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发生的这一幕，让女孩当场愣在了原地。
“欸？”
“Surprise！（惊喜！）生日快乐呀。要不是江哥告诉了我这事儿，我还不知道呢，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周雅倩随手扔开放掉的礼炮，笑吟吟地拉起女孩的手掌，拉着她来到办公室的中间坐下。
这里已经被摆上了二楼客厅的桌子，上面还摆着两磅左右的生日蛋糕，整体呈现出深褐色的外观，透着数米开外都能闻到的、浓郁的香甜气味。
其中还加入了江梦欣喜爱的咖啡奶油。
“生日快乐，欣欣。”
宋宛琪同样带着笑容坐在桌子对面，江然也和她坐在一起，微笑着对江梦欣道出祝贺。
眼前发生的事情让江梦欣愣了半天。
她印象里的生日并不是今天。
或者说，她几乎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毕竟她的前身是从琉璃庭福利院出来的孤儿。根据当年捡到“他”的福利院阿姨的说法，他最初被发现的时候是在福利院门口，以一个包在襁褓中的婴儿的形象被那位阿姨发现。
襁褓里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不仅没有亲生父母的留言，就连对他有用的信息都没有留下，而且照顾得也很糟糕，作为婴儿的营养状况甚至能用差劲来形容。
哪怕是那个名字也是如此。
姓氏的来源是那位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名字则源于他在孤儿院的抓周活动。
所以，他只能和其他同样没有生日的孩子统一庆祝，在特定的日子里过集体生日。
脑海里冰冷的回忆被肩膀上的温度打破，江梦欣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周雅倩。
面前是女大学生笑嘻嘻的表情。褪去了之前初次见面的冷静感后，她其实是偏向与人熟络的性子。从这一点上看，她那些舍友能和周雅倩弄到说不上多少话的程度，其实也是挺不可思议的。
“之前看你天天抱着你的咖啡杯，咱们讨论了一下，就给你选了这个口味的蛋糕，好看吧？那上面的字还是这位姐姐写的呢！”
顺着周雅倩含笑的视线，江梦欣抬头看向宛琪。这位女子依然和往常一样，保持着温婉得体的笑意。
明明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性，但已经有了几分长姐如母的气质，这和他的那位懒散的姐姐截然不同。
褐色的巧克力咖啡蛋糕上，点缀着鲜艳的樱桃，以及与整体色调相反的奶油巧克力片，上面还写着“祝欣欣生日快乐”的字样。
“……”
校服少女茫然地坐在座位上，微微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很快又闭上了嘴。
她想要说什么话吗？
比起江梦欣短短十五年的人生，“江梦欣”经历过很多事情，从学校到工作，从学生到普通员工，再到独自创业，开办归竹苑茶餐厅。
她经历过的事情多得数不胜数。
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江梦欣”都可以游刃有余地开口说话。她还记得归竹苑最艰难的时候，那是在刚刚创业不久的日子，开发区虽然提供了一部分优待，但这些优待却不仅限于他们一家。
各种各样的餐厅被建立起来，有些在几个月内就宣告关门倒闭，有些则和归竹苑一起发展起来，开始展开同行之间的激烈竞争。
正是在那样的环境下，她才练就了一身冷静演讲的技能，通过话语和商业操作，让员工们和她一同努力，最终在那个城区站稳了脚跟。
她可以迅速整理出合适的语言，去应对各种各样的事态。
那么，面对高高兴兴的家人，她该说些什么？
宣布全新的商业计划？
制定下一步的行动目标？
鼓励大家继续加油？
无数条可以使用的话语，却好像没有一项是正确的。在她以超高速运转的脑海里，这方面的信息是完全的空白。
哪怕想要调取不愿意触碰的、和那个女人的回忆，里面也没有提到眼前的这种情况。
她对自己的态度
就像是酒吧里点了炒饭一样，“江梦欣”的脑回路遇到了从未处理过的事情。
在心中如同按年算的漫长时间，在现实却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校服少女宕机似的坐在座位上，原本冷淡的冰美人形象逐渐消散，显露出的却是与她截然不服的茫然无措。
激荡的情绪在胸口左冲右突，最终逐渐化为一道温热的暖流。
“哇，欣欣，你怎么哭啦？”
周雅倩好奇地凑到她眼前，用夸张的语气开口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江梦欣久久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用手抚向脸颊，轻轻摘下一粒晶莹剔透的泪珠。
突然间，一张纸巾伸到了江梦欣面前。
校服少女刷地抬起头，面前的正是那位熟悉的青年。江然温和地朝她露出笑容，用纸巾细细地擦掉女孩的泪花，随后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小箱子。
“生日快乐，欣欣。”
江梦欣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箱子里的重量让她双手一沉。但江然显然足够细心，一直保持着微微用力的动作。
