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尤斯蒂娜和梅林也回到了公爵宫。梅林依旧是笑意盎然，而尤斯蒂娜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姐姐？你怎么了？”埃斯特看到尤斯蒂娜扭扭捏捏的样子，很是不习惯。尤斯蒂娜向来不会掩饰她的情感，这样遮遮掩掩的样子很不像她。
“啊——，我受不了了，梅林，我还是告诉她吧。”尤斯蒂娜仰天长叹一声，然后转头对梅林说道。
“虽然我不同意，但这是你们的家事，你做决定吧。”
尤斯蒂娜有事情要告知埃斯特，但在那之前，尤斯蒂娜还把丹妮艾拉和安娜找了过来。随后她拿出了一张清单，递到了安娜和丹妮艾拉眼前。这是丹妮艾拉在宴会结束的晚上就告知尤斯蒂娜要查的东西。
磨蹭了许久，南区的货运监察和运河巡警终于出具了一份有用的材料。
安娜很快认出了清单，这是标准的货运通关清单，上面记录着进入第戎的货物来源，货物种类，货物数量与承办方名字。但很快，安娜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清单之上来自加莱的直运货物实在太多了。
第戎和加莱相聚甚远，因此很少会有大量的直运货物，更多的情况是加莱的货物被交易至兰斯或者巴黎，再通过两条运河送至第戎。但现在，这张货运清单只是上个月一个月内的记录，就有超过一半的来自加莱的直运货物，并且其中相当一部分是由郁金香商会直运的。
炼金素材，棺材，食物，机械材料，各类货物五花八门。
丹妮艾拉也皱了皱眉头。她虽然不知道这些货物的来源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五花八门的炼金素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狼人心脏，艾莉森绿叶，火蝾螈皮和内脏，石像鬼角质层，地狱铁，闪金蝴蝶标本。
全都是象征着混乱邪恶的生物与植物制成的素材。
这些东西能煎制的魔药，丹妮艾拉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至阴至邪之物。
“他们可真行啊，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把这些东西直接送了过来，一点掩饰都不带的，胆子也太大了。”安娜看着清单吹了个口哨。没有采用走私，没有采用统计两套账表，就是朴实无华地实话实说。
但非常有效。
缺乏有经验的专业官僚，南区的货运监察根本起不到作用，他们在乎的也只是把税收上来而已。
这也是令尤斯蒂娜头疼的点，她不想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对第戎南区如此重要的工业与商贸场所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她需要将这块地牢牢地把握在公爵宫手中，而不是让来往的商人利用公国的官方贸易渠道做更多超出正常商业活动的行为。
尤其是现在这样。
弟弟提奥正在依托商会向第戎运送数不清的物资，从表面上看这一切都合乎法规，他们甚至该交的税都一并上交了，但尤斯蒂娜不是傻子，在权力交接的当口，这很明显有问题。
“不只是炼金材料，还有大量的机械部件和金属加工品，以及地狱铁。异端们不仅打算进行恶魔召唤，还有可能打算打造恶魔引擎。”丹妮艾拉愈发严肃了起来。
“葛洛丽亚殿下，没有办法对这批货物进行封存和严格搜查吗？”
尤斯蒂娜摇了摇头：“这一切都合法合规，为了避险他们连税都交了，运河巡警没办法这这样查封他们的口岸码头。而且现在不适合作出过激行为，毕竟他们集体要干什么，要在什么地方执行，我们还不清楚。”
“还有一个问题，葛洛丽亚殿下，令尊离去已经很久了，如果您的弟弟从那时就开始准备此次计划，为何会在一个月前左右突然开始不加掩饰的向第戎运送物资？”
听到这里，埃斯特和梅赛德丝互相看了一眼，很快明白了过来。
“因为郁金香俱乐部被炸了，他们失去了最大的掩护，想要安全无风险地进入第戎就必须走官方渠道，也一定会留下记录。”
“而且很可能是计划进入最终筹备阶段，想要绑架维可的坏人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耐性再继续找建立下一个用于伪装的俱乐部了。”梅赛德丝补充道。
隐藏于阴影中的敌人现在逐渐浮出水面。
因为埃斯特的意外举动一锅端掉了敌人最重要的补给枢纽，虽然造成惨痛的伤亡，但意外地让敌人的行动变得明了了起来。而现在，在对方已经开始变得急躁，变得不加掩饰的时候，火上浇油是逼迫他们露出更大破绽的最好方法。
埃斯特想起了他之前和托雷斯说过的事情，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不管这位托雷斯先生愿不愿意，他都必须愿意了。
埃斯特看向梅赛德丝，梅赛德丝很快猜到了埃斯特在想什么，凑到她耳边：“维可在想托雷斯先生的事情，对吗？”
埃斯特点了点头，然后向尤斯蒂娜询问：
“姐姐，我之前和一位来参加你凯旋宴的商人有过交流，我向他提起过请他考虑来第戎开辟新的贸易活动，或许可以借他来旁敲侧击一下。”
尤斯蒂娜揉了揉头发：“你是想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挤兑提奥的商队？没办法了，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没时间了，记得联系你的那位商人，让他来参加马上要举办的父亲的纪念丧宴。”
尤斯蒂娜说的没错，只是让更多的商人参与进来指标不治本，托雷斯的商会或许可以挤掉提奥的白手套不少贸易份额，但本质上第戎的货运仓储一条龙依然被私人商会掌握，这不解决难以监管的问题——说到底，私人商会以利益为先，提奥的行为好歹是公爵家的内斗，如果外来者试图通过一样的方法在没有任何监管的情况下将大批物资送入第戎自己的仓库内，那才最可怕的。
勃艮第的战争机器与工业机器需要来往的商人运入原材料和运出商品，贸易口岸是不容有失的底线。
那就建立一个不被私人掌控，而是完全由公爵宫控制的口岸不就行了？雇佣有经验的商人和执行者作为指挥，建立一个完全由公国政府出资，由公国政府全面监控的码头不就好了？
俗称国有化。
想到这里，埃斯特不由得微笑了起来。
“姐姐，我有个想法，一个可以治本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