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你的妹妹。”)
眼看着心满意足的青年,江梦欣只得在心底暗自嘀咕。
当然,这话是万不能和他说的。
只有掌握了足够的钱财,只有掌握足够的权势,只有将一切都收入她的囊中,那时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心。
“……”
令人不安的红色。
既不是猩红也不是粉红,这种单调的红光足以让人内心发慌,看起来就像是紧急车辆顶部的警灯,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都心生警惕。
若是有人直视江梦欣此时的视线,只怕会被强烈的危机感冲击得意识模糊。
“好了欣欣,别说那些了,哥哥先去休息一下,待会给你做好吃的,你在这里安心写作业。”
江然再一次打断了即将异变的女孩,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但这无心之举却一下子弄乱了他扎好的丸子头,让江梦欣的发丝再度披散下来,发绳也软塌塌地悬在发梢处。
从暴怒重新恢复到清醒的感觉,让江梦欣触电似的一颤,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呃,对不起啊,我重新给你系上。”
青年尴尬地笑了笑,快速整理好散开的长发,重新给她系成辫子,最后再用发绳扎成可爱的发团。
直到江然挠着头走出房间,江梦欣才堪堪回过了神。
但她并不是因为兄长的动作而失神,而是因为她刚刚似乎发现了某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甚至比江然的生意还要重要,以至于她完全呆在了原地,就连哥哥为她系头发也没反应过来。
她似乎能感受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
这种说法或许有些离奇,毕竟每个人都有身体,怎么会有所谓的‘控制权’一说呢?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应该像想要吃饭喝水那样,完全属于本能控制的反应才对。
但是,她确实感觉到了。
这具身体能够对哥哥的触碰做出反应,而且那种反应并不属于她,所以她才能感受到灵魂与肉体之间的距离感。
没错,就是距离。
“……”
江梦欣抬起白玉似的双手,朝着前方做出拥抱的姿势,同时微微闭紧双眼,试图做出曾经做过的某个动作。
这个动作曾在医院做过。
这个动作不需要多余的肢体晃动。
但是,随着她逐渐向前倾斜,一双手臂也猛然从她的手肘处挣脱出来。
与江梦欣的纤细肢体不同,那双手臂显然属于一位成年人,江梦欣能一眼看出它的主人,那属于她的前身——被遗弃者。
这是真正的她。
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她或许会真的脱离这副身体,但江然此时就在门外,江梦欣暂时不太好做这些实验。
“唉……”
女孩无奈地抽回双臂,重新取回双手的控制权。她本想像以前那样挠挠头,但感受到入手处的柔顺发丝,便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她转过头,目光看向书桌旁的浅白书包。
……
(“都挺简单的嘛……”)
江梦欣翻看着原身的作业本和练习册,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各样的解答方法。
说起来可能有些尴尬,但被遗弃者很擅长做这些固定而单调的题目。
毕竟她和其他普通孩子都不同,其他孩子或许会追求球场或游戏之类的娱乐,但她既没有娱乐设备,又必须在关门时间前赶回去,再加上家庭特殊导致她的认知有问题,所以很少人愿意和她玩。
所以,“靠做题打发时间”对于小时候的被遗弃者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玩笑话。
在这种种因素相加的状态下,被遗弃者很擅长做各种题目,最终也确实能考出很高的分数。
“没意思……”
望着眼前写满答案的作业本,江梦欣却只是叹了口气。
事实上,最消耗时间的反而不是做题,而是从原身的书包里找出记录着作业的本子。
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伸出裸足踩住柔软的拖鞋,视线也逐渐放松下来。
有多久没这么轻松过了呢?
学生时代总是沉浸在各种题目之中,长大后又忙于创立自己的事业,哪怕是和姐姐与那个女人待在一块儿,她也没怎么好好地放松过自己。
“呼唔……”
女孩把玩着手中的签字笔,熟练地在指间来回转动。
——最终,这种平静被房间外的兹拉声所打断。
江然站在厨房的灶台前,单手抓着锅铲,另一只手把玩着盐罐子,看上去似乎很是悠哉。
他还会做饭呢?
懒得理会这些过分简单的题目,江梦欣放下签字笔,踩着拖鞋来到江然的身旁。
胡萝卜片、土豆丝、火腿肠。
“放下去啊?”
眼看着青年站在灶台前边、摆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江梦欣忍不住打断了他。
江然却非常淡定。
“不急,油还没热,欣欣你先去……”
“再热就晚了呀,你这——算了,给我。”
江梦欣本打算解释下去,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从他手中夺过锅铲,顺带将青年拉到旁边。
她瞥了眼身旁准备好的食材,将香料下到锅里,匆匆翻炒了几下后,拿过肉片倒入锅里。保持着手上的动作不停,她扭头看向旁边的兄长。
“白糖放哪儿了?”
