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困意的上涌,她的思绪逐渐下沉。
并不是传统观念中的黑暗,而是泛着无形灰白的朦胧。被褥作为外层保护的胎宫,女孩则蜷缩着身体合拢双眸,平稳地进行着最基础的呼吸。
就像是沉浸在母体中的胎儿一样。
但是。
随着某种电流般传遍全身的不安感,江梦欣猛然抖了一下,美眸瞬间睁大到极限。
在那原本如水面般平稳的瞳仁中,闪烁着明暗交替的危险红光。
无人看见。
此时已是凌晨的五点整,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梦乡中。只有江梦欣茫然地擦着脑门的汗珠,视线在这寝室的四周反复转动。
但不论她怎么观察,周围都只是平朴无华的宿舍而已。刚刚成为女高中生的姑娘们躺在床上,毫无形象地呼呼大睡,隐约还能听见打鼾声。
“怎么回事……错觉吗?”
某种如同针扎一般的不协调感传遍全身,让娇小的女孩有些不知所措。
她才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身体仍受到低血糖的影响,以至于难以集中精力思考这其中的细节。
直到她终于想起来往嘴里塞入水果糖后,那股不安感已经完全消失了,像是流水一样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的痕迹。
天边泛起少许的鱼肚白,让原本沉浸在黑暗中的夜空渐渐明亮。太阳缓缓升向空中,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分离出来,将灿烂而耀眼的光芒洒向整个世界。
一个小时过后,江梦欣已然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她抱着膝盖坐在床铺上,目光中的呆滞仍未完全消散。
当宿舍里的挂钟时针指向六点的瞬间,一阵急促而刺耳的叮铃声便从远处传来,转瞬间便传遍了整栋宿舍楼。
与此同时,楼下广场也传来了教官的声音,他正大声喊着“起床”二字,透过扩音器将声音传到足以让宿舍楼里的学生们都能听见的程度。
大约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许多学生便已睁开了茫然的眼睛。
由于她们和江梦欣不同,没有那么严重的低血糖,因此当这十人间宿舍的画面映入眼眸的时候,众女生基本都已经清醒了过来。
“这么早就要集合啊……”
其中一个女生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不顾形象地挠着头发直起身子,踩着拖鞋走向阳台,在泛黄的水槽前开始洗漱。
宿舍楼周围的扬声器仍在鸣叫,散发出尖锐刺耳的闹铃声,足以让仍在睡觉的学生都被震醒过来。
留给她们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
江梦欣先前就已经醒了过来,因此提前就开始收拾自己的内务,比如洗漱和梳头之类的工序都已结束,只需要往身上套上迷彩服,然后坐在床铺上悠哉地闭目养神即可。
而其他女生可就显得狼狈了不少。
明明还没完全清醒,但却依然需要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手里拎着牙刷和牙缸来回奔跑,简直乱得和菜市场一样。
终于在十多分钟过后,女生们才排成一条队伍在走廊里站齐。随着最前排的女教官一声令下,大家便整齐地向前迈步,在楼下与男生们的队列汇聚在一起。
就在这时,一位女生面露不安地来到队伍最前面,找到刚才带队的女教官。
“教官!”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啥事儿了啊?”
女教官不明所以地望着那纠结不已的女生,对方似乎有些吞吞吐吐的,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我们寝室少了个人……”
那女生慢慢交待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就在今天早上醒来后的不久,她们所处的寝室就已经少了个人,但当时因为起床的时间过于匆忙,大家只以为那人应该是在上厕所、或是在走廊上闲逛,因此没人在意这个小小的细节。
“啊?刚才在上面的时候怎么不说啊?”
女教官诧异地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那女生却只能讪讪地笑起来。毕竟大家都还不熟,没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也很正常——万一那个消失的女生只是想找个地方偷懒,她出来多嘴岂不是会被人记恨上?
“……行吧,你知不知道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女教官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经过短暂的沟通之后,女教官便和总教官解释了一番,随后快步踏上女寝的楼梯,前去楼上寻找那名失踪的女生。
当然,军训并不会因此而中断。
稀饭、馒头、鸡蛋、包子……简单的食物组成了学生们的早餐。虽然比不上平日里的良好伙食,但众人吞咽食物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饭后,学生们再次被教官带到了操场上。经过短暂的休息时间后,教官们便用力拍拍手,拿起扩音器大声呼喝起来,招呼学生们重新摆好队形。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作为病号连的成员,江梦欣能在军训营地里自由活动,不需要像他们那样参加训练。
正是因为这一点,尽管学生们对头顶的太阳恨得牙骨痒痒,恨不得要赶紧下一场暴雨来遮蔽烈日,但江梦欣反而觉得有些暖洋洋的,在这训练营地里随意散散步,倒也比较逍遥自在。
“呼……”
军服少女松了松头顶的军帽,让那紧紧捂住的发丝能稍微透透气,然后找了片干净些的台阶,随手拍掉上面的灰尘,随即稳稳当当地落了座。
将平时飞快运转的思绪放缓,让大脑陷入前所未有的空旷,只需要享受眼前这一刻的宁静就好了。
(“要是他在这儿的话就好了……”)
江梦欣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虽然尚未完全明了,但她认为这具身体似乎还隐藏着某些本能。就像是在半年前的那场雨夜,虽然全身都淋着冰冷的雨水,但青年的怀抱却暖呼呼的,透着一股难以被人拒绝的温暖。
她可不惮于承认这件事。
“……嗯?”
突然间,江梦欣注意到远处宿舍楼里走来的一道身影。
和学生们穿着相似的迷彩服,但细微之处却又有着不同,脚下的鞋子也不是运动鞋,而是军靴。这一切都在表明对方的身份,正是这座营地配备的女教官。
但她的表情似乎有点凝重,身边也没有带着那位迟到的女生,看上去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