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阅读了一番之后，周雅倩依然趴在江梦欣的肩上，顺势拿过了那本笔记，重新翻到之前的地方，继续一点点地往下阅读。
这算是比较正常的事情。
对于以物理规则为主的普通人类，想要深刻地理解超自然世界的知识并不简单。哪怕是突破既存的逻辑惯性，对于他们都不是一件易事。
相对来说，江梦欣和江然这样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人类，能够更加简单地深入到这个领域。
周雅倩则稍有不同，虽说她确实也经历过超自然事件，例如之前在电影院里的挣扎求生，以及在这个租给江家兄妹的商铺里遭遇颖姐一家的执念。
但见过和拥有毕竟是两码事，就像是见过车和开过车的区别一样。
不是说所有没开过车的都一定不懂车，但大部分开过车的人都会比大部分只见过车的人更懂车。
“……”
江梦欣扫了周雅倩一眼，没有拿回那本笔记，只是微微抻直身子，用力伸了个懒腰，发出轻微而娇软的呼噜声。
反正她是自己的合作者，这些东西给她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欣欣。”
“嗯？”
“这些都是你哥自己总结的吗？”
周雅倩好奇地望着她，微微扑闪着好看的眼睫毛。
将那本笔记本妥善地合拢之后，女大学生晃了晃脑袋，没有选择就着仍有些水汽的短发躺下来，而是保持着少女风格的鸭子坐，轻轻眨巴着眼睛。
“不算是，怎么说呢……嗯，算了，你可以当作是他自己总结的。”
江梦欣略微斟酌了下言语，最终还是放弃了解答，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只是看看这些东西倒还无所谓，但那装置牵扯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江梦欣并不打算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说出去。
况且江梦欣也懒得说那么多。
周雅倩是个聪明的姑娘。
她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缠太多，很快重新将心思投入到了这份笔记上。
这个女孩曾经用江梦欣的中考成绩进行过调侃，戏称她们合力考上任何重点学校都不是幻想，但尽管如此，她并不是个类似于方茜的差生。
与那相反，周雅倩在普通人里绝对称得上是优等生。
或许是因为“超自然知识”这个标签实在太过于吸引人了，周雅倩硬是磨到了凌晨一点多才爬上床铺。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一点多。
“唔……”
周雅倩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倚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任由早晨的微风拂过脸颊，吹起她耳边的几缕发丝。
这里曾是她的表姐刘颖一家的商铺。
由于那次可怕的恶性竞争，刘颖一家惨遭对方屠戮，虽说他们一家的奋力反抗让凶手们受了相当程度的伤，并且很快就被警方逮捕，但他们毕竟还是死了。
他们一家的财产并不算少，再加上亲戚也没多少，经过长辈们的交涉和谈判，这栋商铺被分给了周雅倩一家。
“欣欣。”
“怎么了？”
江梦欣坐在二楼的客厅里，一手端着刚刚冲泡好的咖啡，漫不经心地用玻璃棒缓缓搅动，让那黑棕色的微粒慢慢旋转。
她虽然喜欢喝咖啡，但并不是那种极端喜爱的死忠派，只要味道差不多是那个样子，她就不会太在乎别的东西。
“你有把握解决掉那什么幽灵杀人魔吗？”
“没有。”
江梦欣头都没有抬起来，回答得相当干脆利落。
这个回答让周雅倩微微鼓起腮帮子。
“欸，这么干脆？！”
“我都不知道它是谁，哪有什么把握不把握的。”
对于女大学生幽怨的视线，江梦欣丝毫没有表情上的波动，微微啜了一口咖啡。
虽然已经隐约有了一些情报，但江梦欣和周雅倩对于那个所谓的“幽灵杀人魔”依然没有太多的信息。
就连对方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目前都是一个尚待确认的情报。
在这种情况下，江梦欣无论怎么说，都和脑测没有半点儿差别，她没有必要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做出回答。
“你打算在我家待多久？”
“唔，主要是那个凶手让我很不安欸，你想想，那可是专门针对女孩子的凶手哦！你和我说不定也会中招的！”
周雅倩试图用肢体语言表现出这件事的严重。
但这只能换来江梦欣略显平淡的一声“哦”，女大学生只得故作可怜地鼓了鼓脸。
“咕呜……”
“别闹了，你还是先去查一查这些人的信息吧，问问之前认识的人之类的。”
“……是要找她们的共同点对吧？”
周雅倩不愧是个聪明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这种连环杀人案通常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几乎找不出逻辑的随机杀人，另一种则相对存在着某种规律。
最直观的案件是大名鼎鼎的开膛手杰克。这个凶手的五个目标全部都是妓女，这就是所谓的杀人规律。
除非是完全缺失分析能力的精神病人，或是被无目标的仇恨控制着宣泄情绪的报复社会者，不然很少会出现完全无差别的随机犯罪事件。
“考虑到受害者都是女性，凶手估计是按照某种规律犯案的，你尽量找找她们的共同点。”
“那你呢？”
“去找我哥，把这件事跟他说说。”
抛下这句话后，怨灵少女快步走下楼梯，来到位于一楼的办公室。
昨天，她曾用那股被寺院老头称为“执念”的力量，接连挖开了不少封闭的建筑物，包括被封死的墙体、深埋于地下的管道、下水道的壁板等位置。
