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个炎热的季节。
现代化的水泥森林之间，灿烂的阳光从天际落下，洒落在街道和树丛间，像是给世界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辉光，让这座城市多了几分暖洋洋的感觉。
不过，对于刚刚考完试的学生，家长们大多会让他们稍微放松一些。
避免将他们像一张满弓那样绷紧。
六月份是大部分学生都为之紧张的一个月，高中生将要面对高考，前往下一个重要的人生节点，初中生则要面对中考，进行他们从进入学校起的第一场大型考试。
当然，总有些人不会太过于紧张。
想要待在台风眼里度过短暂的平静，当然是一种办法，但更好的手段绝对是离台风越远越好。
与略显紧张的江然相比，江梦欣却表现得像是个旁观者，只是百无聊赖地敲击着键盘，将各种各样的想法记录在Word文档里。
“欣欣，出来了吗？”
“没那么快的——比起这个，我之前发给你的文件看完没？”
江梦欣平淡地回应道。
兄长所指的并不是他们这半年以来一直在忙碌的生意，而是她上个月参加的中考，今天正是出成绩的日子。
但与其他忙碌在备考中的初中生不同，她对中考的成绩并不在意，只是沉浸在各种各样的经营案例中。
虽然国内在IT销售这行业上还没有足够的案例，但总归也有很多可借鉴的地方。
相比于两个月前总是宅在家里的模样，江梦欣最近却开始频繁地外出。
除了偶尔帮周雅倩摆平一些事情，她平日里经常用自身的能力在附近的城市飞行，前往一部分拥有较大规模的销售市场，观察和总结它们的方案。
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女初中生的身形被黑雾遮挡，以极高的速度穿梭在云层间，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规避人类世界的监控系统，然后再前往另一座城市。
不过，兄长却表现得很在乎。
“再刷新一下看看吧？”
“……网页崩了。”
江梦欣瞥了他一眼，切回到浏览器的页面。但当她按下刷新的不久后，网页便变得一片灰白，还显示着数字编号的错误代码。
此时差不多有一万余人都在尝试查询成绩，这页面不负众望地崩了个彻底，江梦欣对此也只得耸耸肩，示意自己也没有办法。
“唉……”
“你急什么啊？还以为是你考试呢。”
看着兄长那副焦虑的模样，江梦欣略显好笑地摇摇头，随手将发丝拨到耳后，嘴角微微弯出一道弧度。
但是，江然却丝毫没有半点儿懈怠。
“废话，欣欣你是我的妹妹，我不急谁急啊。”
“唔……”
睡衣少女被这句话弄得沉默下来。
像是被这句话弄得怔在了原地，她略显慌乱地移开视线，按着鼠标的手掌半天没动，心脏也如擂鼓一般跳个没完。
突然间，青年好奇地凑了过来。
“欣欣？是低血糖吗？”
“呃？这个……嗯！”
眼看着青年凑到她身旁，江梦欣也只得用力点点头，像是在说服什么人似的，但却又难以掩盖内心的变化。
她很难察觉到心灵的空洞。
人类很难去察觉到自身的缺陷，特别是在这种缺陷停留在心灵层面的情况下，想要完全意识到情感方面的漏洞几乎不可能。
——除非存在一位对双方都很了解的观察者。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在某个那样奇特的世界里，少女凝望着屏幕中的江梦欣，美眸中闪烁着淡淡的忧虑。
包括江梦欣本人也未曾察觉到，由于缺失了常人的家庭观念，她心中散发出的强烈执念究竟指向何人。
这份情绪对他的干涉力之强，甚至足以让一个理智的男性忽略掉那女人的种种不和谐因素，直到对方终于显露出野心，他才带着恍然大悟的不甘死去。
这一次的她同样没能逃脱。
“吃颗糖缓一缓吧，欣欣。”
“嗯……欸？你干什么——啊呜！”
眼看着青年剥开一颗水果糖，睡衣少女习惯性地伸出手，但却什么也没摸着。反而是一颗泛着甜味的糖果被塞到她嘴巴里，弄得少女猛地哆嗦了一下。
江梦欣咯吱咯吱地含着糖果，鼓起腮帮子看向江然，但他仅仅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夹杂着气恼的视线便一下子软了下来。
“唔……”
“再刷新一下呗？”
青年却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毕竟以前都是这样过来的。他只是笑吟吟地揉着妹妹的脑袋，随后再次按动键盘上的刷新键。
很快，经过短暂的刷新之后，网页顺利地加载了进去。
倒不如说这种崩溃本来就不会维持太长时间，毕竟这可是有关教育方面的大事，万一当天查不到学生们的成绩，指不定会捅出多大的篓子呢。
像是为了让注意力转移开来，江梦欣转动着视线，将那表格里的科目以及分数印入思绪。但就在分数进入脑海的时候，她的俏脸却一下子僵住了。
“砸、砸了……”
江梦欣难以置信地呢喃起来，粉唇微微地翕动起来。
可在她的身旁，江然却突然哈哈大笑，脸上的激动之情根本难以掩盖下来。
“欣欣，你能进去欸，那个最高的什么——”
即使这几个月来几乎没有复习，江梦欣凭着半个月的临时打磨，依然稳稳地越过了她的第一志愿——而那所学校的在周边的城市都广为人知。
换言之，足以轻易进入全市顶流的重点高中。
