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运河巡警很明显是个新手，就这么被人从后面控制住押走了。
潜入调查然后被发现的女警官会发生什么事？当然是被抓走带进地下室了。
要救她吗？埃斯特有些犹豫。
如果放任不管，那第二天警官小姐的尸体就会被丢进运河里沉底；如果就这么上去帮忙，要是没处理好，自己也得跟着一起沉江。
帮忙的话风险太大了，但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埃斯特捏了梅赛德丝三下，那是有紧急情况发生的暗号。
梅赛德丝放下酒杯，摇了摇头，脸上因酒精染起的潮红悄然退去。她顺着埃斯特的视线也看到了正在押送着谁的二人。
来都来了，总不能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埃斯特俯下身，凑到梅赛德丝耳边：“跟上去。”
与酒保道别，梅赛德丝跟上埃斯特的脚步，穿梭在人群里。
为了不丢失视野，埃斯特时不时踮起脚确认两人的行进方向。在看到人影消失在舞池侧面的第二扇门后之后，埃斯特放缓了脚步。
该制造点混乱了。
——
离开拥挤的舞池周围，两人靠在俱乐部的墙边松了一口气。埃斯特挥了挥手让梅赛德丝稍微蹲下来点。
梅赛德丝本就比埃斯特高出一个额头，加上六厘米的高跟鞋，埃斯特现在只能看到梅赛德丝的脖子。
而梅赛德丝的注意力并不在埃斯特身上，这让金发少女有些恼怒。这个时候还敢走神？看着梅赛德丝白皙的后颈，埃斯特想到了一个坏点子。
微微踮起脚尖，掐起梅赛德丝白皙脖颈上的一小块皮肤，一口咬了下去。
“咿呜——！”梅赛德丝吓了一跳，转头看见金发少女气鼓鼓地双手抱胸看着她，埋怨的眼神表达着不满。
“梅赛德丝，我需要你去制造点混乱，你的魔鬼契约有啥可以用的能力吗？”
梅赛德丝沉默片刻：“魔鬼法令可以赋予我一些法术的使用权限，但我不确定魔鬼会不会授权于我。而且，代偿…”
“代偿我来想办法，总之弄出些动静，不然那个小警官会死在下面的。”埃斯特有些心急，时间不允许她犹豫，顾不上那么多了。
——
昏暗的灯光，吵闹的歌声混杂着人与人交流的话语和瓶瓶罐罐碰撞的噪音，俱乐部的氛围正在越来越热闹。尽管有保镖维护秩序，但不佳的能见度与嘈杂的声响让保镖们不能顾及到所有的人，所有的地方。
因此如果有人出了什么意外，这群保镖也要花点时间才能平息。
魔鬼回应了梅赛德丝的请求，地狱法令给予了她超越自身实力的法术。
六环幻术精神监狱，梅赛德丝选择了舞池上那个假装伴唱的来做这个倒霉蛋。
签下名字，地狱的羊皮纸被火焰烧却，随后，台上的假伴唱发出惊声尖叫，胡乱挥舞的双手打翻了话筒，挥中了周围其他的伴唱，然后一脚踩空掉下了舞池，瞳孔放大口吐白沫，不再动弹，只有急促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周围的顾客被伴唱的惨状吓到，恐惧的气氛如燎原星火般蔓延开来，有人高喊着有杀手，有人尖叫着是食物中毒。
趁着绝大部分人都被舞池边的险情吸引了注意力，埃斯特和梅赛德丝悄悄溜进了小警官被押送进的门。
“你让她看到了什么？”埃斯特明白精神监狱的效果，被法术选中的人会感觉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场景中，看不到出路，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而他一旦走出法术设定的监狱范围，灵魂又会受到一次重创，这也是伴唱跌下舞台后吐白沫的原因。
未经魔法训练的普通人难以抵挡法术的威能，更何况这是六环的幻术。能够释放和抵抗六环法术的施法者在哪个国家都会是被优待的中坚力量——比如尤斯蒂娜。
