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会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教堂的送别仪式每天都会举行。
虽然莉莉娅一天又一天的在抗拒面对这件事的事实，但是当日子终于到了日历上画着圈的那一天时，她也不得不穿上艾沙克为她买来的悼服。
悼服不是什么特定款式的服装，只要是黑色的就没有什么关系，届时女性将教堂给予的黑纱待在头上，男性将黑色的花别再胸口，等仪式结束将它们放进火堆中燃烧，便就可以寄托他们的哀思。
莉莉娅穿上了那身黑色的连衣裙，站在落地镜前看着与众不同的自己。
她应该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穿上黑色的裙子，为自己的家人去教堂哀悼。
真是有够奇怪的……
无论是哀悼还是穿上裙子，这种事都有些令人难以相信，但是一旦贴合到了一起，这种离谱的不得了的事相互碰撞，她到也觉得可以接受了。
或者说就算不能接受又有什么用呢。
她没办法复活自己的家人，也一时没办法找到那种魔药恢复自己的身体——甚至她还要担心一下，如果恢复身体，恢复的是不是自己那个病弱的身躯。
抉择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干脆不抉择了，说的好像只要她选，就有人能给她一样。
想来想去想那么多，最后也就落了个“自我安慰”，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莉莉娅默默的站在落地镜前面看着自己，而艾沙克则站在他的身后。
他知道哀悼是个严肃的事，所以他今天穿的也很规整，一身黑色的风衣将自己牢牢的裹起来，头发也简单的整理过，虽然还没到能修个头型出来的程度，但是相比之前随便扒拉两下就当整理好了的凌乱模样，现在看起来确实板正多了。
艾沙克平常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一副严肃做派，莉莉娅倒不用担心他会做什么奇怪的事，只要他能闭上嘴，那他就是最老实的那个。
……真能闭上嘴吗？
想到这，莉莉娅自己都疑惑了一下。
她借着镜子的反光看向身后的艾沙克，在镜子的边缘处照出了艾沙克的影子。
她本想小心翼翼的观察身后的他的，结果那个对目光极为敏感的艾沙克马上就注意到了莉莉娅的“偷窥”，顺着那目光直接抓到了莉莉娅的那个小眼神，吓得莉莉娅赶紧把目光收了回去。
但是就好像是那种不停尝试扒拉桌子上水杯的小猫一样，莉莉娅装了几秒的相后，又忍不住的用余光去观察身后的艾沙克，企图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继续观察或者说挑战身后的艾沙克的灵敏程度。
“怎么了吗？”
——好吧，挑战失败。
一瞬间的目光相接，莉莉娅再次战败，她没办法这样直视艾沙克的目光，虽然她本不打算做什么，但是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让她总有种心虚感。
对于艾沙克来说，这种“窥视”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哪怕只是莉莉娅那种好奇的目光，并没有任何的恶意，艾沙克也能精准的捕捉到。
只是他平常并不会在意这种视线就是了，这次只是因为是是莉莉娅在不停的瞟着自己，所以艾沙克才会做出反应。
“啊、没什么，艾沙克老爷。”
莉莉娅本来心情还有些沉重，但是简单的两句话和彼此的一个眼神交流，好像并没有做什么，莉莉娅的心情就比刚刚的要好很多了。
就好像是……日常生活的小情 趣？
哈啊，真是糟糕的形容……
艾沙克的家距离教堂并不远，所以他们二人的出行并不需要马车，莉莉娅将绒毛的披肩裹在身上后，便跟着艾沙克一起走出了家门。
天气越来越冷了，当迎面寒风吹在脸上时，莉莉娅还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让自己的脸蛋躲进了那些绒毛中。
市中心的街上繁华吵闹，无论莉莉娅的自己的心情如何，这些路人的欢笑都不会被打断，相同的，不管周围的人如何吵闹，莉莉娅的心也依旧还是一片低谷。
她迎着吹来的冷风眯着眼睛，寒冷所带来的艾莉让她的视线愈发朦胧。
每天都有人在死，所以每天都会有人穿着一身黑到达教堂。
他们有的是拎着大包小包的行礼来的，有的是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拎着箱子的佣人。
莉莉娅什么都没带，两手空空。
人们常说，在亲人死去之后，要将他们的衣物和喜欢的也跟着一起焚烧，让他们在通往轮回的路上不再孤单，也是为了将心中的悲伤随着那火焰与烟雾一同飞向天堂。
那些人大包小包拿着的都是都是亲人们的遗物，等到了教堂的缅怀室，自然就会有小型的焚烧炉供他们使用，虽然焚烧的型号还没办法代替火葬场，但是起码一些简单的衣物和小物件都没什么问题。
和那些人相比，莉莉娅的双手干净的要命。
她什么都没有——各种意义上的什么都没有。
她的身上已经没有有关公爵府的遗物了，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是原本的自己了，她又有什么能够烧去的呢？
更何况......全家的东西应该也算是烧过去了，毕竟连整个以木材搭建为主的公爵府主楼都被烧的看不出原样了。
想必自己的家人在天堂上肯定有饭吃有房子住还有衣服穿吧？说不定连泳池和舞厅都直接一起跟着烧过去了，还有那些花花草草，以及养的那些名贵的观赏鱼。
真是丰富的天堂生活啊，比唯一的活人莉莉娅现在过的还要丰富多彩。
“哈呼......”
莉莉娅呼出了一口冷气，身边的艾沙克一直沉默不语。
他安静的待在莉莉娅的身边，就像是自己都知道，自己这张嘴在这个时候不太适合说太多一样。
“感谢您陪我过来......艾沙克老爷，如果您一会感到不适的话，我可以一个人去缅怀室......”
在缅怀厅的门前，莉莉娅抬起头看向了艾沙克。
他们面前不远处就是那发放着头纱与黑花的修女。
“不会的。”
艾沙克回绝的很干脆，他接过了修女递来的黑花，将它放在自己刻意留出的胸前的口袋里，他只有这么一件衣服有胸前的口袋，他可是为此翻了好久。
“有什么不适的，人终有这一天。”
说着，他又拿过修女手中的黑纱，轻轻的盖在了莉莉娅的头上。
黑色的薄纱落下，遮住了莉莉娅的视野，她的视线比刚刚更加昏暗了起来，模糊不清的花纹让她眼中的艾沙克都蒙上了一层灰黑色。
直到艾沙克学着旁边的人将莉莉娅的头纱整理好，把前段掀起之后，莉莉娅才有些恍惚的看着面前白色短发的男人。
这种场景一般都带着浪漫的氛围，可是他们之间的空气却布满了哀伤。
“我想我有一天也会出现在这，所以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