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半夜几时,徐明梨恍然地睡去了,在此之前还在不断努力回忆同桌的名字。
她的记忆力实在太差了,脑子都被杂七杂八的东西塞满,甚至有一瞬间会把同桌的名字忘掉。
(王玉兰……?不对,玉兰是我母亲的名字……)
所幸,今晚没有失眠到后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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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她梦到自己进入了一间病房,看见了两名医生,随后走到病床前,有一个人体模型样子的人,奄奄一息地向她求助。她叹了口气说:“我也救不了你。”于是那人边摘下自己的眼镜戴上了。
(奇怪的梦……虽然每天都会做,如果有个人能帮我解梦就好了。)
徐明梨把梦记在了笔记上,随后起身拉开床帘,环顾四周。
(都没起来,很好,就这样悄悄走吧。)
轻快地洗漱完,她便独自下楼去了。
清晨的人很少,空气里有股湿热的感觉,似乎是昨晚下了雨,她抬头看了一眼,便倒霉的被树上掉下的水滴打中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她精神了不少,因为看见食堂大门外站着一个人蓝色的身影。
(没有看错……那就是他。)
“你”已经在向徐明梨招手了。
她缓缓走到对方面前,等着少年自行开口。
少年伸手指向食堂内的一个人:“那就是陈晓玲。”显然已经明白了徐明梨的意思。
循着看去,是一个面色看起来很憔悴的女孩,绑着高马尾,除了雀斑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那人手里提着五六份早餐。
(那个包装……好像是六块五价位的早餐,一个人好像不太可能吃那么多……?)
“你看见了吧,那些是给“敌人”带的。”少年冷冷地说:
徐明梨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
(虽然昨晚也想过这种事情,不过遇到这种老掉牙的情节真的是……糟透了。)
徐明梨不自觉地代入了对方,感受到内心冒出了许多负面情绪。
“身为精英的初中部,也存在这种事情啊。”
“这是自然,善与恶总是相对的。”
“你的意思是?”
“取悦自己就是“善”,遭受霸凌就是“恶”。”
“有什么感想吗?”少年问:
“没什么,我只是感觉看见了以前一个受欺负的孩子。”徐明梨摇摇头。
“回头见吧,我得去吃早餐了,等会还有早操早读呢。”徐明梨向食堂内走去。
一整个上午,早操时,晨读时,上课时,那名女孩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徐明梨感觉内心自动生成了一副画面:一群高大的无脸人围着一名瘦弱少女,不断笑着,用影子盖住了她。
(我到底该怎么做……)
曾经的她没办到,如今她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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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真的好累,但妈妈总说忍忍就过去了。今天又看见夏梅的妈妈给她送水果,真好,我也想被她妈妈收养。饭卡里只剩下三十七块五了,明明才周二。好想哭,但我不敢,那样她们就会更加卖力地嘲笑和攻击我。难道是我太脆弱了吗?那个男人也说我是贱种,是扫把星。我承认了,认输了。就这样离开吧?没有任何人会伤心,明天中午就奢华一次,点三个肉,然后在天台轰轰烈烈的告别……”
徐明梨依着少年的指引,从七班第四组最后一排的单人桌上,翻到了这张纸条,就藏在书本底下。
娟秀的字里,透露的绝望和无助。
(并不难发现…她是故意写给霸凌者看的,还是给警察留下证据?算了…那不重要。)
徐明梨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
(这纸条是在昨天写的,而今早看她提那么多份早餐,似乎是临时被威胁的。就算只有五份,她的饭卡余额也不会超过十元。也就是——不说三个肉了,连一菜一肉都成问题。)
“连遗愿都无法完成,真可怜。”少年喃喃着。
他们都心知肚明,为何饭卡消耗那么快。
诸事不顺,就像一只只无形的手,不断把她推向绝望的深渊。
“走吧。”徐明梨把纸条藏回原位。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帮助陈晓玲,但至少,想要试着伸出援手,这也是为了帮助过去的自己。
(一个精神病拯救另一个精神病,这世界真不公平。)
二人无声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我想问你一些其他事情,可以吗? ”
“如果能回答的话。”
少年答得很快,就像预料到她会这么问一样。
“你是怎么发现准备自尽的陈晓玲?又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你?”徐明梨低着头,皱着秀眉问:
良久,少年开口了。
“人有正熵和负熵,对应的就是情绪的好与坏,我能感觉到,她的负熵很高,所以很显眼,就像黑暗里的一座灯塔。至于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我正在街上看着车愣神,突然感觉背后有视线,于是下意识转头,就看见了你。”
少年指了指昨晚徐明梨和陈海燕站的地方。
“你在看着这边,我觉得你或许能看见我,就抱着微不足道的希望来试了试,万幸,你被窗外的我吓到了。”
(这话听着让人很生气啊!)
装着漫不经心,徐明梨问:“那,你游荡了多久?”
“我从来不记日期…好了,还有一件事——关于我的一点提议。”
“你说。”
“加入心理部吧?确切地说…是重建心理部。”
“诶?”
“综合楼四楼有心理中心,心理部的活动室也在那儿,现在因为没有部员处于废部状态,所以我希望你能…能重建它…”
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拜托了她太多事情。
“为什么?”
听到这个关键的问题,少年正色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记忆残缺了许多,但对哪儿,莫名有很多记忆片段,所以想请您…”他扭捏着别过了头。
“寻找你的记忆吗?”
“嗯。”
徐明梨点了点头。
“知道了,会的。”
“啊?这就?”少年显得很惊讶。
“怎么,你不愿意吗?事先说好,你可欠我两个个人情,一个人情很值钱的。我招招手,你可得来哦。”
“明白了,谢谢。”少年不知在想什么。
(差不多一点了……)
“你说现在心理部有人吗?”徐明梨眨着眼睛问。
“应该是没有的,一般下午放学才能看见老师。”少年回答。
“我想去看看。”
对方没回话,但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