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梅赛德丝一起理清思路后,埃斯特反而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就好像玩恐怖解密游戏的时候,身边一只跟着一个贴心系统告诉你哪里会有线索,哪里会突然冒出来一个jump scare,让恐怖感和未知感荡然无存。
而梅林就是那个贴心的系统,贴心到甚至照顾到照顾到了埃斯特的心流区间,特地给她保留了一些挑战让她有点参与感。
埃斯特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其实是在玩一个很逼真的虚拟现实游戏,如果不是她还会时常在梦里梦见那个黄沙飞舞的营地与从天而降的炸弹,她都快信了。
随着尤斯蒂娜的加冕礼越来越近,前来公爵宫问候与觐见的小贵族和各地行政权贵日益增多。不仅如此,提奥虽然住在市内郁金香商会的分部里,但白天也会经常来到公爵宫接见来找他的贵客。
不过在埃斯特看来,这位根本不怎么回第戎的兄长其实是来看她的笑话的。
尤斯蒂娜作为默认的公国继承人清闲了几天后又在监督加冕仪式的流程彩排。虽然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办也没问题,尤其是于连管家作为三朝元老,这些流程他早就烂熟于心,但尤斯蒂娜还是更喜欢亲历亲为。
于是,尤斯蒂娜不在家的时候,前来找她的客人要怎么办呢?
那自然只能是埃斯特来代劳了。
于是,埃斯特又要进入她最讨厌的装模做样三小姐模式,去做她根本不想做的“工作。”
“维多利亚殿下,放松些,耸肩不是好习惯,脖子都看不见了。”于连管家在埃斯特身后抚着白胡子略带调侃地提醒道。
但埃斯特绝不可能放松下来。哪怕有之前面对工人们的经验,但那毕竟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交流,本身就没什么压力。但现在不一样了,面前来来往往的人可是真正的权贵,要是自己没表现好,岂不是给姐姐丢脸了?
嗯?好像不太对,好像自己是公主来着,这些权贵哪个能比她还上位的?来的又不是皇帝和议长,有什么人比她地位高的?
不过,话虽如此,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这些贵族和权贵,他们最在乎那些埃斯特最烦的繁文缛节。
脸上挂着僵硬不由己的笑容,尝试去理解复杂繁琐的社交辞令,然后再以同样复杂的语言回应。
这一刻,埃斯特无比感激尤斯蒂娜给她上的那些礼仪课,上课时从仪态到措辞上的全方位折磨起码让埃斯特至少在现在这样的场合有了应对的方法。
“……殿下,在这里签下您的名字就好了。”
高度紧张下的埃斯特几乎是在机械式得凭借曾经的肌肉记忆在进行问答,谈话刚一结束,她就把之前谈过的内容忘了个干净,以至于现在拿着钢笔面对茶几上的羊皮纸发呆。直到于连管家出声提醒,埃斯特才缓过神来。
“哦哦,是这里吧。”
签写自己的名字送走上午的最后一位客人后,埃斯特马上瘫倒在了沙发上,进入了废人躺模式,于连管家为埃斯特倒上一壶红茶后,将茶具摆在了埃斯特面前的茶几上。
“维多利亚殿下,接下来我还要督促厨房准备午餐和下午的接待事宜,就先行告退了,接下来就交给您新雇佣的女仆小姐了。”于连管家深深鞠了一躬后,对梅赛德丝点了点头。
梅赛德丝全程都在埃斯特身后目睹了埃斯特接待贵宾的全过程。她很享受观赏平时难得一见的贵族小姐模式的埃斯特——端庄的同时又有些生疏僵硬,组合在一起的反差感尤为可爱。
埃斯特一如既往地没有抵抗梅赛德丝将她抱进怀里,想着下午还要再来一次,不由得叹了口气。
好累,好想躲进房间里睡大觉。
相比因为紧张基本没听进去什么的埃斯特,梅赛德丝倒是记住了不少东西。前来拜访的宾客里不止有原本打算拜访尤斯蒂娜的人物,其中还有不少本来就是来和埃斯特见面的——有人献殷勤,有人试探,不过更多的人是两者都有。
“维可,有好多人都对你不坏好意哦。”轻轻抚摸埃斯特的头,梅赛德丝说道。
“啊,你说那些针对我的试探啊。没办法,毕竟从法理上来说,我也算顺位继承人,真的能分到地的那种。”放松下来后,经过梅赛德丝的提醒,埃斯特倒是回想起了一些之前的对话。
“欸?”
