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儿。”
“在,师傅”
一袭白衣的年迈男子,背对着女孩,轻轻折下一支柳,细细端详着枝头绿叶,许久,这才出声。
“你跟为师学了多久?”
“16年7月。”女孩不假思索答道。
“这么久了啊。”男子长长叹道,抬头看了看天。
赤阳高挂,洒向四周的却不是炎热的苦痛,而是温和的春意,给予万物未来的期盼。
但,世界向来都是不公的。给予喜悦的同时,散播着苦难。
“星霜荏苒……”
“居诸不息……”
岁月悄然逝去,带走近乎一切,唯独留给他的是苍老。
手上正值春绿的柳叶,生机勃发,而他,已是暮年。新生与迟暮的对比,极具讽刺之后,也只剩无可奈何了。
女孩默视着一切,过去的经历已经教会她对待生死的坦然。师父撑不了多久了,她很清楚。而尽管满心不舍,所能做的,也只有前世那般可悲的祈祷罢了。
师父,原谅我的自私,再陪我久点吧……她向上天祈祷,祈求神明的回应。
于是,她顺着师傅的目光,看那悬挂碧蓝,看那白云悠悠。只是后来,渐渐地,梨花如雨,双眼朦胧。
湖边寂静,流水与微风成了唯一的旋律。
许久,男子收回目光,转过身,走到女孩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而后步履蹒跚地离开。
女孩猛然清醒,望着老人的背影,有些不甘地轻咬了一下下唇,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淹没在翠绿中,而目送他们的,是矗立在湖边的柳,和不知何时被人插在它不远处的枝。
……
次日,清晨的红韵透过纸糊,却被紧拉着的罗帐阻挡,无法唤醒被其庇护的熟睡之人。
忽然,院门被拍的呯呯作响。
“辛大夫!辛大夫!”
“医生!大夫!”
辛悦从梦中惊醒,来不及回味梦中故人,便忙着穿好衣服,快步走了出去。
当然,她没忘了带上她自制的防狼喷雾,不过由于辣椒这个时代还没有引进,只能用胡椒代替,效果大打折扣,但总归是能用的。
“谁?”她没急着开门,而是先询问来者。
“辛大夫,是俺,顾大爷。”声音很熟悉,好像是看山的大爷。
“何事?”清晨寻医,这事可不同寻常。
“是这样的……”
顾大爷刚要答,一个粗犷又略显着急的声音忙着打断道。
“大夫,我们是来行商的,可受山匪袭击,我家小姐姐惊吓过度,旧疾复发,昏迷不醒,而我的几个弟兄也都伤的不清,还望大夫救救她们,我……我胡二给您磕头了。”
男子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哽咽。而后,门外传来砰砰的响声。
“救救我家小姐和兄弟吧,大夫,求求您!”
“是啊辛大夫,俺是瞧着他们来的,出了什么事俺做担保。”
门外的乞求无时无刻在牵动她的内心,若是袖手旁观,未来大概不会被找上麻烦,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更愿意选择另外的选项。
院门嘎吱响了起来,留出大约一两人的宽度。
“先进来吧,找个地歇歇,我去找取些药。”
院子里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皮肤黝黑的壮汉,有个额头冒血的,应该是刚刚磕头的男子,而其他的包括他,浑身冒血,到处都是狰狞的伤口。然后,一个丫鬟背着一位身着青衣,皮肤病白,发丝凌乱的女子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而顾大爷则帮忙整顿,问辛悦要了几块毯子,让狼狈的众人在小院里歇了脚。
“纱布,金创药,棉花,嗯……还有木板,差不多了吧……”
“噢,对了,那大小姐的病……先瞧瞧在对症下药吧。”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药房里翻找所需。
不久后,她提着一个竹篮走了出来,却发现那些伤员全都禁闭双眼,躺在毯子上毫无知觉,好似死了那般。而那丫鬟,则不知所措地抱着女子,满脸的担忧和无助。
她连忙走到他们身边,顾大爷见状,忙着说“辛大夫别担心,他们这是累昏过去了,俺探过他们的鼻子了,有气。”
辛悦还是有些不放心,伸手探了探每个人的鼻息,确认无事后,便安心地松了口气。
“顾大爷,能否帮我在他们伤口上吐上这药。”
“当然,俺以前替人包扎过,大夫放心,包在俺身上。”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便从篮子中取出一小青绿瓷瓶和两卷纱布,递给顾大爷。
“对了,大爷,那些骨头折了的,您下手轻点,那些有内伤的,您也帮我记着,等会告诉我一下,有劳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帮辛大夫做事,积不少德咧。”
闻言,她对着顾大爷感激地笑了笑,后者竟有些脸红地撇过头,故作镇定地开始抹药。
有人帮忙就是轻松不少,以后多做些饭菜给顾大爷尝尝。她想。
嘱咐好后,她便吩咐着丫鬟,把那青衣女子搬到自己房间去。这细皮嫩肉的姑娘,哪像那些燥汉子,能让她舒服些就舒服些吧。
至于为什么是自己的房间……其他房间都用来堆积杂物,根本没地歇脚,只能忍痛将自己的让了出去。
“放床上吧,不用担心弄脏。”
“大夫,我家小姐……不会有什么事吧”丫鬟眼汪汪地看着辛悦,身体不停地颤抖。
“别担心,我先看看。”辛悦拍了拍她的肩,看她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语气愈发温柔,轻声安慰道。
将视线转移到躺在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辛悦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大概有四十度了,辛悦估摸着。
这外头瞧着似乎也没有什么外伤,感染之类的应该可以排除。是有什么旧疾吗?
