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安娜都会往公爵宫跑。一方面她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另一方面她还想知道埃斯特在搞什么飞机。
每天早上,埃斯特都是和梅赛德丝一起走出房门,一只手拄着手杖,另一只手被梅赛德丝搀扶。两个人就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样,从早到晚就没分开过。埃斯特一直是一副疲惫的样子,半垂的眼眸好像随时都会闭上倒头就睡,而每当安娜问起埃斯特到底怎么了,梅赛德丝只是轻轻摇摇头,说她只是病了。
但埃斯特病人又没个病人样。已经虚弱得走路都要人扶了,她还是每天要出门走走,而且非要选下午四点这个一天里相当炎热的时间。虽然只是绕着公爵宫走一圈,但公爵宫占地面积可不小,绕着一圈下来,埃斯特煞白的脸颊往下滴着汗珠,看着都要猝死了。
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安娜还是放心不下埃斯特,在良心的催促下,今天下午的出行安娜一定要跟着一起出去。尤斯蒂娜每天都很忙,几乎没有时间照看埃斯特,安娜觉得自己应该也要出一份力。
虽然梅赛德丝很不满意,但埃斯特答应了。
“维可既然答应了,那我也没有意见,但是!不要靠我们靠得太近。”梅赛德丝如此说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位关系不一般,安娜也没有棒打鸳鸯的意思,她只是想知道埃斯特又在搞什么鬼主意。
准备出门的埃斯特不再盛装出席,而是更像一位邻家女孩。白色的衬衫与吊带长裙,白色短袜与黑色的圆头乐福鞋,穿得很简单。梅赛德丝则是一如既往的白衬衣与深蓝色的半身长裙。
在梅赛德丝的搀扶下,埃斯特拄着手杖缓缓走出公爵宫的大门。卖报的小童在大街的另一面看到埃斯特出来后,左右张望了一下,就小步跑来到了大门口。
“维多利亚姐姐,今天也要买报纸吗?”小报童捧着一打报纸,半张脸都埋在了巨大的纸张之中。
埃斯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梅赛德丝接过一份报纸,给了报童几枚硬币。
“今天回去的时候也要告诉报社,维多利亚姐姐身体还是很不好,没有好转的迹象哦。”
小报童用手**着硬币,然后点了点头:“姐姐要快点好起来。”然后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然后,梅赛德丝把报纸递给了安娜,又搀扶着埃斯特缓慢沿着街道走远了。
安娜有些茫然地拿着报纸,然后一边用余光确认她与埃斯特的距离,一边摊开报纸看起了新闻。
报纸上大部分都是加莱的贸易新闻,伦蒂尼翁股市的交易与分析,以及阿勒曼尼地区的勘测记录。报纸第二面一整个版面被用于报道尤斯蒂娜参与的会议和发表的讲话。最后,是第戎警察局的刑侦板块,一般用于刊登刑侦报告与统计悬赏令。最近的大事件也就是安娜她们遭遇的车祸,阿斯顿警督一如既往地接受采访并汇报了查案的经过,尤其是着重强调犯人拥有死灵术能力,要求市民群众一定要远离看似不太正常的行人,并寻求巡警的帮助,接触死灵术的尸体很可能感染死灵能量与尸体的病毒导致健康问题。最后,阿斯顿警督还强调尤其是不具备术战者级别的人员更要小心,因为公爵宫的维多利亚殿下因近距离接触已经产生了身体不适。
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撇了一眼埃斯特与周围的街道,她依然再用疲惫的语气和周围关心她的街坊邻居们打着招呼。半个月来每天都会出现的埃斯特成了周围忙碌的人们都认识的邻家女孩,面包店老板会送上一些简单易消化的面食,花店的姐姐会每天为埃斯特准备一些鲜花和植物,说是可以净化屋内空气,就连正在铺设管道的工人们都会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关切地询问埃斯特的身体状况。走着走着,梅赛德丝另一只手里也提满了市民们的慰问礼物。
安娜又低头看了看报纸,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你是故意要所有人都知道你病了?”安娜用只有埃斯特和梅赛德丝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安娜斯塔西娅小姐,病人就应该多出门透透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在外行走难免会遇到好奇的路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回答的人是梅赛德丝。
埃斯特看着安娜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和梅赛德丝,叹了口气;“到前面的长椅上休息一下,我来解释。”
坐下的埃斯特长舒了一口气,靠在梅赛德丝的肩头闭目小睡了一会儿,将自己的小计划都告诉了安娜。
“他们需要我活着留在公爵宫,那我就装病,而且是丝毫没有好转的病,我不相信他们在我们身边的眼线会无动于衷。”埃斯特这样解释道。
“所有和埃斯特接触的人目前看来都没有可疑之处,送来的花草与食物也都是我也都检查过的。”
“可这都快半个月了,也没啥别的动静啊?除了梅林每天回来跟你嘘寒问暖一下,好像也没啥别的事情。”然后,安娜看见了埃斯特不可置否的眼神。
“不是吧?你在怀疑梅林?”
