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阳光晒进干净整洁的房屋里,打在一个男人的脸上,男人睁开那双俊逸的眼眸,他凝望着怀里这个柔美动人的女子,便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他亲亲吻住她可爱的娇唇,他像品尝一颗成熟的小樱桃那样品味她的小唇,女人醒来,她美眸微挑,略带娇嗔的看了男人一眼,但她纤柔的玉手却攀上男人的胸膛,她一边轻抚着男人的胸膛,一边用她的柔唇逗弄男人,男人感受到女人唇间传来的默默温情,他知道,这不是梦,如果噩梦真的存在,他也已逃离那个噩梦了。
世上最美的并不是凋零之后再度盛开的花,而是压抑多年的爱情在短短数日乃至数月之内的绽放,萧志恍然发现,这个叫做苏婉的女人,他究竟有多么喜欢她,如果这样温情柔美的女子他都喜欢不上,他还能喜欢上谁呢?为了她,他能够放下一切重新开始,甚至,他连过去的事情都渐渐忘了,随着记忆一同隐去的还有那些伤口,现在的他,是不是也跟那个趾高气昂的陈轩站在了同一条道路上呢?他是不是也越来越接近自己的美满与幸福了呢?
在青海园里,他们这对恩爱的小情侣十分出名,他们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笑意盈盈,他们走在小区里情意绵绵的牵着对方的手,所有小区里的老人都相信,他们虽然现在没有小孩,可不久之后,他们定会诞下爱的结晶。
他对苏婉的爱是太过单纯的,就好像一个赏花的人看到莲花心生欢喜,他就是如此这般的喜爱苏婉,而当苏婉成为他女人的那一刻,他便觉得,这个女子越发美丽越发纯净了,曾经在她的美眸里还有一种淡淡的失落,就好像在微风中默默垂首的莲花那样,可现在,她绽放了,也许是得到了他的爱,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为了她而重生,总之她绽放了,她绽放的比谁都美了,也深深吸引住了男人的眼睛。
过了不久,女人的小腹微微隆起,男人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他要当爸爸了,他要和苏婉拥有自己的孩子了,他偶尔也想起自己的小香儿,他满心愧疚,可他无力在待在那个地方继续疼爱他的女儿了。
有一次他听一个大爷说起,青海园里的一个高中男孩带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回家,可因为年龄,他的爸妈不同意这两人交往,于是男孩一冲动便去了女人的房子里。
萧志听了不禁莞尔,他笑着说这个孩子叛逆,可他的眼泪却缓缓溢出来,他当初跟良姐在一起不是如此么?萧瀚大骂他不知道珍惜顾芸,而非要找一个大他四五岁的女人。
他也是如此这般的躲到香院,躲到良姐的怀中,可良姐知道自己吵架的事,便带他回去道歉,良姐用她落落大方的气质和达之以情的话语,让萧瀚这个讲究般配的男人都为之一惊,最后他同意了良姐与他的交往。
想到良姐,想到往事,萧志不免流出泪来,可是,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萧志回到家里,亲吻苏婉的柔唇,他用手轻轻抚摸苏婉的肚子,他对自己说,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2.
苏婉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她日日夜夜的感受着腹中这个小生命的萌发,一边想着:这小家伙儿,是我和萧志的孩子。
每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她就幸福的合不拢嘴,她和萧志在一起的这半年里,她听到许多未曾听到的话,萧志笑着对她说,与她在一起就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与她在一起,他就觉得自己还是个阳光开朗的男孩,因为她苏婉也还是一个温柔的女孩,每当听到萧志这样说,女人便被幸福填满,她觉得一切都太美妙了,她马上也要当母亲了,而这孩子的父亲,正是那个她深爱着的萧志。
她的心里还埋藏一个秘密,那就是她初见萧志的回忆,这是她的珍宝,也是她爱上萧志的契机。
在小学的时候,她与妈妈在鬼屋走散,她梨花带雨的哭泣着,周围的一切又那么可怖,可在她无助而绝望的时候,一个路过的男孩走过来,他为她拭去眼泪,阳光而开朗的说:这么漂亮的脸,怎么能哭泣呢?
