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七夕这天，牛郎和织女会横渡银河，在鹊桥上相见。
灯火摇曳，潮湿的夜风阵阵。女孩说要多花点时间准备，只留我站在约定的短桥上眺望远方繁华和在河面上的辉煌倒影。老实说，我现在呼吸急促，心悸得仿佛要跳出来一般，嘴唇也被咬得发白。
明明平时也和少女约定相见，为什么今天格外紧张呢？这其间可能蕴藏着什么魔力，一种能让等待也变得格外焦心的七夕的魔法。我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着装:白袖蕾丝衬衣配黑色束腰裙，下身还是白袜小皮鞋。很好，应该是她的喜好。不对，我在想什么？
“铃铃——”似是铃铛的响声。
还没等我兀自慌乱完，一道红色的倩影闪入视界，自灯火阑珊处翩翩走来。
……这人不会直接把戏服穿出来了吧。
直到走近我才发现女孩其实选了一条颜色相近的红色连衣裙，那抹火一般的色彩一瞬间点亮了我的双眼。与之相称的是她瓷白的肌肤和单薄的身影，散发着初见时的不真实感，使她的一颦一笑都显得如同梦幻泡影。但少女同时在脚踝处用红绳系了一颗铃铛，每走一步都能传来铃铃脆响，告知着她真实存在。
红与白，让人联想到生与死，喜与哀，而凌潇雨此时对我而言有超越生死哀乐的美。
“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傻。”女孩轻掩樱唇，取笑道。
“……看呆了。”我老实承认。
“嘻嘻，我就猜到了你会喜欢，”少女和我并肩走下短桥，木质结构和鞋跟碰撞传来咔哒声:“某人看我穿戏服的样子眼睛都看直了呢。”
“才没有，看起来更像女鬼了。”我小声嘴硬，同时忍不住偷看女孩的皎白后颈和柔美锁骨，结果被她发现了，别过头去：“…想看可以大大方方看，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反正也是穿给你看的。”从侧脸可以看出耳垂透露出轻微的血色。
“穿给你看的”这句话轰的一声击垮了我的理智，我不禁陷入遐思。穿给我看的……那是不是我还能看更多……停停停，从刚才开始思想就很不对劲，虽然思想上打住了，但是身体开始变得燥热起来。于是用小指轻碰女孩的小指，想要惯例地牵手。
“今天想循序渐进的来，等到气氛差不多了，再牵手吧。”带着游刃有余的表情，她拒绝了，徒留我一个人陷入焦急。不好，这样要被她轻易拿捏了。
“那个，我、我也是特意穿给你看的！”我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凌潇雨停下脚步，从头到脚把我扫了一遍，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挺自觉的，不用我准备，你就自己穿上了女仆装。真听话，乖。”然后踮起脚来摸了摸我的头。
无敌了这女人。
……
夜集开在山道的入口。从这里望去，像是一条绵延至远处的天河。
我们二人并肩站在牌楼之下，被这条街琳琅满目的仿古店铺迷晕了双眼。青石板路倒映着街边灯笼的微光，路上人影如织，掺杂着叫卖声和人潮嘈嘈切切的私语，好不热闹。
女孩似乎有些后悔拒绝了牵手的提议，目光游移，畏惧着人群。让你吊着我胃口，这下立场反转了，我在心里窃笑道。
“现在还想要牵手吗？”我在她耳边低语，带着得意。
少女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然后一把抓住我的手，赌气似地往前面最近的店铺冲。我带着扳回一城的喜悦甘愿充当起了小主的丫鬟，一会帮社恐的小主和卖漆扇的店主沟通，一会给没在打气枪中拿到毛绒玩偶的小主扇扇子消气；一会去给小主排队买棉花糖，一会要安抚以为自己被丢下的小主；一会要被迫陪着小主围观路边的招亲演出，一会突然被不知哪里抛下来的绣球砸中脑袋后被炸毛的小主在脸上狠狠咬了一口，理智断线的同时脸也火辣辣的疼……
登上石阶，少女口中描绘过无数遍的广场出现在我眼前。这里离天空很近，我不由这样想道，随后发现这个地方也能够俯瞰城市。夜风恰到好处地涤荡着我的心神，四周一片开阔，我回过头去看着脚下灯火辉煌的山道，那前面是相约的池塘，旁边是城隍庙的主体，隔了两条街就是我们一起看日落的学校。再往前城市华灯初上，我看见了靠近山脚的水族馆，看到了那一片沉默的废墟，再竭力远望可以看到对面漆黑的山体隐匿在夜色中——那是埋葬着无数夙愿、无数思念与回忆之地。