直到确认妹妹能抱住箱子，江然才松开手让她自己拿着，然后轻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江梦欣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入手的感觉似乎有点沉，但也不至于说是完全抱不动的程度，对于江梦欣本人来说，算是类似书包一样的重量。
从隐约可见的快递箱封面，似乎能看出是个电子产品。
“拆开看看吧，这礼物可是咱们三个一起挑的哦，选了老半天呢！”
周雅倩掩着嘴偷笑。
估计是在江梦欣离开后不久，江然带着宋宛琪重新回到店里，然后顺带和周雅倩说起了这次的事情。
将这个四四方方的快递箱拆开，露出其中的包装盒。看到包装盒的时候，江梦欣便愣了一愣。
再将包装盒也打开，露出的便是江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台粉白色的笔记本电脑。
它的外观相当漂亮，纯洁而干净的配色显得格外漂亮，线条设计也并非像游戏本那样锐利，透着一股流畅温润的感觉，多半是适合商务工作的款式。
“本来想的是给你买个游戏本呢，不过你哥说你不打游戏，满脑子想着家里的店，咱们最后就挑了这个款式，很漂亮吧？这个外形可是我亲手选的哦！”
周雅倩邀功似的叉着腰。
对此，校服少女重新抹了抹眼眶，少见地露出了少许笑容，向周围的三人道了谢。
“谢谢……”
“跟咱们还说什么谢啊——好啦，大家都坐好，要点蜡烛咯！欣欣来许个愿吧~”
宛琪笑吟吟地合起双手，江然则给蛋糕上插好的几支蜡烛点着，然后将办公室里的灯关掉。
在昏暗的办公室里，烛光照亮了四个人的笑容。江梦欣默默地抱着生日礼物，目光聚焦在那缓缓晃动的烛火上，随后又悄悄地移到一旁，没有和高高兴兴的三个人接触视线。
许什么愿呢？
她又不是原来的江梦欣。
这个事实早已经被她刻在内心深处。但这是第一次，校服少女突然感觉到心灵有些刺痛。
……
远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边。
云染咬着牙靠在沙发的边缘，全身都已经被绷带所包裹。显然，那个女孩对他造成的伤势格外骇人。
或者说，无数颗源于体内的爆炸，他竟然从这种攻击里连续活下来了两次，这已经是足够令人骄傲和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不需要在苛求太多。
“小染啊，以后不要再出去打架了，好不好。你这样在外面惹事，妈真的很担心……”
妇人坐在他的旁边，面色担忧地看着这个男孩子。但云染却显得很不耐烦，只是随便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可……”
“哎呀，你烦不烦啊，都说我已经知道了！到底要说几遍啊！！”
云染恼火地瞪了她一眼，直到妇人重新闭上嘴，这个男生才终于移开了视线。
连续两次面对那个女孩，却都是以失败而告终，如果不是因为他跑得快，恐怕小命都得交代在她手上。
该死的家伙！
满脑子的暴戾想法让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但体表传来的剧痛又让他回过神来，抽着凉气尝试不再乱晃，尽量忍耐着这股疼痛消退。
那个女的又不是他的目标，为什么要三番五次来恶心他？
“……”
云染恼火地舔了舔嘴唇。
他的目标并不是像江梦欣那样的女生，而是那些只会说大话的情侣。嘴上说的比谁都好听，但实际上遇到危险，他们只会第一个把对方推开。
每个男的都是这样。
就像是……
不知为何，云染想起了之前的那个男人。尽管嘴上说的很好听，但最后却还是把他们共同攒下的钱财带走了。
——就像是在她病危的时候、选择给她放弃治疗的家人一样。
没错。
他们每个人都肯定是这样，都是该死的家伙。无论是家人的爱还是恋人的爱，肯定都只是借口罢了。
所有男人都是这样。
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就会像之前的她一样，把她的东西全部带走，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
“那个，小染？你最近是不是很喜欢吃雪糕，我给你买了这个……”
虽然感觉客厅里的温度有些冰凉，但看到云染此时阴沉得可怕的表情。妇人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草莓冰淇淋，小心地坐在云染的旁边，尝试将冰淇淋递给他。
就在这几个月里，她儿子云染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虽然他原本的身体不太好，但性格相对比较开朗，很少对其他人发火。
这一切在几个月内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云染变得格外暴躁易怒，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陷入怒火。
哪怕是在稍微正常些的时候，他也保持着沉默寡言的性子，动作也变得阴柔了许多，简直像个女孩子一样。
而且，他也突然开始爱上了雪糕——这一种本来对他病怏怏的身子很不好的甜点。
“……嗯。”
见到妇人小心地递来冰淇淋的样子，云染沉默地看着她，片刻后才慢慢地移开视线，轻声回应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