那男孩又说:我带你出去,如果你直到出口都能够不哭的话,我以后便娶你,做我的新娘子。
苏婉觉得一点也不怕了,他跟着男孩出去了,男孩说:以后你要来做我的新娘,你要多笑笑,你一定会是个漂亮的新娘的!
那些话就好像是童言无忌,却深深流入她的心里,她再见萧志时,他已不认得她了,可她却认得他,当初那个照亮她给她光芒教会她微笑的男孩,纵然萧志不认得她了,纵然她确实失落,但是只要萧志在重新认识她,只要他再看到苏婉是一个温柔的,始终微笑的,值得疼惜的女孩就好了。
那天,萧志去工作了,苏婉独自在小区里碰到一个男孩,这男孩亲切的与她打着招呼,他对她肚里的孩子既好奇又喜欢。
“姐姐,你真漂亮,但我认识一个更漂亮的姐姐,我现在还小,等我毕业了,我也要和她生个孩子。”这个叫李阳的男孩笑意盈盈的说。
苏婉不禁莞尔,他觉得这孩子像一个人,这个人有一种干净利落,毫不犹豫的气质,这个人叫陈轩,他是萧志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但陈轩比起萧志却更加男子汉一些,他会为了一个女孩子被欺负而去打那个欺负她的人,可萧志不会,萧志只会护住那个女孩,然后求另一个人别再打了;陈轩会为了一件不公平的事独自和好几个孩子打架,而萧志则会怀疑自己,自问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她很明白,如陈轩那样的人一定能过的很好,一定会娶一个自己爱着的女人,然后幸福的过一辈子;可萧志不一样,他会责问自己,这个女人他该不该娶,就算他不爱她,所有人都叫他娶她,他又该怎么办呢?
他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最后只会伤害更多人,他太想给所有的人一份满意的答卷,可到最后却只是两头破碎,既伤人又伤己,他只觉得这个男人是笨拙的,在高中时期,他甚至不能明白顾芸的心意,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得到,顾芸对他的态度是微妙的,可他却对自己哭诉说,顾芸瞧不起他,顾芸恨他,他带着厌恶与成见和顾芸结了婚,可到最后他才发现,顾芸是个天真的孩子,她不是一个刻意针对他的坏女人,想到曾经的种种,他只觉得这个女人值得怜惜,甚至他觉得,在理解到顾芸是这样一个笨拙的傻女人后,他已经爱上她了。
可顾芸不接受他的爱,他对此感到绝望,甚至一度寻死,正因为他自寻短见,顾芸跟他离了婚,这个时候,他又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这女人恰好与他殉情,而顾芸也去意已决,他只觉得自己非跟她结婚不可了,因为形势如此,尽管他不爱她。
他娶了她,可他不幸福,他对顾芸的爱从始至终折磨着他,甚至一度令他走向毁灭,可他还有她,还有最后的一根支柱,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她抛弃了一切,父母,亲人,朋友,她抛弃所有,带着这个男人私奔,可这有什么办法,她必须拯救这个她深爱的男人。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现在,这个幸福开朗的男人回来了,现在,这个男人温柔的眼里只有她,与她肚子里的孩子,过去的痛苦纵然悲伤,也已远去;过去的经历,纵然可耻,也已远去;过去的他纵然无路可退,也已如获新生。
从今往后,他将为了她,为了她这个曾经就喜欢,如今依旧喜欢,以后也将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女人而活,她苏婉,做了错事,带走了别人的丈夫,但她今日很幸福,她从未如此幸福过,她回忆起这些痛苦的往事,又回忆这些日子陈轩对她表明的心迹,她摸着肚里的孩子,她觉得这往昔的痛苦太脆弱了,这些都无法战胜一个如获新生的丈夫与父亲。
“你一定会同她生个孩子的,你们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苏婉温柔的笑道。
李阳也很高兴,他感谢这个温柔女人的祝福,他也期待着,他的玲姐怀上孩子时,能与眼前的女人露出同样幸福的笑容。
3.
