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窗外一片纯白。
脑袋昏涨异常，我看向床铺旁的日记本，开始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
昨天参加了工作实习，然后回来读了一会以前的日记。
似乎…有什么东西……
起身，这时小姨喊我给她做饭。趁着把小菜装进盘子里的空档，我回忆起了从事故中醒来后的经历：
被小姨收养，然后辗转小城各处寻找工作。最近，城隍庙社区似乎在考虑要把我升为长期工。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样，不用几十年就能还清欠款了吧……
毕竟还有200万啊……
等等，哪里来的200万，睡迷糊了吧我。不过这确实是梦里才有的事。
“诗白，今天我开车带你去兜兜风。”小姨漫不经心地说：“只是工作暂时休息而已。”
小姨的工作是什么到现在我还不得而知，不过这确实是我醒来以后难得的休息时间。
我望向窗外，发现今天不知为何整座城市笼罩在浓雾中。
“这天气真的要出去吗？”我瞬间没了兴致。
“好不容易找到一天你和我都休息，随便你咯。”小姨吃完了开始洗碗，随后问我：“你想先去哪？”
“那当然是咖啡厅啊。我……”
等一下？为什么是咖啡厅？印象中我从醒来开始就没有去过咖啡厅，更何况我后半句想说，我还有好多新品没点。
而且，似乎还有想见的人没见。
到底是谁呢……
算啦，最近睡的时间太长了，估计是把梦里的事情带入现实了。
“不去咖啡厅了，感觉没什么好喝的。”小姨依旧我行我素，“那就去以前经常去的地方。”
“ok，等我一下哦，我收拾一下桌子，顺便换件裙子。”
“换什么裙子，你哪里有裙子？”
“抱歉，我睡迷糊了。”
……
车停在了一座蓝色的建筑旁。雾实在太大，我凑得很近才能看见门口标牌上的“水族馆”三个字。
“小姨，这里似乎都没人啊。”
我看向里面，发现一个游客都没有。而且，甚至没有工作人员。
“没什么，淡季罢了。走吧。”
“好……”
话又说回来了，我有钱付门票了，但是这回却没人收我钱了。这回？
……经过爬行动物区时，看起来很凶的鳄鱼猛地对小姨呲牙咧嘴，而小姨只是笑笑。真奇怪，她会这么轻易地笑吗？
经过货架，小姨挑了个小丑鱼发卡戴在我的头上。然后，我不知为何，眼泪流了下来。
“太困了。”我装作打哈欠。却发现玻璃缸里的小丑鱼们无头苍蝇般乱撞。
我现在感觉很不好。今天不知为何，充斥着一股诡异的感觉。
“海豚表演还看吗？”小姨问我，而我摇摇头。因为，我已经看过了，可能是在梦中。
……
城隍庙社区是我工作的地方，但是后山我很少去。
“那里是干什么的？”我指着浓雾里若隐若现的高台。
“舞台。听说有乐队会去那里表演。”
“真好啊……要是我会乐器就好了。”
“有那闲工夫不如多睡一会。”小姨嗤笑着我的想法，明明她是鼓手来着……
是吗？我又是哪里得来的情报。
怎么感觉我好像在梦里经历了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下山的时候路过池塘，我走上木桥，对小姨说：“总感觉会下雨。”
“天气预报没说。”
“那就放心大胆地去下一个地方吧……”
……
之后我们辗转多次，不知为何，小姨往山上开去。
山里的雾更加浓了，那白雾仿佛要把人吞噬一般，不断地蠕动着。我瞬间感到胆寒，硬着头皮问小姨：“我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啊……”
“去奠州墓园。看看你爸爸妈妈。”
是了，这似乎是一个重要的地方，好像是谁的家来着……谁会把墓园当家啊。
……下车以后，所有的不详感觉敲响了我的警钟。我和小姨一前一后地走在山道上，穿行在浓雾中。
有什么人，重要的人，不能忘记的人……
然后，当我靠近路边不知道何时冒出的小石狮子时，我停下了脚步。
我愣住了。
因为，那只狮子的嘴里面，有零零星星的白色塑料碎片。
那是——
小丑鱼发卡？得出这个答案的一瞬间，我在原地沉默。
脑子里一股电流窜过。
“怎么了，诗白？”小姨问道。
“小姨，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小姨吧？”
“诗白？你在说什么？”
