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要在尤斯蒂娜的庆功宴上做一个钓鱼的局，接下来就是等梅赛德丝回来一起商议了。
艾德娜跟随尤斯蒂娜出门办公，家里只剩下了于连管家和几位女仆。埃斯特和家中其他的女仆并不熟悉，但请她们帮着泡一壶茶还可以能做到的。
看着女仆们忙碌的身影，安娜捧起茶杯：“关于那位小魔女，你真的放心把她放在身边吗？大多数与魔女契约的魔鬼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我也不太认同教廷过分激进的猎巫行为，但这样的猎巫活动会出现也正说明了与魔鬼的契约是很危险的。”
“梅赛德丝还只是初生魔女，没有和魔鬼签约，我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埃斯特抿了一口红茶，“而且，就算她要经历晋升，契约的魔鬼很可能是阿斯蒙蒂斯。”
尽管欧罗巴大陆大部分国家都禁止信仰邪恶，但阿斯蒙蒂斯的教会与许多政权有良好的关系，相比恶魔的崇拜者和其他魔鬼，阿斯蒙蒂斯的信徒更加遵守凡世的秩序。虽然作为魔鬼的信徒依然存在残忍与狡诈的一面，以及对强权与铁腕统治的追求，但阿斯蒙蒂斯教会很少会去动摇一个统治稳固的社会组织——一个以仁善德政为核心的社会并不符合魔鬼的教义，但阿斯蒙蒂斯教会是唯一一个不会对此类国家发起毁灭行为的邪魔教会，其信徒要么会远离这样的国家，要么会试图潜移默化地和平改变其治国方针。阿斯蒙蒂斯本人似乎也十分享受这样如同把纯洁的圣女**成残忍铁腕的魔鬼君主的剧情。
而相当一部分国家也对阿斯蒙蒂斯信徒提倡的严酷律例和铁腕统治有着潜在的需求，毕竟魔鬼信徒对秩序与效率的追求替国王解决了很多从道德上不好解决的问题，其信徒组成的军队也更加尽然有序，杀伐果断。
安娜稍微放松了一点。阿斯蒙蒂斯最为尊重凡世已有的秩序，这也是祂能吸引到最多信徒，成为九狱无上君王的重要原因。但她依然疑惑：“可你又是怎么知道她得到了阿斯蒙蒂斯的青睐？”
“因为色欲的诅咒是阿斯蒙蒂斯的象征，九狱君主所拥有的神位便是放纵之神。”埃斯特解释道。
“这还真是矛盾，放纵的欲望不应该是魔鬼们最鄙夷的混乱行为么？”
“因为绝对的权力之下不就意味着君主有绝对的自由制定满足自己欲望的规则。通过霸权和规则满足欲望，这是魔鬼最喜欢的。”
“这群怪物活得还真别扭。但是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个小魔女的原罪是色欲诅咒…啊，你们已经…？”
埃斯特躲闪的眼神与微红的脸颊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接受了？”
“我…我没有回应，那次是她强迫我的…我拗不过她…”
用绝对的强权满足自己的欲望，确实没错。
安娜叹了口气，拍了拍埃斯特的肩膀：“维多利亚小姐，记得要节制啊。”
——
梅赛德丝是和梅林老师还有尤斯蒂娜一起回来的。本来还想礼仪性的寒暄一下，但她看到埃斯特和安娜一边喝着茶一边聊悄悄话的时候，就再也等不下去了。
坐在埃斯特身旁拉着她的胳膊抱进怀里，梅赛德丝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哎呀，安娜斯塔西娅小姐还有这样的雅兴，不如也请我一并加入淑女之间的茶会，如何呀？”
埃斯特有些不满地用胳膊肘戳了戳梅赛德丝，但梅赛德丝这下抱得更紧了。安娜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干。
哎，真是受不了，这就是贵族小姐之间的情趣吗？
——
今天是托雷斯第一次来到第戎。出生于斯特拉斯堡的商贾之家，托雷斯这是第一次来到大公国的首都。因为参与了维多利亚三小姐在战时主持的公路与商队车辆征用，为表彰给凡尔登前线后勤组织做出的贡献，托雷斯不仅获得一枚荣誉军团骑士勋章，还获得了参与第戎凯旋宴的邀请函。