埃斯特叹了口气,这解释起来可是个大工程。
稍微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埃斯特让马尾的根部正好卡在梅赛德丝的两块大馒头中间。脑子还是有些混沌的埃斯特下意识地将脑后柔软地触感当成了自己的枕头。
讲故事之前总得给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
“其实勃艮第大公国没有一个很明确的继承法。自从大胆查理去世后,勃艮第王朝就进入了人丁凋零的状态。因此,当时金雀花王朝的不列颠国王以将自己弟弟入赘为条件和大胆查理唯一的子女玛丽女大公联姻,保住了勃艮第王朝名义上的延续。”
“所以自此之后,勃艮第王朝就定下了男女平等的继承制度,但也就经此而已。继承法既没有规定是长子继承,也没规定是长嗣继承。只不过惯例上来说,会由家中的长嗣继承。”
“所以,维可也可以成为女大公吗?”
埃斯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从梅赛德丝身上弹射了起来。
“该死,刚才那些文件,我是不是签的自己的名字?”
看着埃斯特急切的眼神,梅赛德丝不解的点了点头:“于连先生不是这么说的吗?请维可签自己的名字。”
随后,埃斯特又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倒回了梅赛德丝柔软的肉体上。
“怎么了?”
“那些原本应该是姐姐签的字被我签了,而从法理上,我也有继承大公头衔的权力,你觉得那些拿着我签字的贵族们会怎么想?”
梅赛德丝很快就想明白了。那些文件她也都看见了,本来也就是类似口头协议一样没什么效力的文件,承诺一下日后的合作和一些惯例性质的协议,要的也就是一个表态而已。
但麻烦就麻烦在这个表态上。
虽然梅赛德丝对埃斯特颇为熟悉,知道埃斯特绝对没有兴趣参与进大公头衔的争夺里,但作为一个隐身了十七年又突然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公主,对于其他人来说,埃斯特就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而现在,她不仅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里,而且还在权贵们约定俗成的一些事宜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是尤斯蒂娜的名字,也不是提奥的名字,而是代表着公国继承人之一的埃斯特·维多利亚公主的名字。
虽然这并不真的代表什么,但闲言碎语是一定会传出来的。
在一些人眼里,原本二强相争的场面,现在变成了三足鼎立。
至少正在南区港口和商人们唇枪舌战的托雷斯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是这样认为的。
——
在埃斯特于公爵宫里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托雷斯也没闲着。郁金香商会异常顽固,无论托雷斯开多少的价格,并许诺日后的特权,他们都不愿意将最后的三个仓库卖给托雷斯。
但奇怪的是,最近几天,郁金香商会的态度软化了,起码愿意协商了。
当然,托雷斯依然觉得他们的提议都是霸王条款,依旧没有答应下来。
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托雷斯回到了港口的咖啡馆。
“托雷斯先生,这里。”报社的卡特先生正好也在。
当两个男人坐到一起,那自然就是愉快的见证时刻。而两人的话题毫无疑问是关于埃斯特的一些传言。
“卡特先生也认为,郁金香商会态度的软化和近日维多利亚殿下的传言有关?”
“没错,过去至少在大部分人看来,维多利亚殿下和葛洛丽亚殿下是一条阵线,那亚历山大殿下旗下的商会又怎么会和你妥协呢。”卡特抿了一口咖啡,“嗯,这味道还挺不错,没想到码头也能喝到比较上等的咖啡了。”
托雷斯自然是品尝不来咖啡这种东西的,对他来说,咖啡无非是各种酸度的苦,没有什么意思,他还是更喜欢来自东方的茶叶。
“哎,也不知道维多利亚殿下在想什么,我现在可是越来越慌了。”
“那何不当面确认她的想法呢?”卡特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了托雷斯。
托雷斯皱着眉头打开了信件,果不其然,上面盖有大公国的盾徽蜡封。
埃斯特等到了丹妮艾拉回到第戎,是时候开始为加冕典礼的“舞台”作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