孩子开启他的人生,直到踏进棺材。"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
"那种人生也很好,不是吗?"
我说...不要再说下去了...求你...
"我们回到以前吧,回到那件事发生之前。"乐歆手里握着一小撮她的头发,笑的惨然。
面对乐歆真挚热诚的衷心告白,乐铃紧紧攥着的手心松开。
"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我不行呢...?"乐铃眼泪流出了眼眶,流到了白皙的脖子,可她还是紧紧抿住嘴,不想让这本就难看的样子更加不堪。在这个时候,她没法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包括自己的哥哥。
"就因为是你,所以才不行啊,我们已经有了一层足够亲密的身份了,不需要再有下一层了。"乐歆像母亲呵护自己的孩子一般,轻拍她的后背。
"可是...可是,我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啊...这有什么错啊?"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你都已经陪了我快二十年了,再多陪几个二十年,也可以的,对吧?"
"人要知足,太过贪心最后什么都得不到,错的也不是你,不是任何人,只是我们需要遵守规则。"
规则如此,不存在对与错之分。
"那不是我想要的规则,它别想拦住我,永远别想!"乐铃擦去眼泪,坚定的说。
"打破规则要付出代价,我们给不起。"
"给得起!八年前就没人来找我麻烦。"
"那是因为我替你还了!这还不够吗?"乐歆像是呵斥,又突然换上温柔的口吻。"已经够了,真的,你这些年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不要让它白费,好吗?"
用拇指轻轻擦去妹妹眼角的泪痕。
沉默片刻,乐铃甩了甩脑袋。
"不行,我努力这么多年,为的不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之所以会答应他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努力扮演一个正常人,为的也只是能让他放下戒心,一点一点蚕食掉他罢了,等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把他视为囊中物,好不容易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些许进展,她怎么可能容许他逃掉?
"我的人生我自己决定,你的也一样,必须听我的。"乐铃推开他的手,自顾自站了起来,留给他一个侧脸。"不要拒绝我,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乐歆伸出手想挽留,但恳求的话语如鲠在喉,最后还是悄然垂下。
这一刻,天边的夕阳坠下,世界一瞬间颠白为黑,灯影稀疏,他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知道,小时候那个不由分说想要掌控他人生的她又回来了,她一直都没有变。
几片已经黄到发红的枫叶被风勾下,微寒的风带走了他的热量,让他感到冰冷。
入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