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刺啦!”
“蹭!”
“滋……滋滋……滋——”
悬浮列车发出与其所应用的先进科技不相符的金属磕碰摩擦声与电流声,不过确实已经是一台老机器了,很多年前它不是这样的。
但响豆碗还是被半透明的车顶所吸引,可以看到如流沙般细腻流转的星空——并不是真的星空,而是全息投影,要不是偶尔会插播广告,倒是真可以当成星空。
“最近手头紧,只能带你来坐这个,不然可以租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那家伙的那种摩托,那个把速度加上去可爽得很。”
灰衣柜看上去很遗憾的样子,并对老旧的悬浮列车嗤之以鼻,抱怨似的踩了几脚车厢地面。
响豆碗没有说话,不过注意力回到了灰衣柜身上。
“先说清楚,我不是为了让你讨厌我才特地带你去这个地方的,我本来就是那里的常客。别把我当成温柔的大姐姐,在酒馆是可以演给你看,但是其他时间不行,没得谈。”
灰衣柜说着下意识从兜里取出烟来,刚要点着,想起来这是在悬浮列车上,只好作罢。
“为什么你还在抽这种烟,我看其他人都是金属壳,有的还能发出五颜六色的光。”
面对响豆碗的好奇,灰衣柜舞动手指,让烟在手上飞快地转动,像是耍杂技一样。
“老实说我没想过。我一开始也是抽那种的,因为大家都这样。但是后来偶然间接触到了这种纸壳的,就一直抽这种了,”灰衣柜停下手上的动作,仔细端详那支烟的纸壳,观察上面的纹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哦我想起来了,当时好像听人说这是旧时代的产物,非常少见,现在还有生产只是为了怀旧。大概是这个原因?怀旧。说起来没有被改造过的人应该也算是旧时代的产物吧?那我喜欢这些东西是应该的,我的身体可还是原装的,你看皮肤的质感,要捏捏试试吗?”
灰衣柜把脸凑过来,响豆碗看着凑到眼前的侧脸下意识地抬起手,迟疑了一会儿才上手。
就是普通的人脸的感觉。
然后又捏了捏自己的脸,发现更富有弹性,而且很光滑。
手感显然是改造过的更好。
“是不是觉得手感跟改造过的没法比?但是我喜欢。这让我有一种‘我还是那个我’的感觉。我见过很多人改造到最后都不记得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了,不仅是模样变了,连性情思考方式都完全不一样了,虽然有一部分人的确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但迷失自我的例子更多。我不喜欢那样,现在这样就很好。”
灰衣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只在酒馆里才见过的笑容,像是被风吹起飘摇在晴空的浅粉花瓣,还散发出极淡的香味,淡到让人怀疑是错觉。
列车很快就到站了。
灰衣柜下意识牵起响豆碗的手往外走,等想起来她的真实年龄并不如外表那般年幼时,已经走过一段长路。
但既然她以这副模样示人,那会被怎样对待应该心里有数。
两人来到的地方是一处荒废的大型工厂,像一块沉默的巨石,在夜色中安然沉睡着。
大门紧闭,灰衣柜很熟练地绕到左侧,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敲出一串声响,一会儿门就开了。
守门人几乎有两米半的身高,身体已经分辨不出是否还有肉身的部分存在,脑袋却仍保留着人类的模样,其中一只眼睛也经过了改造,从瞳孔中射出的红色光线扫过灰衣柜后在响豆碗的身上停下来。
“她不是小孩。”灰衣柜解释道。
守门人重新看向灰衣柜,红色的光线在她脸上游移。
“我信你。”
守门人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效果,合成器有点小问题,导致出来的声音有些重影。
巨大的身体让出了通往内部的路,灰衣柜松开了牵着响豆碗的手,自顾自往里走去,响豆碗呆了一下,连忙跟上。
这是一条狭长的昏暗通道,隔好长一段距离才有一盏小灯,没有灯的地方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而在路的尽头,是一扇半掩的门,惨白的光从里面漏出来,伴随着狂热的嘶吼,仿佛野兽。
2
厂房内部划分成三块区域,由外到内的顺序依次为副擂台区、主擂台、医疗区。
“这些副擂台谁都能上去玩,但可不是用来热身和练习的,有时候打得比主擂台还狠。”
灰衣柜带着响豆碗来到副擂台区,这里挤满了人,人群像沸水一般燥热而又危险。
有的擂台下都在打架,还有在一旁起哄的,场面异常混乱,但立刻就被赶来的安保人员击晕拖走了。
“这里的擂台都是没有规则的,打到其中一方求饶……不,打到其中一方死亡,或者放弃、认输并且获得另一方同意为止,也就是说胜者有随意处置败者的权利。”
灰衣柜在一处擂台外驻足,响豆碗跟在一旁,望着擂台上的打斗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台上的两位选手,其中一位看起来还只是个十几二十岁的青年,穿戴着轻薄的外骨骼,正敏捷地躲闪着对方的攻击;另一位从外貌上已经看不出还有人类的痕迹了,就是一个金属架子,然而却异常坚固,作为对手的青年找了很多机会将铁拳狠狠砸在金属架子上,却只能让它稍微晃晃。
这注定是一场一边倒的打斗。
“你赌谁赢?”
灰衣柜没有跟着观众一起大喊大叫,却仍然看得出来一脸的投入。
响豆碗还是不说话。她并不热衷于这类活动,甚至表现得有些抗拒,眉头就没有放松过。
“我赌那个小蓝毛赢,他看起来还有厉害的招藏着。先把对手的信息试探出一部分,然后狠狠还击。到现在为止都做得很好,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对于响豆碗的沉默,灰衣柜看在眼里,但是仍然以往常的姿态享受着打斗,时不时解说给响豆碗听。
擂台上,青年虽然一直处于被动,却总能避开对手的重击,就连被逼到角落里都能很快逃脱。
时间在流逝,青年的脚步逐渐变慢了。
“再不出手要没体力了。”
就在灰衣柜的眉头也皱起来的同时,青年又找到金属架子一个破绽,躲开一个重拳后不选择保持距离,反而猛冲过去,一拳打在金属架子脖子上。
一个丑陋的铁灰色头颅飞出擂台外,失去头颅的金属架子抽搐着倒地。
青年高高举起拳头,朝台下怒吼,观众也以更热烈的呼喊回应他。
“你有没有看到他是怎么把头打飞的?最后那一拳打到脖子上的时候,从他的手臂外骨骼里很隐蔽地弹出了一把匕首。不是撞击,是切割,他找准了最脆弱的位置,脖子处有条很小的接缝。”
灰衣柜正兴奋地跟响豆碗比划着,周围的呐喊声忽然消失了,等她重新看向擂台时,青年已经倒在血泊中,失去头颅的金属架子正半跪在地上,之前尽数被躲掉的重拳正一下一下砸在青年身上,外骨骼很快就被打凹下去。
求救声先于重击声消失在略带血腥味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