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被关在监牢中,已经三天了。不光是脖子,现在她的脚上也有了锁链,链接着重物。
这里环境极差,铺在一旁的草堆就是睡觉的地方,墙角血迹斑斑,角落长了青色的苔,没有窗,空气沉闷。
“邦邦”
狱卒用铁棍敲打监狱的铁栏,艾坐在墙边,抬头看去。狱卒把手中的面包拋进来,话也懒得说,就走了。这一块黑面包,简直不像是给人吃的,极硬,牙啃得咯咯直响。但她不能不吃,否则就要饿死。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除了狱卒提灯来送餐,其他时间这里都是一片黑暗。刚吃完面包之后,眼角忽然又有了亮光。是国王。
国王年事已高,头发胡子都已发白。侍从举着火把,火光照耀着国王身上闪亮的首饰,也让艾看清了国王身边,那个更加年老的老人。
老人背佝偻着,脸上满是皱纹。而眼睛总是眯起来,显得皱纹更深。
进来的第一天,他们就说明了自己的目的,那之后的三天,每天都会来,但艾没有松过口。
国王的笑容像是钉在脸上,笑着说,“要是现在说出来,你还能留下几个族人。”他们想要的,就是妖精之森的位置。
艾当然不会说,毕竟她真的不知道。
“陛下,之前您说的,您一定还记得。”旁边的老人,忽然弯下身,请问道。
“当然。你如果先找到,她就交给你。”国王的手指着艾。
老人眯着的眼中,充满贪婪的欲望。他是唯一的魔法师,他既然用魔法找到了艾,也就能用魔法找到妖精之森。
艾的头,靠在草垛上。也许父亲说的是对的,她想。
她不该走出妖精之森,离开家,她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也从没有人告诉过她。现实没有给她侥幸的机会,却给了她那么多后悔的时间。
在这黑暗的房间,时间仿佛被拉长到了无限,艾只能不断去想,否则就会陷入恐惧和慌乱中。她的亲人、朋友,岂非都是被她拖累的?他们为她的擅自出走承担后果。
她回忆在森林里的日子,如果再让她回到妖精之森,她还会再出来吗?
有些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她的头痛起来,仿佛钉子打入脑中,心脏鼓动,血液奔流却觉得寒冷,表面神经敏感而滚烫,有如置身于滚水之中。
肮脏的环境使她生了病,虚弱模糊了她的意识,沉重的身体,让她的灵魂慢慢下沉,悬浮在空无一物的黑暗里。
这种感觉,牵动起过去的记忆,记忆里母亲的笑容,还一直停留在眼前。
那一切都好像被蒙上一层雾,母亲的手,抚摸艾的脸,却无法消解艾身上异常的高烧。她的泪水,忽然落在艾的脸上。母亲靠的那么近,她的嘴唇在动,艾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她感觉到母亲的手指,在她脸上划动,指尖流出温热的血。手指一下下划动,遵循某种源于自然的奇异规律,直到高烧退去,血已流尽。
这不是治疗的魔法,这是生命的转移,是绝对遵循炼金术规则的等价交换,等到一切完成,母亲金色的头发已经变成了斑驳的白。
那时艾的生命力几近于无,唯有献身可以挽回。
现在呢?那些还不知道危险的妖精们,岂非也要有人去拯救?
艾用手支撑起身体,在黑暗里,用镣铐尖锐的边缘划破手,当手触碰冰冷铁器的那一刻,之后的动作便自然地发生了,仿佛与生俱来。
她用鲜血浇灌,把镣铐和锁炼成了剑,剑有艾的一条手臂长。
没有声音。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艾坐着,剑放在身前。她似乎还要下定一个决心。
她听懂了魔法师的话,当然也明白了妖精之森被发现以后,她的族人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她还在因为心中善良而踌躇吗?是不是也想起了血流尽而死的,千年前的那位妖精?
剑柄上链接着锁链,艾把锁链缠在手臂上,紧紧握住剑。她站起来,平平切开监狱的铁栏。
艾欠身走在走廊里,看见转角处的火光。一个守卫,无防备地站在那里,背对着艾,似乎在训斥牢中的囚犯。
那守卫正喝了点酒,准备进牢房里施展拳脚,就感觉脑后一道凉意传来,剑已经抵在上面。
“出口在哪里。”艾说。那锋利透出剑,让守卫一下子清醒。他听出那声音还很年轻,颤抖从剑尖传来。
他嘴上连声应着,忽然手一探,从腰旁拔出短剑,闪身,随后只听叮的一声,艾的剑便被短剑弹开。艾不顾虎口疼痛,举剑一劈,他横在身前的短剑,当即断成两节。
在艾提剑刺入他喉咙的前一刻,他举起了双手投降。
“大人!”牢房中传来声音。一个人,手紧抓着铁栏,叫住艾,“请您带我们一起走吧。”
艾看去,只见本就不大的牢房里,满满当当挤着不少人。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疾病使他们虚弱,守卫的踢打又让他们遍体鳞伤。
“我们都是交不上税的穷人,请您带我们走吧,外面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家人。”
在这之中,有人在火光下看到艾金色的头发和碧绿的眼眸,他跪伏在地,感恩主的降临。
他们跟在艾的身后,他看见主光辉的背影,即使那阴影下的衣物破旧,也有虔诚的信徒,在身后默默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