这就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啊。
我本来以为这所谓的一切，于我而言只不过是隔着玻璃窗的梦幻泡影罢了，直到女孩带我走到了这座城市的一处又一处地方，这些地点才真实存在于我的世界中。
我看向身旁不知何时已经与我十指交叠的女孩，她朝我吐了吐舌头，发丝随风飞舞。我内心不由感伤:这种美好的时光究竟能持续多久呢？
“诗白，怎么了吗？”女孩的声音在风间，虚无缥缈。
“嘘，你打扰我偷看你了。”
“恶心。”少女很嫌弃地吐槽道，随后和我一起放肆地大笑起来。
……
晚餐是在山顶的一个酒楼吃的。
一进门我就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好奇地探头探脑，惹得凌潇雨狠狠掐了一把我的后腰。没办法，尽管我以前是阔小姐，可是自醒来兜里一直没有两个子，哪见过这个阵仗。上了顶楼，才发现餐厅把整个古镇搬到了室内。中心亭雕梁画柱，下面是浮光掠金的浅塘和云雾缭绕的假山。从亭子中央四通八达延伸出青石小桥，桥的尽头是飞檐朱窗，仿佛掩藏着深宅大院——其实只是包厢。推开厚重的红门，纸画屏和木质桌椅的古韵亭台映入眼帘。
这，这环境对吗？我怎么感觉把我卖了也付不起这里的饭钱啊。
“看什么看，没来错地方，为了今天特地订的包厢哦。”凌潇雨已经褪去凉鞋，慵懒地蜷在沙发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有点像是在审视着猎物的表情。而我只是拘谨地坐在桌前，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去看那双不太安分的玲珑小脚和涂了红色指甲油的圆润趾甲，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接下来在二人独处的时光里会不会被她生吞活剥吃干抹净。
也在暗自期待着更进一步。
……真是无药可救了。我在内心鞭挞着自己的良心，你是真的觉得现在这种暧昧的气氛是你所期待的吗？在预感到自己有可能又要陷入自怨自艾和自我厌恶的漩涡中之前我收起了思绪，毕竟，让少女察觉到我的异样就不好了。
我感到一阵昏沉，眼皮子不止地打颤。为什么会突然如此疲惫？ 还未来得及做思考，天地间光影晃动，世界在模糊中逐渐远去，一声遥远而又熟悉的话语溜进我的耳朵:
“想和小雨搞好关系的话，为什么不强硬一点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呢？”
真烦啊。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且不论我一直在女孩面前强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模样有多么焦心，我的心意难道说出来她就能够接受了吗？！我，可是对凌潇雨她，有——
有什么？我的心意到底是什么？
我在得知我是女孩的杀亲凶手的女儿这一残酷真相后还赖在她身边不走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
“帮助我去死”这是初见。
“对我来说，这里算是秘密基地哦”见识了她的笑脸。
“这首歌献给、我回不去的地方”听了她的摇滚。
“很帅气哦”被夸夸了，好开心。
“来牵手吧”于是两心相连。
“谢谢你，诗白。”我们的人生就此互相交织。
“…不公平。”话语间的动作勾起了欲火，烧得我体无完肤。
…………
一幕幕记忆闪回，我胸口突然萌生了一股强烈的痛意。这是我第一次感到这样的忧愁与痛彻，就好比饮下了全世界上最涩的苦酒，自觉肝肠寸断的同时又甘美得似蜜糖如砒霜，回味只余火辣辣的灼烧感。这股痛蔓延到全身四肢百骸，使我一瞬间坠入幸福之河，马上就要飘飘然飞起来；但同时也让我如坠冰窟，如刀割般马上要昏死过去。
这种痛，到底名为什么？我朝着那向我放出大话的熟悉身影质问道，却没有等到回复。
结果答案仍旧不得而知，我也因这突如其来的陌生感情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是带着极度不满的眼神盯着我的凌潇雨，两个人的脸庞就在咫尺之间，可以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呜哇！”我吓了一跳，凳子差点向后翻倒过去。
