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要锻炼埃斯特，但埃斯特属于家里蹲太久了完全没有基础的类型，也不适合一上来就把强度拉满，所以这一天梅赛德丝还是放过了埃斯特。
安娜和丹妮艾拉在埃斯特特训的时候也没闲着，就在庭院的另一侧对练，她们自然也听到了埃斯特和梅赛德丝的对话，丹妮艾拉不由得叹了口气。
“怎么了嘛，我觉得我还是有点实力的。”安娜一边收起武器一边问。
虽然靠近丹妮艾拉有时会让安娜觉得很不舒服，这样的感觉在走进教会的时候也存在，但也对她的战斗状态应该没有什么实质的影响，丹妮艾拉的叹息让她以为是对她的实力感到失望。
看着踱步离开的埃斯特，丹妮艾拉摇了摇头：“不是对你，是对维多利亚殿下。”
“她，她怎么了？”在没有往死里追问她和精灵的关系上这点，安娜对埃斯特有不少好感。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必须要藏起来的秘密，如果不是梅林的帮助，安娜恐怕早就死在向莫斯科逃难的旅途当中了。
“殿下有些……偏离我的认知了。”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在丹妮艾拉眼中，无论是面对自己的朋友和仆人，还是城市里的陌生市民，埃斯特都显得缺少她认知中的贵族气质。
“所以，你觉得她应该是啥样的？”
“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过去我被教会收养当实习修女的时候有和主教一起接见过不少伊比利亚的王公。他们总是气宇轩昂，衣着华丽地走过大厅，身后跟随着成群的护卫与随从。他们不需要底下高昂的头颅，只需手势和言语就可以睥睨众生发号施令。”
“我总是觉得我一生都无法做到向他们那样游刃有余地指挥一切，他们就像遥远的星辰一样不可触及。”
“嘛，埃斯特确实没有这样的感觉，除了住的家很大、衣服穿得更好以外，她跟我以前邻居的朋友没啥区别。”安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但殿下不是你的邻居，她出生在高山之上。”
安娜挑了挑眉毛：“那又怎么了？要是埃斯特也跟那些贵族老爷一样狗眼看人低，我可受不了。你还是亚人，难道你能忍受吗？”
安娜出身于骑士家庭，但华沙的骑士不过是贵族中最低级别的存在。他们需要响应高位领主的命令的同时，因为自己的封地狭小、治下的农民几乎没有，还需要自己承担相当一部分农耕工作缴纳领地什一税，更别说享受狩猎权这样的贵族特权了。说到底，安娜的家庭也只能被称为富农而已，和那些住在城堡里的老爷还是不一样。
“角是罪孽的象征，或许是我前世犯下的罪招来了女神的惩罚，我本就应该死在出生的渔村里。但主教给了我机会，所以我才要努力，才要赎罪，这份职责给了我希望。”
安娜看着丹妮艾拉低头摩挲脖子上挂着的提灯吊坠，最后放弃了和她争辩。或许是天生的异样让丹妮艾拉产生了根深蒂固的自卑感，让她把职责和身份看得比什么都重，而埃斯特相当随便的性格让丹妮艾拉有些无所适从。
安娜很庆幸于埃斯特随和的性格。最开始她还害怕被这位贵族小姐当成佣人一样呼来喝去，但她发现埃斯特连自己家的女仆都不怎么差遣。除了那些被长女尤斯蒂娜安排好的常规工作，比如、修剪花园、准备三餐，公爵宫的仆人都不需要额外付出精力来服侍埃斯特。安娜还记得恶魔潮出现前被父亲带去领主家谒见得时候，她看见领主女儿连吃饭和沐浴都需要三四个仆人跟在屁股后面伺候，看得安娜直摇头。相比之下个人生活基本全是自己解决的埃斯特就是个超人。
安娜也很感激埃斯特没有过多追问她和精灵之间的关系，只是，安娜到现在也不明白埃斯特是怎么发现的，她自认为自己把和梅林之间的关系隐藏得很好。
——
梅赛德丝没有跟着埃斯特一起上楼，所以埃斯特可以享受一段美好的单人时光。将被汗湿的衣裙丢挂在浴室的衣架上,用指尖试了试木制浴缸里的热水的温度后，将身体没入了水中。
独自一人的环境和温暖的水温很适合独自思考，沉浸在从未有过的魔法体验之后，埃斯特需要冷静一下。
事实上，从一整天的练习上来看，埃斯特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赋异禀的存在。魔法的学习要么依靠天赋，要么就需要堆砌不可计数的时间。人类的一生不过百年，多少法师年近八旬也无法突破六阶这一凡人与半神的天然屏障，仅仅只需要再进一阶，却一生也无法突破。
不过，这些人已经足够幸运，能够抵达属于烦人的顶点，更多人则是被卡在更低的阶级，也像这群试图登临半神的凡世传奇一样，就是被卡在他们门槛的一阶上无法前进寸步。
所以，埃斯特很清楚，她现在距离真正可以编织魔法已经近在咫尺，但也可能会变成她永远无法超越的瓶颈。
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想到这里，埃斯特又不免有些泄气。相比完全无法使用魔法，能用却无法精进反而更令人难受。埃斯特不禁想咒骂将这一切设计成这样的上帝。
哦，不对，这个世界没有上帝，设计这一切的应该是那位名为『智慧』的神明。
魔法的能力来自于先天的传承，上限是自从出生就被定下的，不可改变的牢笼。若想突破自我，要么向神明献身，要么就不当人。埃斯特不想向某些魔怔人一样把自己变得和恶魔一样情绪化不受控，但她也对信神没有兴趣。
一切限制都来自于神明，她又为什么要向神屈膝求得不属于她的力量呢？
当然，这也不是源于某种自我独立的傲气，而是埃斯特单纯害怕在冥冥之中被看不见的神控制。
不过，这话埃斯特也只能憋在心里，对于像丹妮艾拉这样心怀信仰的人来说，这样的话语就是刀刃，不说出来对大家都好。
夜晚总是会让人开始胡思乱想陷入精神内耗，有点泡晕了的埃斯特赶紧从浴缸里爬了出来。
虽然确实要做好最终一事无成空欢喜的准备，但这不是在一切尘埃落定前自怨自艾的理由。
埃斯特还是决定先跟着梅赛德丝学习。
尽人事，听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