“没什么，只是让她觉得自己在一个下着冰锥的冰窟窿里，顺带赠送了无数只蝙蝠。”
——
门后的螺旋通道一路向下，幽暗烛光下深不见底。埃斯特觉得自己找对地方了。
关上门，放下中提琴盒，拿出梅特福步枪，装上弹匣，上膛。
枪机清脆的闭锁声响起，令人安心。
梅赛德丝自告奋勇走在前面，踮起脚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六厘米的高跟悬在空中，避免与地面的接触发出声响。
埃斯特看着一步一扭的优雅姿势咂了咂嘴。不愧是魔女，身体素质就是好啊。虽然在尤斯蒂娜的淑女训练下埃斯特也可以穿着这样的高度走路，甚至还能小跑，但像梅赛德丝这样自如，她做不到。
走廊走到后半截，蜡烛就都灭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埃斯特不敢自己点灯。梅赛德丝有源自魔女的黑暗视觉，漆黑一片对她不是问题，但埃斯特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就像闭眼走路一样，长久依赖视觉的人是不敢在陌生的地方迈出脚步的。
看着埃斯特小眼珠四处乱转，伸脚探地，畏畏缩缩的样子，梅赛德丝差点噗的一声笑出来。她转过身主动伸出手，扶着埃斯特的胳膊，有些强硬地把畏缩的金发少女拉到怀里，然后倒着往下走一节，再拉进怀里，就像在跳一支不断旋转后退的双人舞。
终于，埃斯特的折磨到了头。她们走到了楼梯的尽头，蜡烛的火光从楼梯间外照进来。
还有说话声。
埃斯特拉着梅赛德丝躲进了楼梯间的阴影里，竖起耳朵。
“最后一批硝石和火蝾螈心脏我也都给你们了，按照约定，事成之后…”
“当然，主的仆从从不食言，事成之后，我们一定会像摩根勒菲大人提及您的贡献，极乐花园会有您的位置。”
谈话结束，脚步声响起，两个往楼梯间，一个远离。
埃斯特躲在阴影中，确信了这个俱乐部和那些袭击她的人有关。
她看见了漆黑的长袍，银色的刺剑和左轮手枪。和那次袭击她的猎巫人一样的装束与武器。
猎巫人没有注意到阴影中的两人，径直走上了楼梯，挂在腰带上的提灯的徽章来回撞击剑鞘，发出有规律的响声。
暮光女士、提灯与守望之神，司职巡查除魔，守护凡间不受恶魔与魔鬼的入侵；『守望』的光辉照亮无尽混沌的黑暗，于永世轮回中庇护凡世众生，尊为三女神之次席；『守望』信徒执提灯徽记，誓言守护凡世安宁，直面眼前疯狂黑暗，以微微灯火驱逐魑魅魍魉，守护身后万家灯火。
而他们将置第戎于危难之中。
埃斯特看向梅赛德丝，一瞬之间，她觉得面前的银发女孩在撒谎，她背后的那个大魔女也在撒谎。『守望』的信徒怎会危害芸芸众生，危害她的家乡？与狡诈魔鬼交易的魔女才是不可信的。
恍惚过后，埃斯特又是一身鸡皮疙瘩。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宗教的愚昧在于感情代替证据，而她刚刚一瞬间，居然因为教廷一面之词下的刻板印象为袭击自己的罪魁祸首辩护。
“…可，维可，你怎么了？”梅赛德丝关切的话语打断了埃斯特的自我反思。
不，不会的，梅赛德丝不会害她的，不要被教廷传教用的宣传忽悠了。这群守望信徒明显在和黑市做见不得人的交易，要怀疑也是怀疑他们，而不是梅赛德丝。
埃斯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提起梅特福步枪，谨慎的探了探头。
走廊里除了摇曳的烛火，就再无他物。
走廊的地形并不复杂，就是一条大只道，两人谨慎地靠着墙边慢慢移动。
远处传来刺眼的光亮，应该是一间有人的房间。
埃斯特与梅赛德丝一左一右靠在房门两侧。说是门不太准确，这是一个带铁栅栏的房间，此时栅栏没有落下，尖刺悬挂于入口之上，上面还插着一只死老鼠。
埃斯特从女仆裙中取出一块小镜子，借助镜子的反光观察室内。