带着寒光的视线静静注目着我：“有一个人，她在二人约会共处一室的时候都还能睡得跟死猪一样，我不说她是谁。”
“哈…哈哈……”
“好笑吗？”
“…抱歉。”
“口头轻飘飘的道歉可不管用，我想看见诚意，”女孩冰冷的话语突然一转，只见她突然俏脸微红，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要，要是你按照我命令的做，想让我原谅你也不是不行……”
噗，原来刚才只是在佯装生气意有所图啊。我几乎是傻笑着凝望少女，自从刚才体会到那种痛后，女孩的一颦一笑都能勾动我的心弦。
从凳子上起身，我在少女面前行了一个我自认标准的屈膝礼:“听从您的吩咐，小姐。”
事到如今我居然有点享受起来这个奇怪的play了。
女孩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小声要求：“那，那……喂我吃……”
一阵沉默。喂食play?这玩的有点太高端了，我的大脑趋于宕机。
“那个，我开玩笑的，不愿意的话……”
我扫了一眼不知何时被端上方桌的清炒虾仁，强压着想要冲破胸膛的心跳，轻轻蒯了一勺。不管了，豁出去了！向凌潇雨的樱唇袭去。
“诶？”
“张嘴。”
“很难为情……”
“那你提这个要求干啥？我不管，这是你提出来的要求，要做就做到底，张嘴！”
“那，那好吧。啊——”
“喀“的一声，包房的服务员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旗袍的姐姐端着精致的餐盘放到我们俩身前的餐桌上，随后转身离开，期间看都没看我们二人一眼，只留下勺子都伸进嘴里的我们二人在原地石化。
“啊呜。”少女吃下勺子里的虾仁，细细咀嚼着，脸蛋红得好想要渗出血来，倒是和她这一身红裙相配。我强撑着调笑道：“怎么提出这个要求的你反倒害羞起来了。”
“……诗白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的脸也很红。”
是吗？我抚摸着滚烫的脸颊，原来不是空调温度开太高了
……
经过了近半个小时打闹般的互相投喂，我们俩精疲力竭地依偎在同一张宽大的沙发上。
“真恶心，居然舔我用过的筷子，变态。”
“你还好意思说！在我喂你的时候偷袭也就算了，筷子都戳我喉咙眼了，你是打算把菜喂我气管里面吗？！”
“略略略～”凌潇雨吐出了粉红的小舌头。这幅样子和初见时的厌世少女截然不同，娇俏可人。虽然我清楚无论哪一面都是她，但我更喜欢少女能够尽情嬉耍的这一面。
就在这时，女孩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来一个红色的小盒，打开，里面是一条银色的项链。
“脖子伸过来，头低点，对。”
我顺从地照着她的命令做了，心中却带着激动和忐忑。这明显是少女赠送给我的礼物，想到从出生以来可能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郑重地送我东西，而且赠送者还是少女，一时间胸中被幸福和甜蜜的苦涩填满。
女孩双臂环绕过我的脖子轻轻系上，离开时我感到项上有了一丝轻微的重量。
“别误会，我只是感觉到你这条小狗似乎还挺受欢迎的，为了不让你变心，先用狗链把你的心拴住，让你变得从今往后只能考虑我的事情。”
“ 什…亏你还说我呢，你这不是也很沉重吗？！”
“我不管，谁让你一周之内就俘获了芷莹姐！你这女同吸引者！”
“我和芷莹姐只是…哎算了，你开心就好。”
“哼，无话可说了吧。”女孩又在佯装生气，然后掏出来小镜子对准我：“好看吗？”
透过镜子我看到了一个露出无奈笑容的黑长直端庄少女，清丽的外貌和我内心的形象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那只纤细脖颈上挂着闪耀的银链，链子上的挂饰是……钥匙？
“同心锁的钥匙？你没扔到池塘里吗？”
“感觉与其丢掉，不如拿在自己手里更好。这样，你看到钥匙就约等于看见我。”
“谢谢，我很喜欢。”我低下头，不想让女孩看见我的表情。我现在一定是痴笑脸红和泫然欲泣混合的丑陋表情吧。
“嗯，喜欢就好。”等到我平复情绪，女孩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一般瘫在了沙发的靠背上，闭上双眼。我也有样学样地与她肩碰肩，结果却被她找到机会顺势倒在我的大腿上，蹭来蹭去。
一时无言，我就这样静静地地感受她的体温。
“真好啊，真希望这样的时光能一直持续下去。”不知为何，女孩突然发出了我也发出过的感慨。
