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埃斯特抱着被子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明月。安娜回到了养父扎克警长的家中,丹妮艾拉在梅林的要求下住在公爵宫的客房里。梅林在临走前,将之前埃斯特给的,像发条套筒一样的圣徽做成了项链又还给了埃斯特。
“你以后一定用得到的,小埃斯特。”梅林如是说。
屋内浴室传来水声,梅赛德丝正在沐浴。
就着水声与窗外的风声,埃斯特看向月亮的双眼不再聚焦,眼前的明月逐渐涣散,变成模糊的光影,而埃斯特的意识逐渐从现实中剥离,陷入深层的思考。
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不过短短一星期,埃斯特夜归被袭击,然后是南区的爆炸案,紧接着是宴会的绑架,最后又是商业区的车祸。
最震撼的还是梅林最后的话语。
那几乎明示了她就是那个覆灭精灵王国的顾问。而她认识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另一位王国顾问摩根勒菲——也就是从地下室审问时得到的名字。至于那位叛逆的骑士,埃斯特想也不用想,恐怕就是叫莫德雷德了。
埃斯特正在卷进一场不知何时覆灭的精灵王国的内部斗争。
但这对解谜没有什么帮助。
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毫无逻辑地发生在了埃斯特身边。而身处事件的漩涡里,埃斯特一直在忙于处理眼前各种突发情况,以至于都没有时间好好理一理整个事件的逻辑。
月夜之下没有嘈杂的噪音,只有规律的风声与浴室传来的潺潺水声。清净的白噪音很适合平静思绪,埃斯特的眼前已经不再是圆月,而是之前发生的种种事件的走马灯。而在走马灯中,埃斯特就像是不存在于世界的第三者一样,用旁观者的视角又把自己经历的事情看了一遍。
没有了身在局中的种种视野限制和情感波动,埃斯特觉得自己好像看清了些什么。
她看着在走马灯场景中的自己,然后向自己发出了提问。
无机质的声音响起。
“提问,每次事发,都是在我出门的时候,这是为什么?”
“回答,因为有人不想让我离开公爵宫。”
“提问,宴会的绑架事件是因为什么?”
“回答,因为看到机会,所以主动出击。
“提问,主动抓捕与限制行动于公爵宫的行为存在矛盾。”
“…回答,未知的敌方不团结,抓捕者与限制行动者存在派系差别。其次,行为不矛盾,限制行动,缩小范围,亦可为抓捕行动提供方便。”
“总结:限制我的行动区域为第戎城内,为主要目的,伺机而动的抓捕行为,为次要目的。南区俱乐部的爆炸,与商业区的袭击为警告,离开公爵宫会遇到危险;夜晚的袭击与宴会的绑架未遂为警示,在混乱或被孤立状态下存在被绑架风险。”
“…可,维可?你怎么了?”双眼重新聚焦的埃斯特立刻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她正在被梅赛德丝使劲摇晃,小脑袋甩得像不倒翁一样。
“别,别摇了,我快吐了。”埃斯特赶忙握住了梅赛德丝的手,让她赶紧停下来。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埃斯特马上看到了玻璃窗上自己倒影的异样。
金色的光环再次出现,而且这次明亮得多,挂在脖子上藏于宽大衬衣里的圣徽也在隐隐发光,隔着衣服就像是什么后背隐藏能源一样。
拿出圣徽,光芒很快就熄灭了,右眼的金色光环也逐渐消退,但没有完全消失。
“我刚才怎么了?”
“你在自言自语,右眼亮的吓人,就像…就像是我的魔眼在发动魔鬼敕令时那样。”梅赛德丝一眼忧虑地坐在埃斯特边上,紧紧地贴着她。
回起自己干了什么的埃斯特有些后怕,才那种无机质的一问一答着实有些恐怖。就好像埃斯特不再是一个灵性的生命,而是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
“我刚才就好像在虚空中漂浮着,看着过去发生的一切,像是旁观者一样审视着一切。”埃斯特抱住梅赛德丝的胳膊,将小脑袋靠在了梅赛德丝的肩头。
“而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们不想让我离开公爵宫。”
“只要我还在公爵宫呆着,他们就没有任何行动,我一旦出去,不是爆炸就是绑架。所以,他们的行动,一定需要我在公爵宫里才行。或许,他们的绑架,也只是防止我离开的手段,反正只要我在他们手里,最后也可以被送回来。”
“所以只要维可老老实实呆在公爵宫里,就不会再有危险了?”
