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衣服.....洗好了啊。”
听着艾沙克的话，莉莉娅楞了一下。
她虽然没有忘记这件事，但是或许是因为最近的生活实在是太过温馨了，所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中一闪而过的是有很强的对比感的悲凉。
虽然现在的生活只有两个人，只有她和艾沙克两个人而已，相比于之前数不过来人数的公爵府，这里的人数实在是天上一个底下一个。
但是对于莉莉娅来说，这里的生活远比在公爵府还要温暖。
为什么？
是因为哥哥们不好吗？
是因为父亲太过严厉吗？
是因为母亲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吗？
还是因为周围的那些仆人不够忠心？
莉莉娅不知道。
莉莉娅没办法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就像是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喜欢待在艾沙克身边一样。
明明和之前亲密的家人相比，艾沙克是个说话直来直去甚至有些笨拙的家伙，性格也并不是那么的热情，与自己也没有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关系，而且他们相识才不过几天而已。
但是——莉莉娅就是喜欢待在艾沙克的身边。
奇怪的感觉，但是又并不奇怪。
有时候莉莉娅在艾沙克的身边总是有些担惊受怕，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让艾沙克生气。
虽然艾沙克之前也说过不要怕他，但是那种身体中本能的对责骂与惩罚的恐惧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消除，有时候，她还是会克制不住的发抖。
但是艾沙克却又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带来安心的感觉——这来自于一个仅仅认识了几天的男人？
是的，来自于一个仅仅认识了几天的男人。
上次拥有这种安心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因为自己实在是不想喝下去那些药后被父亲责骂，自己的两位哥哥将自己护在身后的时候吧。
那时候正好是年终岁尾，二哥回来的时候。
因为想要用最好的状态迎接自己的二哥，所以莉莉娅事先喝了很多补药，希望等到二哥回来时，自己可以面色红润笑呵呵的迎接自己的二哥的到来。
但是她的身体就是那么的糟糕。
她活活把自己喝吐了，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糟糕。
而父亲呢，因为自己必须要按时吃药，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吃一定量的药，所以在莉莉娅吐的难受的时候，父亲还是端来了那些闻着就令人反胃的药水走进了他的屋子里，强迫那时候的她将药喝下去。
那时候的莉莉娅当然是喝一半就吐了。
她吐的脸色苍白满脸鼻涕与泪的希望父亲先不要再让自己喝这些东西了，可是迎来的却是父亲的责骂。
——那时候的莉莉娅又不乖了。
她在反抗自己的父亲，迎来的当然是父亲的责骂。
也许是责骂声惊动了前来探望的二哥，大哥那时候也正好跟在了二哥身后，大哥快速的挡在了莉莉娅和父亲的中间，而二哥也是赶紧搂起了那个半趴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莉莉娅，替她清理着身上的呕吐物。
那时候，当自己的二哥将自己搂在怀里的时候，莉莉娅除了自责和愧疚，愧疚于自己又搞砸了之外，还有的就是哥哥的保护为自己带来的安心。
她不记得那时候父亲和大哥吵起来时都吵了什么，只能记得那时候二哥捂着年幼的自己的耳朵，像是不要让自己再去听那些话了。
事情的结局，大概就是不了了之了。
大哥和二哥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工作，都有需要他们处理的要事，所以禁足一类的事并不现实，那种对小孩来说的“扣零花钱”对于两位有正经工作和社会地位的公爵府的公子哥来说也没什么用，所以大概到后面，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父亲没有怎么惩罚大哥和二哥，也没有惩罚莉莉娅，但是该喝的药还是在喝。
只是后来......二哥回家的次数就变少了。
大哥总是说，是前线太紧张了，需要作为将军的二哥压阵才行。
连大哥有时候也在紧张二哥的情况，莉莉娅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只是大哥从来不说，只是教莉莉娅唱圣歌，和她一起祈祷二哥的平安归来。
“......也是到这个时候了啊。”
在回忆起这段过去的时候，耳边似乎又想起了祝福的圣歌的旋律。
她那时候跟着大哥一字一句的唱着那些祝福的话语，希望真的有小天使能将他们愿望的声音送到亲人的身边。
但是.....
好吧，二哥真的没有死在战场上。
有关火灾的那一夜，或许是因为精神遭受了巨大的冲击，所以莉莉娅能记住的细节并不多。
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跑，一直有人让自己跑，拉着自己跑。
夜晚的天空明明应该是墨色的，但是那场大火却把整个天空都染成红色了。
一开始很安静，火焰在慢慢的蔓延，后来声音很嘈杂，她听到了尖叫的声音。
但是那些哀嚎到后面一个个骤然消失，就好像火焰吞噬了所有。
她听到了谁的声音？
是谁在拉着她让她快跑？
‘——别再回来——’
似乎就在耳边话，却模糊的让人记不起到底是谁说出来的，又是不是那一瞬间说出来的。
火焰吞噬了一切，吞噬了她的家人，她的过去，甚至是她自己。
还有她自己那零散又破碎的记忆。
人总会在冲击下短暂的失忆，莉莉娅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就是处于这种情况。
不过总的来说——自己记得的部分应该没什么问题。
一场大火，还有一瓶魔药。
而现在，需要一首圣歌。
艾沙克本想提起一个能说点什么的话题，但是现在看起来，这种话题似乎又提起了莉莉娅的伤心处。
他余光看着发呆盯着水中泡沫的莉莉娅，听着她在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
随后，音乐的，好像听到了什么歌声。
那是莉莉娅的声音，稚嫩的嗓音轻哼着哥哥曾教过她的圣歌。
她的声音温柔，音调轻柔，少女空灵的声音之中似乎带着一丝圣洁，但是，却又没办法遮盖住声音中的哀伤。
这是哥哥送给莉莉娅的歌。
现在则是莉莉娅要送给哥哥们的歌。
倘若哥哥们还在的话，大概一个会露出温柔的笑容随着节奏摆动手指，一个会摸着莉莉娅的头，笑呵呵的对她说——嗯，真好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