“我的日记本最后三页，虽然用胶水粘在一起了，但是很容易能撕开。
而上面写着:
我真正的小姨赵芷莹，早在我小学四年级的元旦，就死于慢性白血病。而她，就是我开始玩音乐的真正契机。
“而你，到底是谁？”
然后，霎时间，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
无数本属于我和女孩的回忆，涌入我的大脑。决定寻死的女孩、露出笑容的女孩、在墓前弹奏音乐的女孩、失落的女孩、满足的女孩、对未来产生期待的女孩、对我说“不要走”的女孩、对我表达心意的女孩、决定好了一起要面对明天的女孩——
我想要张口呼喊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早已忘记……
痛苦的泪水打湿了我的双颊。我似乎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怎么，令堂姓赵，妾身也乃赵氏，如何做不得你小姨了？”
带有古韵的令人胆寒的声音响起。然后，面前矮小的石狮子突然化作一道黑雾散开来，我顺着那雾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原来的小姨已经不见踪影。
黑雾逐渐浮现形体，从黑暗中伸出了一对粗壮的爪。紧接着，一对闪着血色光线的双瞳和狮子一样的头颅逐渐显现，那之后，是精瘦的躯干，尖端带有刀刃的尾……最后的最后，所剩不多的黑气化作两只暗夜一般的巨大双翼，笼罩了我的视野。
那野兽只是低吼了一声，我就感到我的全身上下不止地颤抖。
“怪，怪物啊！”我本能地朝身后跑去，可是双腿已经发软，只能踉跄地跌倒在原地。这时，有什么东西从我口袋中掉落……
“妾身乃犼，并非什么怪物。”那野兽嘴里居然还能吐出小姨的声音，看我没有反应，她接着说道：
“若论怪物的话，汝更为类似。”
我没能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因为，我的目光已经全部注意在那掉在身旁的物品上——
摊开的钱夹，里面第一层夹着的纸条上写着的并不是什么密码。
……第一层通体泛黄的纸条上，黑红色花纹狰狞古怪地蜿蜒爬行。那不祥的血色气息不断从上面冒出。
上面写着：“凌潇雨 葛诗白。”
这是什么？！！
……替死符。
不知为何，在心底的某处传来答案。
思绪瞬间回到了在某个我好像登上过的戏台，随着光影转暗，我仿佛回到了那个时代。
“那替死之术只消在草纸上书下二人姓名，以羁绊之物饲犼，便能逆转时空，颠倒因果，使生者死，死者活……”某处遥远的记忆里，一名叫芷莹的女子于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哀唱。
“这是……”
我已感到彻底的胆寒了。因为，无数关于《火焚纪信》的细节一股脑地涌入我的意识。
“妾身实乃犼之后裔，虽有那精怪之血脉，但不通甚磨呼风唤雨之法术。妾身只从祖上习得一件法术——替死之术。”
纪信的妻子是……赵氏。小姨也是……赵氏。
也就是说。
她是犼，会替死术……
“好一似南柯梦里醉，黄泉两岸遥相对。乞巧时节怎见君？不跨鹊桥跨孟桥。银河茫茫君何在？不由得珠泪交垂……”那怪物嘴里传来小姨不带感情的唱腔，这场景诡异得仿佛噩梦一般。
也就是说，有人，对我使用了替死之术——？
是谁？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我怔怔地盯着纸上的“凌潇雨”三个字。
一瞬间我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但是那之后我立刻做出了反应——我要去找女孩！！无数和女孩的回忆终于在我脑海中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拼图，直到昨天晚上和女孩最后一次见面……
““所以，未来的每一天，都多多指教了哦～”
我现在只想立马飞奔到女孩身边，然后拥抱她，质问她为何要发动这替死之术。
然而还没等我移动一步，那黑色野兽扇起那巨大的羽翼，狂乱的气流将我裹挟着朝身后吹去……
“那女孩现在正在完成她人生中最大的决心，难道你要这样去阻止她吗！”野兽缓缓向瘫倒在泥泞的地面的我走来。
“什么决心……我要见小雨……”
“你还不明白吗？”