“这、这儿……”
江然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妹妹,下意识地递过一瓶白糖,被江梦欣一把抓过去。
她炒菜的动作之熟练,哪怕是作为兄长的江然都从未见过。
过了几分钟后,江梦欣将胡萝卜土豆丝炒肉装入盘中,随手放到水槽边的平台上,却突然感受到颈间传来一阵凉意,弄得女孩‘呀’地叫了一声。
江梦欣愕然地扭过头,才注意到江然正小心地将身上的围裙套在她身上,还冲着她尴尬地笑了笑。
“小心点,别弄到身上了……那啥,欣欣加油!”
“把这盘端过去,下一个要做什么?”
江梦欣懒得理会这些琐事,但还是顺着他的动作抬高双手,嘴上顺势问了一句。
兴许是被眼前冷艳的厨娘妹妹惊到,江然老老实实地接过装满的盘子,同时说着下面要做的事情。
“下一个是……”
趁着这个短暂的空档,江梦欣找到了水槽边上的洗洁精,将水槽的水龙头调到温水档位,用反复换水的方式降低锅的温度,然后将洗洁精滴进去,迅速将铁锅清洗了一个来回。
接下来,江然全程都只有围观的份儿,偶尔才需要帮她递个盘子,或是给一些位置偏僻的调味料。
“呼……行了!”
大约十来分钟后,江梦欣将用过的厨具清晰干净,随后扭头看向两人的餐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三菜一汤。
这对于仅仅由一对兄妹组成的家庭来说,属实是有点太多了,但当江梦欣旁敲侧击地试探之后,便得到了“明天要用剩菜做成江然的便当”的答复。
“我的天……欣欣,你啥时候学的做饭啊?”
“呃,学校有教这个的生活课啊,哥你不知道嘛?”
“生活课还教炒菜?”
江然满脸的难以置信。
对于兄长表现出的震惊,江梦欣也只得假装无事发生,她怎么知道学校教不教呢?反正江然又没法证伪她的话,她爱怎么扯就怎么扯呗。
女孩回忆着先前的经历,想起江然之前说的“米和油都不够了”,猜测平时都是江然做饭,便试探性地问了个家常的问题,顺带将话题引到别处。
“我说啊,哥你不是天天做饭嘛,怎么连冷油下锅不知道?”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是这么搞的啊,欣欣你等会……喏,你看,这里说的是先热锅……”
江然振振有词地摸出手机,熟练地进入到历史记录里,还将手机上的页面展示给女孩看。
但是,这番解释完全没有说服力。
“哥!那是热锅啊,热锅热锅,热的是锅不是油,下边儿就说了要冷油下锅,你这要是在我的餐……呃,算了,总之记得看清楚!”
“呃……”
面对手持证据的妹妹,江然尴尬地摸着鼻子。而江梦欣不知为何也没了较真的意思,只是小小地发出一声鼻音,便将手机塞回哥哥的手中。
江然已经入了座,惊奇地打量着妹妹的厨艺,而她也脱掉身上过于宽大的围裙,坐到江然旁边的空位上。
“咋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感慨而已……我家妹妹长大了,是个天才厨子……妹啊,以后你这手艺真不愁嫁不出去了!”
江然夹起菜送入口中,细细品尝江梦欣的料理,随后他冲着女孩竖起拇指,满脸都写着佩服。
“啧,嫁人……开什么玩笑。”
江梦欣恶寒地摇了摇头,本打算像江然那样端着饭碗,但意识到她此时的手很小,也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望着江然狼吞虎咽地扒饭的样子,江梦欣突然觉得多了某种莫名的感觉,只是安静地望着江然的动作。
她以前作为被遗弃者的时候,从来没有给家里人做过饭菜,平日里都是那个女人做菜,他在旁边给予指导。
至于姐姐,以前是在食堂里吃饭,成年之后就分居到不同的社区,尽管聚会的次数不少,但串门的机会却不算多。
所以,这算是她第一次给“家里人”做饭——尽管她这个家人只是冒牌货。
感觉似乎还不错?
注意到妹妹的视线,江然止住干饭的动作,好奇地抬头看了眼江梦欣。
“怎么了嘛?”
“不,没事……说起来,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儿。”
江梦欣及时移开她的目光,同时聊起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儿,踌躇着向江然说道。
“哥,你帮我办个长期休学,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