虽然梅赛德丝也可以用鹰眼术，看的还更清楚，但毕竟邪术师的法术位有限，得省着点用。
房间很大，透过镜面，埃斯特看到屋内中央的大罐子喷出缭绕的雾气，其中透出斑驳的灯光；管子左边的长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桌前忙碌；大罐前的地面上画有红色的圆形与花纹，不知是用血还是颜料绘制，可能是什么亵渎的法阵；大罐右侧摆放着一个十字架，十字架边散落着一件白色外衣，黑发的少女低垂着头，洁白的衬衣和白色小腿袜满是破碎痕迹，被鲜血染红，猩红的血滴从张开的双臂下滴落，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警官小姐被折磨的有点惨。
镜子还是太小，埃斯特看不太清楚，不知道挂在十字架上的少女是否还活着。
“两位客人，既然来了，不妨进来一叙。”白大褂的背影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过身去。
梅赛德丝看向埃斯特，埃斯特则是耸了耸肩，站到了房门口。
“哦呀，居然是维多利亚小姐，光临老夫的俱乐部有何贵干啊？穿着这身女仆装，是被家里人赶出来，想来老夫这里谋个工作不成？”穿着白大褂的老人扶了扶单片眼镜，“还带着另一位美丽的小姐，您离家还不忘带着女伴，可真是奢靡成性啊。”
梅赛德丝皱起了眉头，怒意油然而生，而埃斯特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老先生居然认识我，我并没有来过南区的记忆，也不曾见过您，难道您与父亲之间有来往？”埃斯特的父亲查理是个圆滑的人，南区的治安隐患他肯定不会采取强制措施，而是会和南区黑产的话事人达成妥协，井水不犯河水。因此，面前的老人一定是一位在南区相当有地位的人物，并且父亲还和他提到过自己。
“您父亲提到过您天资聪颖，看来确实如此。不错，我确实与您父亲有过交往，他还向我求助解决你的法术能力问题。现如今我正好找到了方法，维多利亚小姐不妨跟我走试试可好？”老人弯下腰伸出手，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与袭击事件的黑袍人有关，现在又想带走自己，埃斯特皱起了眉头。难道说那起袭击案并不是什么灭口，而是本来就冲着她来的？
“您已经邀请过一次，而我也拒绝了，就算再来一次，我的答案也不会变。”埃斯特想试探一下袭击事件的真相。
老人扬了扬眉毛，叹了口气；“维多利亚小姐，太过聪明有时不是一件好事，本来你要是乖乖和我走，我兴许还能放过女伴的性命，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就不能这么离开了。”说罢，老人拉下手边的两个拉杆。
埃斯特面前的铁栅栏重重落下，扬起一阵尘土。
这是在干什么，把自己关在了栅栏里面？是为了保护自己？
埃斯特警觉地转向身后举起步枪，走廊一侧的墙壁缓缓打开，伴随着一声咆哮。
是一只豺狼人。
“你哪里来的这恶心的东西，饲养豺狼人，你就不怕它把你吃了？”埃斯特盯着黑暗的走廊的同时也不忘套话。
“哼，这可是那群神棍从魔女手中偷来的高端货，听话的很。我辛辛苦苦帮他们干活，自然要点回报，而且要是把那群疯婆娘引来了，真出事了还能栽赃给她们，何乐而不为。”老头苍老的声音里满是骄傲与小人得意。
——
豺狼人从阴影中现身，差不多两米高的身躯上长满杂毛，毛发下的肌肉隆起，配合尖利的爪子，能轻易撕碎埃斯特这样的普通人。但豺狼人的视线并不在埃斯特身上，猩红的眼眸紧紧盯着身边的梅赛德丝。
超凡生物更容易被魔法使用者吸引。
埃斯特退到墙角，提起裙子微微鞠了一躬；“梅赛德丝，接下来是你的舞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