小姨又一次扑动羽翼。这一次，剧烈的强风吹开了我身后纯白的浓雾。
“自己好好看看吧。”
我转过身，却发现在迷雾的世界中，一个方形的黑色石碑默然矗立。
不祥的预感再次传来，我手脚并用、狼狈地爬到那墓碑的旁边，然后，一行小字映入我长大的双瞳——
“葛氏之墓
父：葛闻军
母：赵芠彩
女：葛诗白”
…
轻笑声从我嘴中传出。
哈哈、哈哈哈。
是吗？是这样的吗？
——真正的葛诗白已经死了，死在那天世界的轰鸣声中。
那……现在的我是……
“果然，术式的效果可以欺骗与你相处的旁人，但是骗不了当事人本人吗？”黑兽踱步在我的面前，声音冰冷。
我没理会。因为，我的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原来，和那天凌潇雨说的相反，她不是女鬼，而我，才是。
和女孩相处到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夏日的幽灵吗？
等一下，那岂不是——
“放我走，我要去找小雨！！！！！”我挣扎着起身，但是被小姨狠狠地镇压在地上。
“这下明白了吧。根本就不是上天给了你第二次机会，而是那个女孩以她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小姨嗤笑着：“汝一具失去记忆的空壳，做得了什么？”
“放开我！！我和小雨有一起活下去的约定！！！”
“这是她的决意！汝现在去的话，她的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换你活下去的决意，汝就要这样亲手糟蹋吗？！”
小姨激动的声音振聋发聩。我知道、我知道她的话语中此时不存在一丝虚假，也是绝对正确的，但是！！
“…这次我绝对不会因为所谓正确的事，离开她的身边！！”
我再次用尽全力挣扎，指甲陷入泥土，浑身脏污，死死盯住那只怪物。
沉默，我们一人一兽在沉默中僵持。
最后，我下定了决心——就算糟蹋她的决意，我也要去找到她，站在她的身旁。
然后，我开口说道：
“放开我，否则我现在就在这里勒死自己！就算是今天活下去了，如果没有小雨在我的身边，我也会立即去找她。”
我看向墓碑，像是穿透厚厚的土壤在盯着已经死去的我的尸体。
原来我早就安眠于此处，只是在人世上呆的够久了，还会对女孩的温度感到留恋。可是，我与女孩这么时间的相处，并不是为了让她替我去死。
“……”依旧是沉默。
黑兽无奈地咕哝了一声，那股无形的压力渐渐解除。随即伴随着喀嚓一声碎裂，那滔天的白雾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初秋山上一碧如洗的蓝天和空灵隔世的鸟鸣。
我们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你们两个，说了同样的话。”
黑兽化作烟雾，再次凝聚形体时，目光中带着强烈感**彩的小姨站在我前方。她看向我，像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人。
我这一次终于可以起身。
“若还有未竟之愿，妾身助汝了结了便是……只是这次，妾身不会再插手。”
小姨脸上是我初见时悲戚的神情，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哀婉，那模样像极了芷莹饰演的为夫君替死而悲痛欲绝的赵氏。
……
小姨坐在前排开着车，从后视镜看不清她的神情。
然后，缓缓开口，讲述了已经死去的我本不该知道的往事:
……
那是葛诗白出殡后的第三天，凌潇雨冒雨来到了城隍庙。
她没带伞，浑身湿透地迈入正殿。
干脆就这样发高烧死掉吧，她喃喃自语。女孩在在这一周接连得知了父母和小千的死讯，现在的她，已没有一丝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了。她看着自己手机里诗白最后发来的短信，跪在正殿的大地上崩溃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这个懦弱自私的胆小鬼……为什么要把小千的生命夺走……”
“因为我没有赴约所以侥幸活了下来……所以也没有见你最后一面……”