苏婉的肚子彻底大了,她走路都不方便,萧志这些天则小心翼翼的陪在她身旁,他的心既忐忑又紧张,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个纯洁如莲花的女子,就快要为他生出一个漂亮的孩子了,他有时想到因为这件事而离世的良姐,他只得在心中祈祷,苏婉不会有事,他已经破碎过一次,绝望过一次了,他还能在破碎么?如果苏婉和孩子再有什么事,他一定无法再变回一个完整的萧志,他只能满心欢喜又忐忑的牵着苏婉,好好看护她,心中祈祷她与孩子都能平安无事。
那是在临产的最后几日,萧志小心翼翼的扶着苏婉,他紧紧跟着苏婉,像一个紧张的情人,像一个忐忑的丈夫,又像一位不安的父亲。
“苏婉,小心,小心,我现在既幸福又忧心,我觉得自己幸福的像在做梦。”萧志说道,他扶着这个温婉的女子。
“萧志,这不是梦,你要当父亲了,马上,你不再是别人的丈夫,而是这孩子的父亲了。”苏婉温柔一笑,在夜晚的公园,显得皎洁又美丽。
“我的心一直为你跳动,苏婉,这一刻我早就梦寐已久,我曾经许下很多誓言,但那些都过去了,现在的我除了是你的丈夫,什么都不是,你心里明白,如果我不爱你,如果我不是一直以来,都怯懦又无能的喜欢着你,我那天是不会跟着你私奔的。”
“我知道,萧志,你从不会对我撒谎,我爱你。”
“苏婉,我也爱你,从今往后,萧志只为了你和孩子,好好活着,再不受其他东西的牵绊了。”萧志一边幸福的笑着,一边温柔的承诺道。
他借着朦胧的月光,忽觉这女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她的身材已经走样了,但依然很美,因为这是新生命的象征,这走样的腹里孕育着他的孩子,与他们之间爱的结晶,他只觉得苏婉的柔美娇颜也煞是好看,曾经,她像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后来,她像一位温婉动人的妻子,而现在,她像一位美丽温柔的母亲,她笑着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萧志只觉得这情景,令他有些呆住了,这情景美的令人心醉,他的目光扫过公园里的一切,成双成对的情侣,温馨和睦的三口之家,以及一些清春活泼的少男少女,他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一切都显出刚刚好的模样。
“姐姐,你要生啦?”这个声音他第一次听到,这个阳刚俊朗的小伙他第一次看到,他只觉得他像一个人,却一时间想不起他的名字。
“差不多啦,后面这位是?”苏婉笑着回道。
萧志的眼睛从不曾如此惊惶过,这近一年的时间了,他从不曾露出这幅表情,他从来都只沉溺在与苏婉的甜蜜氛围中,他只觉得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于人,他们只觉得男孩身后那张柔媚的娇颜,像一个时隔一年却来向她索求报应的恶鬼。
“花,花玲!花玲!”一瞬间,萧志全都回想起来了,他是某个女人的丈夫,他是娶了某个女人又对前妻贼心未死的可耻男人,他想起来了,他抛妻弃女,他抛弃了一位跟他殉情为她寻死的女人,他抛弃了自己和曾经的挚爱诞下的宝贝女儿,幸福?幸福?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一想幸福这个美丽又龌龊的词语,他就觉得自己可耻的快要死去,月光下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了,所有人都在嘲笑他,眼前的男孩嘲笑他,并搂着他的妻子,他身旁的爱人嘲笑她,并满目温柔得,牵着他劣迹斑斑的手,那个肚里的孩子嘲笑他,并对他说:“爸爸,你以后也会抛弃我的?当你感到痛苦的时候,你会的,你不是很擅长这种事么?”
他大叫一声,他只觉得周围所有人都在看他,那些陌生人奚落的看着他,说他是个懦夫混蛋,那些年轻男女嘲笑的看着他,说他是个私奔的渣男,那些三口之家用可鄙的眼神凝视他,说他是个荒唐可笑却自以为幸福的小丑!
“不!不!不!”萧志突然撒开了苏婉的手,苏婉面色一惊,她在一瞬间也看到了花玲的面容,可她没想到,花玲的出现会令男人如此恐惧,她想要追过去,可她怎么追的动?她刚追了几步,就有些踉跄的要倒在地上,若不是男孩扶着她,她现在就已然摔倒,她有些悲痛的看着仓皇逃走的男人,心中悲哀的想道:他要去哪!他要去哪!他丢下她和他的孩子,要逃到哪里去!