埃斯特转了个身,轻轻搂住梅赛德丝的腰肢。
“但我就成了高塔里的小公主,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只能最后被邪恶的恶龙抓走。”
但埃斯特现在不是一个人,因为种种事件,埃斯特身边聚集了一群伙伴。第一次夜晚的袭击,埃斯特遇到了梅赛德丝;第二次俱乐部的爆炸,埃斯特遇到了安娜斯塔西娅;第三次宴会风云,埃斯特遇到了丹妮艾拉。
第一次是从梅林老师小课堂回家;第二次是尤斯蒂娜也是在梅林同意后才改变的想法,让埃斯特去了南区;第三次的宴会钓鱼行动也有梅林的默许。每一次都有梅林背后的支持,每一次都有新的伙伴——甚至丹妮艾拉就是梅林亲自联系找来的。
这个知道很多事情的大法师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她在为埃斯特召集伙伴,她在为埃斯特一步一步解开谜底,却又不直接全盘告知。
埃斯特感觉,梅林正在为她搭设一个舞台。
金色的光环隐隐在右眼眼底闪动,埃斯特不知为何对自己的判断是如此自信。
梅林在策划什么,这个舞台上究竟会表演什么,这场闹剧背后真相是什么。埃斯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
明明在俱乐部爆炸案后就怕得不得了。
这样的自己如此陌生。
“梅赛德丝,我突然好有兴致啊。”靠在梅赛德丝肩头的埃斯特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我有些弄不明白了。”
“从小到大没怎么交过朋友的冰冷废物大小姐,宴会上恬静优雅的神秘公主,还有在魔女怀里呻吟的小变态,究竟哪个才是我呢?”
“我从来提不起兴致主动去做任何事情,但现在我又充满了兴致,想要揪出这团迷雾后的真相。”
“我从来没和这么多人有过交集,但当一个又一个伙伴被事件推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却又很高兴——你知道吗,当你出现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怎么保护你;当你在床上压着我的时候,明明只是久别重逢的朋友而已,我却很兴奋地接受了你;在俱乐部爆炸后,安娜说她会帮我的时候,在商业街,她说相信我的时候,我真的不再感到那么恐惧,我真的很高兴。”
“我怎么了?”
埃斯特站在窗户前,背对着月光,正对着坐在床上的梅赛德丝。清冷的夜风吹拂着散落的披肩褐金长发,金色的光环再次亮起,为金发少女略显冰冷的神色映衬上了一丝神圣感。
梅赛德丝有些不知所措,埃斯特从来没有对她一次性吐露这么多心声。她说的没错,还在学校的时候,都是梅赛德丝带着埃斯特瞎玩——炼金课上炸教室,一起在宿舍的一个浴缸里泡澡,一起去街上吃蛋糕,全都是梅赛德丝拉着埃斯特做的。埃斯特就像是个随遇而安叫一下才会动一下的玩偶。但自从她们再相遇后就不一样了,变成埃斯特主动拉着梅赛德丝到处跑。
当然,在床上埃斯特还是那个捅一下叫一下的小玩偶。
“那,维可,不觉得我也有些陌生吗?变成白色的长发,那些我被迫遵守的礼仪,还和以前那个疯起来连教室都敢炸的梅赛德丝还有半点相像吗?”
“超凡的力量会对人有巨大的改变,而维可,你正在经历这一切。但请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梅赛德丝站了起来,捧起埃斯特的脸颊,微微低头,在额头上轻吻。她不知道正在改变埃斯特的超凡力量是什么,但无论如何,魔女梅赛德丝都会站在她的埃斯特身边。
或许这样的好意是来自于阿斯蒙蒂斯的原罪诅咒,又或许是这位魔鬼大公刻意的引导,但这都不重要。
梅赛德丝不知道埃斯特转生的秘密,但她说对了。埃斯特能感觉到自己的异样,而异样的能力和突然的变化让埃斯特无所适从,不仅是对未知的好奇与担忧,也是对突然到来的预言感到不真实。女神小姐那黑色兜帽下垂下的银色发丝与赤色的瞳孔浮现在埃斯特脑海中,她所说的命运可能已经找上了埃斯特,而埃斯特要作出应对。
然后,金发少女冰冷的神色逐渐溶解,唇角勾起,绽放的笑容是如此令人动容。但当梅赛德丝读出一丝狡黠之时,被埃斯特狠狠推了一把倒在了床上。
虽然马上梅赛德丝就条件反射般的又把埃斯特压在了身下,十指相扣。
现在,埃斯特笑得…很邪恶,就像要欺骗人感情的坏女人一样。
“那,我的小魔女,愿意和我一起演一场戏吗?”
“来欺负我,来蹂躏我,最好让我明天下不了床哦。”
被压在身下的金发公主发出了虎狼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