“为什么要这么残酷……把什么都没有的我抛在这个世界上呢……没有小千在我身边，我今后该怎么鼓起勇气继续活下去呢……如果，如果能替她去死就好了……”
然后，雕梁画柱上传来声音：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一阵妖雾弥撒开来。
“…你是……敲鼓的赵姐姐……不对，你到底是谁——？”女孩的悲伤转为惊恐。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能帮你完成你的愿望。”
……
“这是替死符，只要写上你们二人的名字，你们的命运就会被术式联系在一起。”
“然后呢？我还需要做什么？”女孩迫切地追问着。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这个术式一旦发动，只有你的死才能让另一方真正活过来。”
“我考虑好了。“女孩没有一丝犹豫。
“……是吗？总之，还需要一样东西，那就是——羁绊之物。所谓人世之间的牵绊，粘连着缘丝与情丝。只有身为犼的我吞下，才能编织成容纳她灵魂的躯壳。”
“也就是说，承载着我和小千回忆的东西是吗……”
“差不多，但是必须持有你们二人双方的回忆。”犼向女孩确认道：“那东西，你身上有吗？”
女孩沉默了许久：“有，但是，已经成了零落的碎片……”
……
“赵姐姐，你没有骗我，”凌潇雨流出幸福的泪水：“小千她真的活过来了！！而且身边的人也认为她一开始就没死！”
“啊啊，那是因为这个法术可以欺骗她周围的世界。”
“太好了……没想到，真的能让小千活过来……”
“不，她已经不是你的小千了。由于你们的羁绊物碎裂得太彻底，只能用她的记忆当作丝线去修复了。现在我，就算她醒来，也是一个完全不认识你的陌生人。”犼用冰冷的话语打断女孩天真的妄想。谁知，女孩虽然怔了一会，却释然地摇摇头：
“是嘛……不过，这样也好……她不会记得我过去对她造成的伤害，也不用考虑她的父亲给她带来的痛苦……什么啊，这不是更好了嘛……”
……犼看见女孩满足的表情，想起了多年前两个女孩在城隍庙广场遇见自己，然后拉着自己在她们学校元旦晚会上敲鼓的时光。
尽管岁月荏苒，赵氏不会老去，但是她还是动摇了。可是，这毕竟是女孩的决心。
“术式发动成功后，葛诗白暂时活过来的状态只能维持三十日。越往后我越无力维持无主灵魂在这世上游荡，所以，你需要在这三十日内完成最后一步——替她去死。”
“无论是不见她默默离去，还是陪伴在失去记忆的她身边，全凭你自由。可是一旦超出界限，她的灵魂就会消散，切记。”
“嗯，我会的。”
……
小姨说完缓缓吐了口气。
而我脑子中浮现女孩初遇时在废墟遇见我的眼神，原来，那时的她打算就这么不见我，然后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默默离开这个世界吗——？
原来，她与我相伴时每每想终结生命，并非感到绝望，只是因为要替我离开这个世界……
这种悲伤的事情……
我……
“我怎么可能接受啊……”
原本以为我要在和女孩的相伴中拯救失去希望的女孩，没想到，故事的开端是女孩想要拯救我。
那么我们故事的结局，又会走向何方呢？
……
“你真的要这样吗？”
车停在废墟旁，小姨下了车，仰望着蓝天。
“嗯。”难得今天天这么好，我也多看了几眼。随后，我解下了脖颈上一直系着的项链。
那是同心锁的钥匙，也是这次我和女孩羁绊的证明。
“听说把钥匙投到石狮嘴里会有好运。”女孩的话语浮现在我脑海。
“最好是有好事发生啦……我自言自语着，然后，将项链随风抛给那个一直扮作我小姨的、名为犼的怪物。说起来，她的本体长得好像石狮子呢。
“说起来芷莹姐其实才是我真正的小姨吧，而且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为什么现在还活着，失去了记忆呢？”
“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在另一个乐队里，一个贝斯手替键盘手离开这个世界的故事。”
“听起来好复杂……算啦，我不问啦。”
我扭过头去。女人站在空荡荡的蓝天下，形单影只。而这一次，她笑了。
我朝她挥挥手，向她告别。
或许这个人是我真正的小姨也不错。
……
……赵氏伫立在原地，目送女孩黑发飞舞，纤细高挑的背影走向废墟。