“差得比预期要多，是不是真得复习一下了……”
江梦欣在心底咕哝起来，反复回忆半个月前在考场上的表现，但无论她怎么回想，之前估算的分都应该比现在的高一些才对。
片刻后，她也只能用力晃晃脑袋，将这份杂念甩出脑海。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里，江梦欣都有些闷闷不乐。
原本还以为光靠记忆就足以应付大学之前的所有考试，但这份中考成绩却在告诉她不可能，这便是应试教育的弊端，很多答题技巧其实和事实无关，用高中和大学的内容反而会弄巧成拙。
江然也没明白妹妹失落的原因。
但看着他那副恨不得把妹妹的成绩单打印好几份、拿出去广而告之的模样，倒是让江梦欣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
“喂？嗯，对，我是欣欣的家长……谢谢你们的关心啊，但是舍妹已经……”
这一整个下午里，店铺座机和江然的手机都在不断地打进电话。
不少培训机构的人想要找她打广告，也有一部分学校想来询问她能不能选择他们的学校，据说还有什么特殊手段可以转移录取的高中。
对于这些琐事，江然一概选择了拒绝。他本人是觉得无所谓，但妹妹之前就和他提过不接这些事情，他自然也乐得支持妹妹的想法。
就在这时，江梦欣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欣欣！”】
但这次并不是哪个想要打广告的培训机构，也不是什么希望她过去就读的高中，而是某位女高中生的聊天信息。
准确地说，那是准女大学生的聊天信息，旁边还配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你考得怎么样呀？看看你的——”】
【“还行吧。”】
江梦欣随手发送了一段信息，顺带拉了一条截图窗口，将查询网站的表格截取下去发过去。
当然，个人信息全都被打了层马赛克。
随着那条信息连带着截图一起发送过去，对方先是停顿了好几秒钟，上方的头像一直在闪着“正在输入文字”，过了一会儿却又突然消失了，似乎是她把打了好长一串的文字都删了个干净。
最后，周雅倩只发来了三个问号。
【“？？？”】
【“……”】
【“这叫还行？你在说什么？”】
周雅倩的消息剧烈地跳动起来。
反正已经没了心思，江梦欣干脆把写了一半的经营模式文档保存后关掉，只留下与周雅倩的对话窗口。
【“只是个中考而已，你不刚刚考完高考吗？还关心这个？”】
【“什么叫‘只是个中考’啊！我要有这种成绩，我还至于去那个破学校吗我！！”】
旁边还配着“气呼呼”的表情，看来她对于她的母校确实怨念颇重。
这副说话的语气和周雅倩在现实中的模样截然不符，看上去没了形象上的束缚后，周雅倩反而变得活泼了起来，令人止不住地升起一丝反差感。
【“不行不行，这他吗的……欣欣，咱们拜把子当姐妹吧！”】
【“？？？”】
【“我想把这个成绩单拿出去装个*，求求了！”】
看着手机里传来的聊天信息，旁边还配着双手合十求饶的表情包，江梦欣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最终，这件事以周雅倩发出【“我和姐妹合砍省一级重点名高！”】的置顶动态作为结束。
过了一阵子，周雅倩再次发了条信息过来。
【“对了欣欣，你知不知道最近很火的失踪案呀？”】
【“哪个？”】
【“我不知道这事儿在你们那边叫什么，但是咱们这儿的圈子里传的都很火，说是有很多女生都凭空失踪了，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
【“拐卖吗？还是连环杀人案？”】
【“都不知道！监控啥也没拍下来，据说都是在一些死角里突然消失的，挺瘆人的。”】
通讯软件里，周雅倩神神叨叨地发着这些消息。
江梦欣足足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去学校了，网络上也只有很少的流传，因此这些信息自然是没有落到江梦欣的耳朵里。
【“我们考试前还有老师特意嘱咐过呢，说是让大家少去没摄像头或人员稀少的地方，这几天尽量不要外出。但是没用！我们学校都有个同年级的女生丢了！”】
周雅倩一口气打了很长的段落。
光是从这段描述来看，似乎有点像是异时空的攻击。但异时空本身并不会移动，吞噬普通人的速度也非常缓慢，根本不会也不应该造成大规模的失踪。
【“在哪失踪的？”】
【“听说是在家里，挺奇怪的，他们家也不是留守家庭，但人就是这么凭空没了，大家都吓得够呛呢！”】
【“嗯……”】
江梦欣蹙眉思索起来，纤指轻轻捏着下巴。
说实话，她对救不救人之类的事情没啥兴趣，倒不如说既然有长老、院长和护士之类的人在，处理超自然事件的人应该不少。
【“欣欣，我以后定点给你发信息，万一哪天咱没发信息，你就来救救我呗？”】
【“行，但是——”】
【“明白！加钱！”】
周雅倩的信息回得很快，显然是早有这方面的打算，她确实是个聪明的姑娘。
江梦欣心满意足地向后仰倒，躺在吱呀作响的办公椅靠背上，抻直双臂伸了个舒舒服服的懒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