她思考着,伸出纤纤玉手轻切大小姐的脉,静心感受,眉头逐渐紧锁。
脉象凌乱,似细脉,又似结脉……这种情况……这么多年第一次见。
她抬起头,向那丫鬟问道。
“你家小姐有什么旧疾吗?”
丫鬟拾了眼泪,想了想,答道“听老爷说,小姐好像有什么急劳,教我好生照料,可我却……”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面对这么爱哭的姑娘,她有些无语,只好轻声细语安抚。
摸着小丫头毛茸茸的头,心里思考着。
急劳啊,记得在《普济方,虚劳门》写道:“夫急劳之病,其证与热相似而得之差暴也,盖血气俱盛,积热内干心肺,脏腑壅滞,热毒不除而致之。”
若换成现代的病名,那便是白血病。
放在古代,这算的是不治之症,这千金小姐,活到现在也是相当不易了。
如今这种科技,用造血干细胞移植跟本不现实……
那怎么办?
。。。。。。
“悦儿,为师问你,何为药?”
“能救人就是药。”
“哈哈哈,那为师再问,毒物算药吗?”
“算吗?”女孩蒙了,脱口而出。
“哈哈哈哈哈”
“当然算啦,记住你说的,能救人的,就是药。”
老人摸了摸女孩的头,满脸和蔼。
“今天呢,我们学,以毒攻毒。”
辛悦回过神,环顾四周,师父那天教的,好似昨日,顿时泪眼婆娑。
谢谢你师父,我知道怎么做了。
《本草纲目》有载“砒乃大热大毒之药,而砒霜之毒尤烈”,恰恰,在前世就有治疗成功的先历,只需要控制好用量……但,这不是根治之法,这个世界,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药物呢?
对了,师父好像留下本药性图鉴。以前怕见物思人,而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
于是,她吩咐丫鬟去外头打些凉水,拿毛巾隔时敷在千金小姐额头。而自己,则忙着走到隔屋,那间本是师父的屋子,打开桌柜,找到那本未定名的册子。
它用牛皮包着,封面除了边角小小的署名一无所有,而那署名写着:
黄望全,暂笔。
而翻到毒篇,引言处用浓墨写道“毒可害人,亦可治人。”
往后,她找到与砒霜相性良好,有望相辅的毒物。
“山海棠,菌也,剧毒,白似米水,少量可治热毒,蚀疮去腐、劫痰平喘、截疟等。切记,一两足以,多则致死。”
“与砒霜药性相似,分以各一两配置,捣碎成末,加以一斗水,大火熬制膏状,一日三次,三月可根治急劳。”
原来,师父早就有解决之法,辛悦笑了,留存在心底男人的形象愈发高大。
默默在心里感恩师父,她手上顺着册子上所写,在药房找到余量不多的砒霜与山海棠,扔至锅中开始熬制。
拜师傅所赐,这药房什么药都有,他老人家在时就喜欢下山巡游,买些稀奇古怪的药物。
大约费了两个时辰,锅里留下只剩两碗量左右的白色膏状液体。她承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量,其余的留在锅里,盖上保存起来。
回到她的房间,那小丫头还在不断给她小姐敷头,脚底下的木盆已然见底。
“大夫!”
小丫鬟见我满脸兴奋,眼镜里似乎有星星在转。
辛悦回以微笑,柔声对她说道
“辛苦你了,把你家小姐扶起来吧,我给她喂药。”
她满脸难掩的欢喜,小心翼翼地扶起那千金小姐。将她的背依靠在罗帐上,成坐姿般,而后自己则缩到门口,似乎怕是打搅辛悦喂药。
说实话,刚刚没细看,这千金小姐虽是病弱,但绝对算的是倾国倾城。
眼前的病弱女子好似年方二十,乌发如漆,肌肤如玉,尽管美目紧闭,眼角的淡痣也在述说这女子无尽的妩媚。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这是辛悦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看见与她不相上下美貌的人儿,竟一时间有些痴。
不对,不对,我是要喂药呢,贪图美色算什么嘛。
忙着缓过神,将碗放到大小姐嘴边,可那红唇紧闭,药水怎么也留不进去,这该怎么办呢?
辛悦求助般的望向丫鬟的刚刚站的地方,可那空空如也,那丫头,去哪了?
一筹莫展之际,她盯着那樱桃小嘴,她吞了吞口水,难不成要口对口喂吗?
不行,不行,乘人之危,夺了别人姑娘的清白,这可不是正人君子所能为。
……不过,好像,我现在是女子诶,好像前世有刷到个帖子,女女亲嘴不做数的。
在心底纠结许久,救人的决意超越了道德伦理,她吞了口极苦的药,义无反顾地吻上了大小姐诱人的红唇。
好软,她有些沉浸在这不曾感受的柔软,想再吻那天昏地暗,想一醉方休。
好在,口中的疾苦将她拖出那份温柔,她忙着用舌头撬开大小姐的嘴,将药液度了过去。
重复了七八次,木碗见底。
辛悦红着脸,喘着粗气,把大小姐抚下躺好,贴心地盖上被子,随后赶紧通红着脸跑了出去。
……
(三千字大章,大家不用担心,是百合,是百合,是百合,说三遍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