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娅能够感受到视线。
来自艾沙克的视线，还有瑟坦特的视线。
是关心的眼神吗？还是说，是要找到自己身上的破绽？
莉莉娅紧张的在背后抠着手指，脸上却依旧努力的保持着笑容。
“怎么了吗，艾沙克老爷和——瑟坦特先生？”
自信优雅的微笑是每个贵族都应该学习的东西，莉莉娅虽然不常见人，但是也必须要学习这种东西。
一直想要让父亲满意的话——这是必须要学会的事。
记忆中的自己.....一直是在为了让父亲高兴而努力呢。
成为父亲骄傲的孩子——成为公爵家不拖后腿的那个小少爷。
哈啊......父亲，您的在天之灵能够回应我吗，您曾为我感到过骄傲吗？
“......”
比起艾沙克的目光，瑟坦特的眼神似乎更加复杂，他招呼着艾沙克随他进到店铺里去取他的地毯，让莉莉娅留在门口处等待和看风景用的沙发处。
莉莉娅看起来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口，直到艾沙克按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按到沙发上坐下去的时候，莉莉娅才看起来乖巧的坐在了沙发上。
莉莉娅的体重很轻，坐在硬质的沙发上看起来都坐不下多大的凹陷，不像沙发左边已经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塌陷了——一看就是瑟坦特没事就坐在那，已经留下了时间的痕迹了。
瑟坦特带着艾沙克走到了存放清理好的物件的后屋里，从一堆量放好的大物件里找到了艾沙克之前找他清洗的地毯。
“只是一个小污渍就整个重洗一遍，虽然这是我挣钱的路子，但是你未免也太爱干净了。”
当初在地毯上留下来的，是莉莉娅很不起眼的一个小脚印——甚至因为只是两个脚趾的缘故，所以甚至都看不出来那是脚印。
而且地毯本身也是耐脏的深色系，如果不细看的话，也不会在意到角落里的污渍，为了这么一点污渍特意把整个地毯都扛过来洗一遍，也是不嫌麻烦。
“怎么了，爱干净不好吗？”
艾沙克的话听起来像是个挑着刺的反问句，听着不是很好听，但是瑟坦特回过头看到的确是艾沙克那对并不夹杂负面情绪的眸子，好像对他来说，这种不加修饰的直来直去的话就是他最真诚的对话方式，听起来是难听，但是对于艾沙克来说，这已经是他思考了一会之后选择的最好听的说话方式了。
“哈，都好，都好，反正我拿钱办事。”
瑟坦特将那地毯用绳子绑了一下，很轻松的就扛了起来，看来那身肌肉确是不是白练的观赏品。
“需要我给您送到家吗客官？”
“不用，我可以自己带回去。”
艾沙克身上的肌肉当然也不是白长的，他其实和瑟坦特的身形不相上下，只是艾沙克喜欢穿厚实一点的衣服，那身黑色的长风衣有着很好的修身作用，让艾沙克看起来并没有瑟坦特那么“凶猛”但是实际上，他们两个的块头也差不多，都是人高马大的那一类。
瑟坦特身材这么高大，身上还是有一些看起来很神秘的纹身，衣服更是不喜欢好好穿，时不时的高兴了就直接把衬衫脱了，光着膀子把纹身露出来，一眼望过去看起来就像是黑社会的混混一样。
但是意外的，这个洗衣房老板是个很有礼貌的家伙，街坊四邻对他的评价也都很不错，生意也很好，那装衣物的后屋都快堆得满满当当的了。
“那好，我给您送到店门口。”
瑟坦特笑呵呵的请艾沙克先走，自己在后面跟着，没走几步，就走到了店内的桌子旁，扯下了一张写上了新的标号的存票递给了艾沙克。
“喏，这个是您这些衣服的票据，过几天来我这里取就行了。”
“好，谢谢。”
艾沙克也很有礼貌，双手接过了那一张小小的票据，将它叠好放进了衣兜里。
“哈哈。”
这种小动作看的瑟坦特笑了起来，就像是在笑这样人高马大的家伙，做事竟然这么彬彬有礼。
“怎么了吗？”
艾沙克接过老板的肩上的地毯，从表情来看，是对他的这种态度有些不解。
“没事，我在想——没想到你能成为这样，也真是新奇.......虽然钝了点，但是你竟然能好好的思考，明明是从.......”
他看着艾沙克的模样，嘴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嘟囔什么新奇的东西，脸上的笑容也带了几分对艾沙克的新鲜感。
“？”
艾沙克不解的歪了下头，不明白为什么瑟坦特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思考？不是人人都会思考吗？
“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能不能照顾好那个小丫头，我看着那孩子怪可怜的。”
瑟坦特没有去解答艾沙克的话，反而话题一转，说起了有关莉莉娅的事。
“我总觉得她有什么心理创伤——我觉得你应该和她好好聊聊？嗯......你应该不是那种苛待下人的人吧？”
“......”
瑟坦特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的艾沙克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到底应该回答什么，索性便直接回答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问题。
“我不想苛待她。”
“嗯——很好的回答。”
瑟坦特还是那样笑呵呵的，看起来就像是关心莉莉娅和艾沙克他们两个特殊的人的家庭问题的好邻居一般。
“啊啊——对了，方不方便我问一下，你是在哪找到她的？”
“什么？”
才刚回头要走的艾沙克回过头，看向了瑟坦特。
“就是那孩子，你是在哪见到她，把她带回来的？”
“黑市。”艾沙克回答道“我本来是要放生，但是她非要跟我回家。”
“就像放在纸箱子里的流浪猫？”
“......”
艾沙克听着瑟坦特的话，简单了想象了一下流浪猫的模样。
瘦弱可怜，脏兮兮的，有的很有攻击性，有的则乖巧的很，处处小心着其他人会不会对它造成伤害。
这么想来，确实啊——
“嗯，就像个流浪猫。”
莉莉娅好像确实就是这样。
“哈哈，那就更要对她好一点了，这小丫头的走路姿势和说法风格像个落魄贵族，你说不定捡到宝了。”
“？”
很显然，艾沙克还没有想到这种事。
他不知道什么捡到贵族，只知道是莉莉娅非要跟着他走的。
“没事没事，我就随口一说，毕竟我接触过各种各样的顾客，看着像就说了一句——您慢走，以后常来光顾啊！”
瑟坦特又打着哈哈把这件事岔了过去，艾沙克没有追问什么，见着瑟坦特已经跟自己告别了，便转身离开，夹着地毯走到了店门口，叫着莉莉娅一起动身离开。
瑟坦特一个人站在有些昏暗的店铺内，看着两个人渐行渐远，最后从自己的视野中消失。
一条什么都不知道的野狗、一只好像经历了什么的流浪猫，现在住在了同一个纸箱子里......
嗯——也算是有趣的组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