“干嘛搞那么伤感，我不是和你约定好了吗，直到满足你愿望为止，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还不够……”女孩小声呢喃，遂又摇了摇头：“但是，也差不多了。这样一来，要做的事也只剩一件了。”
“什么？”我骤然警觉，女孩的话语间透露出一丝反常，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我心中突然明白，那是名为死亡的阴霾再次笼罩。
“诗白，我想我大概，满足了。”话音刚落，一股冷意窜上我的脊椎，我近乎反射般张开口想向她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那天在废墟上见到你和你做了约定以来，我就一直沉浸在幸福的世界里。”女孩挣脱了我想拉住她的手，起身，赤脚走向身后的屏风：“那之后去了秘密基地，你安慰了我的情绪，勇敢地牵起了我的手，还和我一起演唱了我们的歌。从那一刻开始我脑子里轻飘飘的，甚至能忘掉那群人给我的不愉快。从墓园回家以后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在回荡——想快点见到你。下次见面的时候去哪里玩好呢？我这身衣服你会喜欢吗？我该怎么样在你脑海里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反应过来时已经稀里糊涂地考虑了一大堆和你有关的事情，脑子简直要坏掉了。后来去城隍庙排练的时候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闪耀了起来，特别是得知能和你一起上戏台表演，你又在无意间满足了我之前没有完成的心愿——和人一起在戏台看戏剧，只不过这一次我们两个甚至登台表演了。结束以后我一想到要和你约会开心得感觉要飞起来一样。我也成功地把我想给你的礼物送出去了，像我说的那样，你从今往后不许思考除了我以外其他人的事情，因为，我现在脑海里也只有你。”
“It's yesterday once more…”她轻哼道，丝毫不在意自己刚才直率的告白会怎样炸裂我的神经，撕碎我的意识，践踏着我的理智。得知我与女孩的心意是相同的，我几乎幸福得也要昏厥过去。但是，理智的最后一根弦依旧被我死死绷住，因为，女孩推开了屏风，向着只有围栏扶手的露台走去。
难道说——
“不要！”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几日过得实在是太过幸福了，幸福到我将其误认为成了永恒。然而，我和凌潇雨的相遇根本就不是什么青春恋爱喜剧。我又怎么能忘了，这是一场通向女孩人生终结的死亡巡礼？
起身、迈开脚步——每一个动作都不复杂，但是我突然丧失了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到的信心。呼吸紊乱、视野昏沉、步伐摇摆，胸口什么东西在堵塞着我大叫出的欲望。我什么也看不见了，脑子里面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更难以组织起支离破碎的话语。
我人生的那一束光，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呢？明明还没有把我从对黑暗的恐惧中带出来。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强求你留在我身边呢？
满愿之时已到。
任由身体擅自行动着，奔向房间尽头、屏风外的露台。那一瞬间，万千思绪随风吹来，像是终于冲破了枷锁涌入我的大脑:
其实，我一直抱持着某种程度上的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和女孩在一起的时间还会很长，毕竟女孩也说过“还有很多愿望没有满足”。也会觉得自己与女孩相处的过程中，女孩会一点点找到生的希望，会和我一起朝着未知的明天活下去。也许，还会有一点点觉得女孩会喜欢上自己的小小妄想。
而现在无论是侥幸也好妄想也罢，全部随少女一句“大概满足了”随风飘逝。
搞什么啊这个女人啊啊啊啊啊啊！稍微满足点微不足道的愿望就一副死而无憾的表情，还有遗憾的时候反而能活下去了！真是麻烦麻烦得要死！
对这种麻烦女人，我想说什么——