“如果真的是她,那我装病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梅林老师每天都会来给我做检查,她一定知道我没有生病。”埃斯特又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梅林老师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但我现在还是觉得她不会害我的。如果她真的要动手,何必等到现在呢?”
——
回到公爵宫,埃斯特很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床头多出了一封信。
用刀挑开蜡封,里面是一张有着烫金饰边的信纸,但看着看着,埃斯特皱起了眉头,随后把信纸甩到了一边。这时,丹妮艾拉也过来凑热闹,梅赛德丝拿起被埃斯特甩走的信纸,和安娜与丹妮艾拉一起读了起来。
这是来自尤斯蒂娜的信件,除了开头对埃斯特的嘘寒问暖以外,尤斯蒂娜还提到了父亲查理的葬席。当然,说是葬席,但本质依然是贵族的社交场,里面可能有为了巴结未来的新任大公尤斯蒂娜的人,可能有表民立场站队提奥的人,也可能有两面下注的投机分子,唯独不可能有真的对父亲查理离去而悲痛的人。
人已经死了,意思意思就得了。
而埃斯特皱眉头的原因,梅赛德丝也很快猜到了。在信件后面的主办人负责名单中,赫然写着提奥·亚历山大的名字——提奥将负责运送宴会需要的食物饮品,可埃斯特的名字却不在其中。
同样都是大公的孩子,尤斯蒂娜负责主持大局,提奥负责后勤,而埃斯特却什么都不要做。埃斯特都能想到提奥见面时嘲讽她的丑恶嘴脸,越想越头疼。
——
第戎城外的军营中,尤斯蒂娜在梅林的陪同下刚刚视察完了荣誉卫队的整备与训练情况。坐下歇了一口气,尤斯蒂娜叹了口气:“我没有在信件中给埃斯特布置任何任务,这样一定能激起提奥的对抗心。我与他的矛盾除了继承,也就是对埃斯特的态度了,他肯定会借此大做文章。”
梅林端来了两杯茶水:“你真的你的好弟弟会借此发难?”
“肯定的,在那位运河巡警小姐提醒以后,我就让情报部查了运河货运,来自加莱和巴黎的订单增加得太多太不自然了,经手的货运商一半以上都是提奥自己的亲信。而且,他上次派来的那个皮埃尔死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很不正常。如果,他这次真的把海军的人带了过来,那基本可以确定一定是要发生些什么了。”
“可这一切都和埃斯特出事发生在同一时间,我真不希望埃斯特和提奥的阴谋有任何关系。”尤斯蒂娜的话语里充满了愧疚和纠结。
“但是反过来说,你的好弟弟就是小埃斯特遇到的事情的幕后主使,那么两件事合并成一件事处理,不也很好吗?”
尤斯蒂娜低着头:“我只是不想让埃斯特掺乎进这样的权力斗争里,她应该更自由一点,不应该被这些东西拖进漩涡里。”
梅林的白袍逐渐染黑,然后掏出了一个水晶球,将已然染黑的袍子改在了水晶球之上,又马上掀开了黑袍。
水晶球发出闪光,星座的光芒点阵在水晶球内闪烁,黄金的光点与白银的光点相互缠绕,而金色光点上连有一条细细的红线,红线周围缠绕着血红的雾气,伸向了水晶球的边界,与黄金色的星座点阵相连。
尤斯蒂娜不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梅林咯咯笑了起来:“这是先知的预言。小埃斯特将迈向黄金的未来,而迈辉煌的第一步将充满困难,甚至是鲜血,这是她必须经历的苦难。”
“放心吧,她能行的。小埃斯特远比你们所有人想的要强大。但是想要自由,就要先拥有一些争取自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