她将手中闪着银光的项链团成团，随后，缓缓吞下。
随后她的身影化作一团雾消散在风中，只留下一句话语：“今后，恐怕是死亡也无法将汝等分开。”
……
我缓缓登上废墟的楼梯，整座城市缓缓升起。
咔哒咔哒。随着鞋底与水泥阶梯碰撞，有什么东西，逐渐苏醒……
那是——我的记忆。
与女孩在小区的童年，朝夕相伴的小学时光，伴随音乐的夏日，为了某个人而参加的元旦晚会……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那之后就是我熟知的分歧与错过。
一切的一切，全部回想起来了。看来小姨确实遵守了约定。
然后，我现在的心情异常平静。不仅是因为马上要见到女孩，更因为我已经完成了我应做之事。
哒哒。继续向上攀登。
然后，歌声传来。我循着歌声的方向，慢慢踏上顶楼——
视野瞬间开阔。在广袤的蓝天白云下，整个城市一览无余。但是我已经没有心情欣赏和女孩一同相伴的地方。因为现在，我的目光只能聚焦在一人身上。
女孩一袭白裙，坐在废墟悬崖的边缘。绑带凉鞋被丢在一旁，少女一边晃着白花花的小脚一边轻轻哼唱着。
我开口调笑道：“我还真是幸运呢，能在这里遇见漂亮姐姐。”
女孩听到我声音的一瞬间，扭头，微微张口。我没给她质问的机会，只是走到她身旁，轻轻贴住她的身躯：
“小鱼儿，你也是个骗子。明明、说过要和我一起活下去的……”
听到对她的称呼，女孩这次彻底无法冷静：
“你是，小千吗？”
“对啊。”我露出微笑。
“诗白呢？诗白去哪里了？！！！”女孩几乎无法抑制，但是当她看到我神情没有改变后，逐渐冷静。
“放心吧，无论是诗白还是小千都好好地在这里呢。”我摸了**口：“我想起以前的记忆了，小雨。”
“诶？……为什么？”
“因为我，把属于小雨你的那份，还给你了。
还记得吗？我们的新的羁绊之物——同心锁的钥匙。”
“什——”
“小姨说我现在的身躯已经是在勉强靠记忆丝线维持。我把你的生命还给你，那么我就会取回我的记忆。然后，我的灵魂大概会在一天之内消散吧……”
“为什么？！！！！！”
女孩的尖叫打断了我的话语。
然后，我的身体被粗暴地推倒在地面。几乎是一瞬间，女孩骑跨在我的身上，视野的蓝天被女孩小小的身躯覆盖。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把你变回到我的身边！！！我真的！！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再和你一起！！！明明度过那么多美好的时光了！！！明明遗憾都被满足了！！！为什么，还不能放我走呢……”
“因为，我想让你活下去啊。”苍白的话语。
“那我……我也想让诗白你活下去！！为什么只有你的愿望被满足！！！”
女孩崩溃大哭，她那红肿的眼眶中不断有清凉的温暖液体打在我的脸上，模糊了我的视线。
“无论是我还是小千，我们两个从过去开始，就是脑子里只能想起你的事的笨蛋。所以，我们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未来。”
我轻轻抚摸着女孩被泪涕润湿的脸蛋：“我啊，真正的愿望，是希望小鱼儿你无论是否有我在身旁，都能快乐地笑着。但是，这个愿望我也明白实在太自私了。所以，在这最后，让我陪在你身边吧。我和小千都希望你能活下去，二对一，这次是我赢了。
所以，这次就稍微满足一下我的小小愿望吧。”
女孩一边哭喊着，骂着我耍赖，一边死死抱住我。在这几乎无法令人喘息的温存中，我和女孩互相撕咬着，用舌头和嘴唇不断索取着对方的一切。
躯壳实在是太厚了，我和女孩恨不得穿破虚伪的外壳，使我们的灵魂互相交缠。
“哈…哈……没有了诗白，我，我该怎么继续……”
“哈……”我看向女孩噙着泪水潮红的脸：“不要骗自己，因为你不是已经重新喜欢上了这个世界吗？”
女孩和我在小城的这一个月并没有白费，因为她已经不想再逃离这里。这座城市的大大小小的地方，都留下了我们的身影。
在我所不见的未来，女孩快乐地欢笑着，而我不会在身旁。
——在我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巨大的悲戚袭击了我依然填满的胸口。于是，从我沙哑的喉咙里挤出来了不成样子的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