随着闯入露台，凭栏远眺的她映入我眼帘，红裙飘舞。女孩看见要死要活的我，只是轻笑了一下。
“对了，钱夹放在你口袋里了，趁你睡着时——”
“你都满足了些什么？！”
“诶？”
“那天遇到的那群狗男女怎么办？就任由他们取笑你吗？凌潇雨你就是太善良了！要换成我有寻死的念头，信不信我走之前能带走一个是一个！”
“我不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
“可我在乎！我不允许有人用那样的话语玷污你！而且凭什么是你要对他们感到害怕？交给我吧，我帮你狠狠收拾他们！”
“诗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你也太容易满足了。”
“……”
“假如换做我某一天一定要去死的话，虽然我没有记忆，但是我会有很多要做的事情。比如说，世界上最好喝的饮品是什么样的，我要去尝尝；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是什么样的，我也得整两首听听；复仇是什么滋味，我当然也要痛快地品尝。”
我仰头望向星空，恍惚间开始猜测牛郎织女在这片浩瀚银河的何处相会，随后感到自嘲般笑了出来:
“我感到开心的事情我要干到腻！我后悔的事和未竟之事就要用这双手亲手达成美好结局！如果没完成这些愿望又怎么能死掉？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后天又会是怎样的？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爱上一个人又是什么感觉？……这些我都还不知道，所以，我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去死。”
“……你又怎么确定我没有满足？”
“芷莹姐说，今天广场上会有演唱会和烟花表演。”
得说些什么，让她觉得哪怕再多活两分钟也是值得的。
“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去看所谓的露天演唱会吗？你有没有想过烟花升空的时候身旁有人陪伴会是什么感觉？你知道现在我看着你的嘴唇，在想些什么吗——”
“啪！”
还未待我说完，一朵绚烂的烟火在我们身旁轰然炸裂。
在光影明灭那一霎那，透过女孩那微微张大的双眸，我看见了不属于这世界的五光十色。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无数烟花一齐开放，本应闪耀的群星黯淡色彩，其光泽被人造的满天流星掩盖。而女孩的身姿在闪耀的世界里变得尤为鲜明，莹润的嘴唇反射光泽，我的心悸动起来。
火树银花绽放的嘈杂声中，凌潇雨自言自语了什么，我听不清。但我能感觉到，这一次我暂时说服了她。
这样就好。如果女孩会因为遗憾放弃死亡，那就让她对不能亲眼见证不远的未来而感到遗憾。
烟花似乎没有停下的趋势，在这响彻世界的轰鸣中，留给我们二人的唯有沉默。
……最后的一束花火很特别，它先是在空中停顿了几秒，随后是很剧烈的一声，啪，整个天穹宛若白昼。那之后世界也再次转暗，像是一场宏大魔法的谢幕。我在心里默默感谢着如此精彩的烟火，却听见女孩小声说:
“真狡猾，和诗白你一起看烟花居然是这么美好的事。这不是让我也期待起来演唱会了嘛……”
“不要那么轻易就觉得满足了呀。”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为了稳住她的一面之词，但是我必须说得信誓旦旦。
“……所以嘴唇也要体验吗？”
“什么？”
女孩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朝我扑过来。伴着熟悉的重量和香味，我们又一次紧拥在一起。
“诗白你个笨蛋，我只是逗逗你的呀，没想到你这么舍不得我～好急好急。”
“原来我被耍了，你可真是个坏女人。”
“…其实我还有好多好多愿望没有满足。”
“有多少？”
“大概有天上的星星那么多吧。”
“现在刚放完烟花，看不见星星哦。”
“你就不能不讲一些破坏气氛的话吗？”
噗嗤地我们笑出了声。
“交给你了哦，诗白。”
我们缓缓松开彼此，这时女孩展露给我的只有纯粹的笑靥。
——如果不是听出来女孩声音里的哽咽，我恐怕会以为打一开始女孩就没有了结生命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