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比淡漠更伤
学校为毕业生们精心筹备了一场欢送晚会，晚会没有校领导繁冗枯燥的讲话，没有压在心头的课业，有的只是同学相聚的热闹与离别前夕的不舍。
乐铃混在人群中，只穿着一套休闲服，并没有多花心思打扮。
高中生的恋情总是青涩又腼腆，以往深埋于心，临别却又爆发的炽热，其他各班的区域时不时就爆发出吵闹的起哄声，是有人借着气氛壮胆，向着自己喜欢的人告白。
乐铃就坐在边上吃东西，遥遥望着那边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喧闹。
"铃儿你怎么不过去啊。"巫紫阳端着一块蛋糕坐过来。
乐铃在的地方是操场最边缘的位置，也是她们体育课时常常喜欢待的那棵树下。
四下无人，灯光昏暗，她游离在场外。
"不太喜欢这种氛围，而且还能避着点麻烦。"乐铃挥了挥手上拿着的几封信。
这是班上几个不太相熟的男生托人给她的，不用猜也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她根本没一点要读的兴趣，只是出于礼貌收下了，回头让哥哥看一看就打算找地方扔掉。
"毕竟我们铃儿那么漂亮，被人惦记也很正常啦。"巫紫阳捂着嘴笑。"有看得上的吗？"
"少来，你拿的肯定比我要多，我都看到有别的班的人给你递了。"
晚风有些大，很凉爽，树影下乐铃的脸半掩着，她挽了挽发丝，大腿上抱着一瓶饮料，就这么安静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巫紫阳盯着她看了看，觉得她真的很好看，如果自己是个男生，说不定也会开始追她。
这么想着，忽然倒下去靠在她的肩膀上。
"乐歆那边似乎也有很多女生围着呢..."
能感觉到靠着的女生那边传来轻微的抖动。
"嗯..."
"你说，我要不要也去?"巫紫阳随意的问。
乐铃不说话了，埋在黑暗中的她没什么反应，像一个人偶。
"开玩笑的啦。"巫紫阳感觉鼻尖有点酸，坐了起来。"晚会也快散了，要拍毕业照了，走吧。"
班群里，作为班长的魏恭已经发了集合的地点和时间了。
在班上，她和哥哥碰上了面，想问些什么，喉咙里又像被什么东西梗着，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哥哥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淡淡的疏离与嫌恶。
这无疑刺痛了她。
乐铃随即扯开嘴角生硬的笑。
"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气她瞒了他那么久，气她虚伪做作。
她走上来想要拉他的衣袖。
"没有。"面对她的讨好，他只是淡淡回应，同时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呵。
她被他这反应气笑了。
她宁愿他看完笔记后骂她一顿，甚至动手打她，也比现在这样甩着冷脸要好。
"铃儿..."巫紫阳担忧的唤。
乐铃却是带着惨然的笑一步步往前走，手臂微微张开想要抱他。
可乐歆没看他，转身就汇进了站成队列的同学当中，没再给她一个眼神。
"铃儿。"巫紫阳又喊她了。
乐铃抹了抹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
她又回过头来报以微笑。
"我没事，他跟我闹脾气呢。"这笑甚是勉强。
说着也没再管巫紫阳，随便找个地方站了过去。
巫紫阳还是跟了过来，但只是站她旁边不说话，时不时用余光观察着她。
像乐铃这种精致漂亮的女生露出泫然欲泣的愁容总是令人不忍的，不一会儿就有同学给她递纸巾，她只摆手拒绝，脆弱的时候，她只希望来的人是他，可他这次好狠心。
魏恭从家里带来了一台专业的相机，在讲台上立好支架，设好时间，然后也挤进了人堆里。
"三、二、一——茄子!"
相机亮起耀眼的光，将他们笼罩进去。
嬉闹声响起，乐铃觉得烦躁，有一种要把这些人全都推开，只留下他的冲动。
他们明明只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却又好像有一座山这么远。
如果他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又为什么要让他陪在自己身边十八年，她厌极了这个世界。
巫紫阳想抱抱她，瞥见一个男生畏手畏脚的踱了过来，心里也有些来气。
这些男生难道都不会察言观色吗？铃儿已经够烦了还来凑这个热闹。
别总是妄想着在女生脆弱伤心时趁虚而入，若你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只会招人厌烦，多余的关心比淡漠更廉价。
很显然，这个人不是。
她想把人赶走，挡在了乐铃和那名男生之间。
"铃儿有点不舒服，你要干嘛我给你说吧。"
许星辰往后缩了缩，又透过她去看她身后的乐铃。
"呃...没什么，我就是想...想..."他红着脸吞吞吐吐。
她正想给他打发走，乐铃却挽留了。
"没事，让他来吧。"乐铃抬起头，她发现哥哥其实在偷偷关注这边。
她投以微笑，像是挑衅，又像是得意，随后便不再给他视线。
许星辰颤颤巍巍从身后拿出一封信。
"这个...给你的..."