男孩把她扶到亭子里,花玲却上前抓住她的手,花玲说:“那个男人跑了,但我不是来找丈夫的,我已经找到真正的丈夫了,花玲找到属于她的阳光了,现在我去为你把那个男人找回来,不是找我的丈夫,而是找你苏婉的爱人,与你肚里孩子的父亲。”
花玲嘱咐李阳好好照看苏婉,便飞快的追上去,她像个伶俐的女人那样追去,她早放弃寻找萧志了,可面对她,萧志跑了?他曾义无反顾的抛弃她,与苏婉私奔,去奔向自己的爱情了,可现在,他又丢下苏婉逃跑了?他还把自己当她的丈夫?否则他怎会慌忙逃走?可既然他把自己当成她的丈夫,他又怎会和苏婉私奔?
这个懦弱可笑,又无情无义的混蛋,她已经不想纠结他为什么如此了,她只想让这个男人回到他该回的地方,她要让他回到苏婉身边,回到那个看上去随时要临产的女人身边。
“萧志!”花玲看到那个脚步踉跄的身影,她拼命的追着,而男人拼命的跑着,男人跑过了许多大街小巷,女人也一刻不停的追着。
男人以为女人来讨要她的幸福,可女人只是来抓男人回到情人身边,这对夫妻就这样各怀心思的逃着,追着,直到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直到某个开关,某个按钮被悄悄按下,男人才堪堪停下脚步,满怀绝望的迎向过去的痛苦。
“萧志!”花玲追着,她终于抓住男人的衣角,可男人撇开了她,男人连面对她的勇气也没有,男人更不敢去她的脸,他只想发疯似的逃,逃到越远越好,逃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独自孤凉的死去。
男人没注意到鸣笛的声音,那是一个转角,又如同命运的转角,他的脑子里除了满心的愧疚与过去的耻辱,什么都没有,连那转弯到盲区的大车,连那鬼影般的夺走性命的,大车的影子都不曾注意,他猛的闯入了转弯的盲区,大车的鸣笛声猛然响起时,他只听到三个声音,一种猛擦着地板的,可怕的摩擦声,一道惊慌尖叫的女人的声音,与一道清脆响亮的机器与人的血肉,人的骨骼相碰撞的声音。
“萧志!”他最后听到这句悦耳又惊惶的尖叫时,在一瞬之间,一个女人已将他推到旁边的人行道上,他觉得恍然之间,那个推他的女人不见了,她从车头飞到几米远的地上,她的身体流出一些殷红的血液,他只觉得心头一颤,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又活了下来?他脚步踉跄的就扑向倒地不起的女人,女人竖躺在地上,她还有许多口气,她美眸紧紧盯着这个向她走来的男人,她想说话,却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她张了张嘴,只微弱的说了声:“苏婉…孩子。”
男人听到她的话语,他的身躯一阵颤抖,他的眼泪像决堤的潮水那样奔流不止,他一边痛哭流涕的看着花玲,一边像个疯子一样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个女人到头来,不是来找她的丈夫的?而是来叫他回去,回到苏婉,回到他的初恋情人与孩子身边去?哈哈!他有什么资格回去?花玲的身子娇弱的像寒风中一朵即将凋零的花,男人痛惜又自责,看着她逐渐黯淡又美丽异常的娇容,他只觉得自己配么?自己配得上苏婉的爱与那个孩子么?自己配得上眼前这个宽容善良,又美丽动人的女子么?他萧志究竟算什么东西啊?他萧志?这个连想死都死不成的废物,到底凭什么去追求爱,追求自己的幸福啊?他一直伤害他身边的人,他一直在伤害那些真心爱他并为他付出的人,他这样的人,从他心眼里冒出“爱”,冒出“幸福”这样的字眼与词句,他配么?
救护车的鸣笛骤然想起,萧志声嘶力竭的大哭着,他跟着上了车,他必须守候这个女人,直到最后一刻,直到这个女人的美眸彻底黯淡下去,因为她又为他献祭了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