为了参加这次公爵长女的凯旋宴，托雷斯着实做了不少工作。想要挤进贵族政要的圈子，搞清楚帝国联邦的政治体制还是相当重要的。
尽管来自不列颠的国王获取了两国王位，但高卢与不列颠的关系仍然紧张，上个世纪末爆发的巴黎议会起义更是进一步撕裂了两个大区的关系。金雀花的皇帝前往巴黎试图平息高卢人民的愤怒，但皇帝试图私通罗斯沙皇镇压高卢起义的证据进一步点燃了革命的烈火。愤怒的民众把皇帝吊死在了凡尔赛宫，阿基坦公国那个来自不列颠的公爵被当地贵族废除，勃艮第大公坐视暴民包围不列颠监察官府。
不列颠蠢蠢欲动的贵族趁皇帝被吊死控制了伦蒂尼翁的皇家议会，爱尔兰的将军试图自立，法兰西亚的民众在巴黎建立起人民议会，阿基坦公国陷入权力的斗争，勃艮第大公公开支持巴黎的起义行动。不仅是国内混乱不堪，伊比利亚的国王与亚平宁的圣伯多禄教廷试图从中分一杯羹。但因为半岛的海岸线时常遭遇恶魔的袭扰，所以伊比利亚的国王只是派出了一小支远征军。圣伯多禄教廷以『仁爱』之名要求光复教廷背书的金雀花王朝，但教廷的军队最终败于波拿巴将军之手。
外敌的入侵重新链接了破碎的纽带，战功辉煌的波拿巴将军受到高卢人民的爱戴。在加冕大护国公后，波拿巴将军选择了与不列颠的和解，与伦蒂尼翁的贵族共同推举金雀花王朝的分家，位于昂热的安茹家族担任帝国联邦的皇帝，首都也从伦蒂尼翁搬到了昂热。
自联邦成立后，帝国诸公便获得了巨大的自治权。除了不允许分裂国家，不允许单独外交与铸币以外，各区获得了内政上的自由决策与组织当地守备军团的权力。
强敌环伺，恶魔神出鬼没，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而且有金雀花帝国长达400年的联合统治传统，帝国各部对于搞分裂也没有兴趣。
托雷斯所在的勃艮第大公国便是以农业，军事，与海运贸易闻名。上至佛兰德斯，下至阿尔卑斯的广袤领土不仅土地肥沃，更是沟通欧罗巴内陆的交通要冲，首都第戎的富庶恐怕只有巴黎与伦蒂尼翁可以与之媲美。
第一次进入第戎的托雷斯就被第戎的城市风貌所吸引。城市的道路不仅全部铺上了砖块，甚至还区分了行车道与人行道，整洁的街道上没有污水流淌，也没有污秽之物随意堆放，远处建筑的白色墙体与深灰色的屋顶在雾气之后朦胧可见。
如同人间仙境。
现在正是黄昏时分，火红晚霞的光芒透过雾气发出朦胧的光，托雷斯正站在索恩小厨的门口，这是公爵长女指定的凯旋宴举办餐厅。
似乎是涉及到不少重要人物，门口的安检非常严格。托雷斯排在长队的末尾，时不时张望前方的情况。
见长龙移动缓慢，托雷斯便想找个伴聊聊天。身边是似乎是一位贵族少女和他的女仆。
黑发的贵族少女身穿一身削肩白色连衣裙，白丝裤袜与有着红色饰边的白色高跟鞋；薄纱中透出两根锁骨，线条玲珑有致，曲线分明；黑色的翻领外套于胸口下方扣紧，为纯白的衣装增添了一份肃穆。
托雷斯还注意到少女的左臂绑有一根黑色的布条，头上也带着黑色的头纱。半透明头纱下的眼帘半垂，蔚蓝色的瞳孔似乎透露出冷漠的悲伤。恐怕是阵亡将士的家属。
秀丽动人的脸庞被阴云笼罩，托雷斯不禁感到惋惜。
旁边的银发女仆似乎是注意到了托雷斯的视线，摆出了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托雷斯心领神会，还是不要打扰别人的清净了。
在门口磨蹭了接近一个小时，托雷斯终于走进了宴会正厅。此时的大厅里已经熙熙攘攘有了不少人，大厅正前方的高台上的樱发女士想必就是这次的主角。
尤斯蒂娜本来也是金发，但在长时间的魔法使用中，头发也逐渐被染白，如今已经是近似远东樱花的粉色。
公爵长女的画像在战后时常出现在报纸之上，所以托雷斯能很轻松地认出。
“怎么没看到三女维多利亚殿下呢，我还是因为参与了她的行动才有这么个机会，怎么也得去道个谢啊。”托雷斯小声嘀咕道。
然后，托雷斯感到自己的衣袖被谁拉了一下，低头望去，原来是之前的黑发少女。顺着少女的右手指向，托雷斯看到高台之下的另一位金发少女。
红色的双排扣外衣，白色的笔直高腰马裤和黑色短靴，腰间挂着一把军刀。