"是你给的吗？"乐铃没去接，反而这么问，其实从他的表情也看出来了，但她还是这么问了，因为现在这个距离他能听到。
"嗯、嗯。"许星辰很是难为情。
乐铃高高扬起下巴，朝着哥哥那边努了努嘴。
"你拿到我哥哥那边去，他同意了我才能收，又或者，你想说什么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说出来，让他听见。
面对像是刁难的要求，许星辰错愕的睁大了眼。
"我、我..."
他本就内向腼腆，不只一个人说过他的性格像个女生，偷偷摸摸送个情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做不到大庭广众下说些耻人的话语。
"我...喜..."脸憋的又涨又红，那几个字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喜...欢..."
周围已经聚起一大片人，准备在男生说出来的瞬间给予助攻与祝福，奈何许星辰不争气，支支吾半天竟然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在人群视线的压力下，他顿感无措，随后竟面红耳赤的转身跑了出去。
围观的人有些失望，见没热闹看，渐渐也散了。
"真是，胆子也太小了吧。"巫紫阳撇撇嘴，明明铃儿都给他机会了，如果他真能打动铃儿的话，说不定乐歆也就放手了...
她分明的听见乐铃"切"了一声，转头走了。
"铃儿..."
很快散了场，对于他们其中一些人来说，这或许就是彼此的最后一面了，今后只会在偶然间看见那张毕业相片时才会想起有这么个人。
但乐铃无暇他顾。
她闷声跟在哥哥后面，乐歆一只手插在兜里，乐铃则是赌气一般紧紧跟着又不会超过，两人不发一言，只是一前一后的走着。
在一个路灯下，乐歆脚步骤停，突然转过身来，带起一阵风，她一时当了机，茫然间撞了上去。
"你干嘛..."她揉着鼻子不满。
只见他挠了挠脸，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犹豫。
"有封信，给你的。"
他歪过头，从兜里拿出那封已经被抓的满是褶皱的信笺。
她茫然接过，惊喜反问。
"给我的?!"语气中的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嗯。"
得到肯定答复，乐铃急急忙忙把揉皱的信封舒展开，像是对待最珍视的物件一般，动作轻缓，将信封剥离。
乐歆头低的更深，默默等待妹妹读完信给出答复。
乐铃脸上的欣喜是藏不住的，每读一段嘴角的弧度便更甚几分。
信里的内容很多却也很少，写的都是她认真读书的身影如何动人，体育课笨拙的动作也很可爱，还有他们一同演剧时，有了同她天涯海角的感觉。
她很高兴他这么想。
渐渐的，又不对了。
怎么只有在学校里的事情，家里呢，他们一起出去玩的回忆呢？
她已经感觉到异常了，可她还是愿意安慰自己，直到翻到最后，那个工整的像女生一般的署名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早该看出来的，这不是他的字迹，理所当然，署名也并不是他。
她的手抖着，泪水无声的滴在信纸上。
早该知道的，以他的性子，连一封只她可见的情书都不敢写。
她抓着那封信，指着那个名字，痛声斥问。
"这是什么!"
"告诉我!"她歇斯底里的喊。"为什么这里写的不是你的名字?你要把我丢出去吗！"
满心期待，一片真心，换来的竟是他拿着别的男人的情信来赶她。
乐歆依旧沉默，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歉意，他有种冲动，想紧紧抱住眼前的疯姑娘，狠狠吻去她眼边的泪水。
迟迟得不到回应，乐铃狠狠剜了他一眼，像要将他剥皮拆骨吃下去的那种眼神，他心也痛。
那封信纸被她撕碎成数十份，用力砸在他的脸上，随后七零八落撒在地上，她跺脚狠狠踩了几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妹妹离开，他才恍惚的看着她的背影，然后蹲下身子，将凌乱的纸张一点点捡了起来。
看着捧在手中的那堆纸屑，他竟笑了出来。
这东西的确不配出现在她面前，它应该和垃圾待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