尸体就藏在那些几乎不可能到达的地方，相信用不了多久，警方就能逐步接到各地传来发现尸体的消息了。
江梦欣显然不可能将事情全盘告诉哥哥，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能说。至少昨天她和周雅倩都在街头，亲眼目睹了方茜的尸体重见天日。
江然正倚靠在一楼办公室的办公椅上，时不时蹙眉想到一些事情，便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起来，留下一连串的字符。
见到女孩穿着整齐地下了楼，江然眼神一亮，抬眸看向自家可爱的妹妹。
“欣欣醒啦？饿了吗？”
“还好吧，等会再说……哥你先听我说，昨天我和她在南边的马路那儿……”
江梦欣径直来到办公室里，随手把房门拉上，一屁股坐在江然身旁的沙发椅上，开始装作不经意地描述昨天发生的事情。
除了方茜惨死的事情之外，她还提到了周雅倩所说的事情。
“……幽灵杀人魔？”
江然细细品读着这个古怪的称号，只觉得像是某些推理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奇怪命名。
但江梦欣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是真的，昨天我和周雅倩亲眼看着呢，恶心死了！”
“……倒也不必这么说人家吧。”
江然困惑地挠了挠头。
大清早的，突然间说起这种事情，江然一时间也难以做出反应。那个叫方茜的女生是个小太妹，言行举止也不怎么有礼貌，之前更是和江梦欣有过短暂的冲突。
但如果真的像江梦欣所说，那他对那个小太妹的恶感也就没了指向性。
“没说她恶心，说的是她的死法。哥，你没见到警察刚把她的尸体挖出来的样子……”
江梦欣难得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即使是作为超自然存在，她也依然拥有普通人类水平的心智，对于这一类的事物，感觉到恶心是很正常的事情。
嵌入水泥板的尸体。
血肉和骨骼都扭曲到难以辨认，强烈的腥气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喧嚣热闹的早市海鲜摊，再加上那骇人的惨状，心智稍微糟糕些的人恐怕会当场吐出来。
哪怕是那些包围着现场的警察，也都是一副夹杂着震惊的糟糕表情，足以见得那场景真不是一般的恶心。
“那我下次让宛琪注意点吧……”
似乎是根据妹妹的话语想象出了对应的内容，江然同样皱起了眉毛，手指不断地在桌面上来回敲打，像是在映照着他有些困惑的思绪。
对于一个普通的男青年来说，想要接受这种事情还是有些困难，哪怕这个男青年是拥有特殊的着装能力、并且亲身遭遇过超自然现象的人。
“不止是这样哦，哥哥你想一想，方茜前几天还和那个周雅倩说过话哦。”
“嗯？”
“我怀疑，可能和那些事情有关……”
江梦欣故作纠结地低声说道。
不属于人类的力量，才可能做到类似的事情。仅仅在一天不到的时间里，将一整个活人杀死并破坏到难以辨识的程度，并且最后将其整个儿嵌进完整的下水道嵌板里。
就算是有关系的人也很难做到。
这座城市的夜生活虽然不像超一线城市那样丰富，但夜晚的街道上也不会没人，这几天也没有出现足以封路的大规模施工。
要是有人悄悄进入下水道藏尸的话，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经过妹妹的一番解释，江然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事情。他虽然没有江梦欣那么聪明，但也不至于连这一点事儿也想不明白。
“所以，就是这样了。”
“……那欣欣你怎么想？”
这位青年低下头琢磨了一阵子，随后再次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妹妹。见到周雅倩从楼梯拐角走出来，他也对着那位戴着粗框眼镜的女大学生笑了笑，伸手打了个招呼。
这件事的确比较麻烦。
如果真的和超自然的事情有关，那普通警察恐怕无法处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江然也没什么好方法。
他不是什么正义世界的警察。
作为碰巧拥有了着装能力的普通青年，江然仅仅只是拥有了力量，但对于知识依然一无所知。
他不了解超自然世界的运作机制。
截至目前为止，江然只认识两个超自然世界的人，分别是那位神秘的院长，以及之前在寺院里见过的长老。
长老曾经亲自施展过超自然世界的力量，和那些被称为“执念”的怪物进行对抗，而那位院长虽然什么力量都没用过，但考虑到那家医院能够凭空出现和凭空消失，那个男人作为院长恐怕也不可能是正常人。
没有知识，空有力量。
而且即使是他的力量也不足以做什么超自然世界的警察，他依然只是个拥有超自然力量的普通人。
“欸？”
“欣欣是想让我去追查这个人吗？”
“不是啊。”
江梦欣困惑地摇了摇头。
她完全没想过讲完这些事情之后要干什么，仅仅只是要把这些事交代给哥哥而已。
但交代完之后呢？
她是希望让江然把宛琪姐带回来一起住吗？还是说有别的什么想法？指望哥哥去伸张正义，还是单纯地希望他安全一些？
好像都没有吧。
只是单纯地想要告诉给他而已？那又有什么用呢？
“……我先去跟宛琪说一声吧，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这几天就让她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尽量别出什么意外比较好。”
江然深深地吐了口气，拿过手机点进聊天界面，随手发了几条信息。
直到兄长走出店铺、拉下卷帘门，江梦欣都还有些哑然地坐在办公室里。周雅倩站在她旁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娇小而纤细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