“这位小姐，您是想说那位就是维多利亚小姐？”见黑发少女微微点头，托雷斯不禁赞叹道，“果然颇有英武之姿啊，我这就过去。”
见托雷斯快步离开，黑发少女似乎稍微松了口气，和银发女仆走到墙边的长椅上坐下。
——
托雷斯想要和维多利亚小姐的对话恐怕也不太顺利，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金发少女的周围总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看着不断向人群里面张望的托雷斯，边上另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劝他：“你还是放弃吧，这次是三小姐第一次公开露面，你肯定是见不到的。”
“这还真是可惜啊，本还想跟三小姐道声感谢呢。对了，您是？”
男子推了推眼镜：“失礼了，我名叫皮埃尔，从事贸易相关工作，想必您应该听说过郁金香商会吧。”
托雷斯暗喜，居然遇到同行了。
“幸会幸会，我名叫托雷斯，跟您一样，是斯特拉斯堡的商人。说郁金香商会，那可是商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啊，商会引发的郁金香泡沫可是全欧罗巴商人的噩梦呢。”
“哈哈，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您就别那这个来挖苦我了。不过您与我居然是同行啊，这可真是天赐的缘分，如果您想见三小姐，或许我可以替您引荐。”
——
被人群包围的金发少女显得有些局促，但身边身穿卡其色军装的白发将军的协助下，还是井井有条的与宴会宾客交谈。托皮埃尔的福，托雷斯终于挤进了人堆，和维多利亚小姐搭上了话。
“托雷斯先生是吗，感谢您在战争中为大公国做出的贡献，希望您这枚勋章能为您日后的生活带来一份荣耀。”
能得到维多利亚殿下的口头赞赏，托雷斯已经十分满足了，况且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看，这对需要名誉的商人来说可谓是天赐的财富。
而这位皮埃尔先生显然也不简单。从两人的交谈中，托雷斯也得到了不少皮埃尔的个人情报。
郁金香商会虽然在泡沫之后就一蹶不振，但在巴黎革命后得到了勃艮第大公的支持，成为了佛兰德斯地区在商业上对抗伦蒂尼翁的最大功臣。皮埃尔便是郁金香商会的一位合伙人，此次也是作为佛兰德斯商业联合会的代表前来参加凯旋宴。
当然，第戎位于内陆，听说过郁金香商会如今的威名的人还是不多。
虽然大部分时间金发少女都在和身边的皮埃尔交谈，但能说上一句话，得到一份肯定，托雷斯觉得这一行已经值了。
离开了人堆，托雷斯松了一口气，找了块蛋糕品尝了起来。皮埃尔也结束了寒暄，走到托雷斯边上。
“哎呀，真是感谢您啊，皮埃尔先生，这样我此行就没有遗憾了，只需要好好品尝第戎的美食就好了。”
皮埃尔也拿起了一块蛋糕；“托雷斯先生，你对维多利亚殿下印象如何？”
“印象？那自然是温文尔雅的同时又不失英武霸气，不愧是在凡尔登战场历练过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和那些温室花朵不一样啊。”
“那托雷斯先生，你可知道，维多利亚阁下并不具有法术天赋，也不曾向诸神祈祷恩赐，我听说，她小时候可不擅长待人接物，对外人的态度更是略显冷漠。如今是她第一次公开露面，这表现实在是过于成熟了。”
托雷斯不太明白皮埃尔想说什么；“瞧您说的，这不更说明殿下潜心学习待人之道并且颇具成效。”
说罢，托雷斯便起身：“皮埃尔先生，我想去那边品尝一下第戎引以为傲的红酒，是否要与我结伴而行？”托雷斯想借美酒再和皮埃尔套个近乎。
皮埃尔点了点头，让托雷斯稍等一会儿。
看着托雷斯远去的背影，又望向高台下的金发少女，皮埃尔仿佛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