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沿着河岸追着那条诡异的鱼往下游跑去。
水流渐渐湍急，鱼却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跑了非常远。
“快看！”楚梦曦突然拽住我的袖子。
岸边，一个钓鱼佬正猫着腰，抄网已经伸向水面，眼看就要捞起那条鱼。
走进了。
我急忙打量他的装备。
鱼护空空如也，岸边连个鱼鳞都没有，显然是个空军选手。
“别拦他。”
我憋着打趣拉住要冲过去的张叔，指了指那个空鱼护。
张叔和楚梦曦顺着我的视线看去，顿时心领神会。
这个时候去阻止他确实不太好。
“神经病啊……”
钓鱼佬被我们盯着，不爽地骂了一句，继续专注捞鱼。
明明近在眼前的鱼，他的抄网却总是差那么一点。
“见鬼了……”
钓鱼佬额头冒汗，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我们仨站在岸边，就像忠实观众。
钓鱼佬突然把抄网一摔：“老子今天非要抓到你！”
说完就脱掉外套，扑通跳进河里。
“哎你……”
张叔刚要阻拦，钓鱼佬已经扑腾着往河中央游去。
就在他即将抓住鱼的瞬间。
鱼突然沉入水中，钓鱼佬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脚踝，整个人猛地往下一沉。
“救……咕噜……有东西……咕噜……”
他惊恐地挣扎着，水花四溅。
我们三个脸色骤变。
我屏息凝神，眼底泛起冰蓝色的光晕。
发丝无风自动，一根雪白的长发飘落掌心，瞬间化作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
“去！”
长剑破空而入，在水下划出一道幽蓝的轨迹。
我能清晰感知到剑锋擦过钓鱼佬的脚踝，斩断了那束缚。
张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三两下就把呛水的钓鱼佬拖上了岸。
楚梦曦蹲下身，手指搭在钓鱼佬颈侧：“没事，就呛了几口水。”
我凝视着恢复平静的水面。
白天的阳气压制着水下的东西，但它肯定还在那里。
“咳咳……有鬼……水里有鬼……”
钓鱼佬醒来后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连渔具都不要了。
张叔拧着湿透的衣角，突然拍拍我的肩膀：“丫头本事不小啊，刚才那架势，跟天仙下凡似的。”
我心头一凛。
按理说普通人应该看不见我的变化……
“赵冰山给张叔开的阴阳眼。”
楚梦曦见我有些疑惑，便开口解释道。
我收起长剑，重新变回原样：“张叔，抽干钓场，我想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张叔立刻掏出对讲机：“小刘，调几台抽水机过来，把钓场抽干！”
“这钓鱼，还学吗？”
楚梦曦捡起地上的鱼竿晃了晃。
“学啊。”
我接过鱼竿，故意说得很大声。
回到原位后，张叔终于钓上来一条鱼，小拇指大小的餐条。
我们就这样耗到傍晚。
中午张叔递来压缩饼干，硬得能当砖头，但确实顶饿。
回到钓场时，我惊呆了——整个塘底都露了出来，只有中央一个黑洞还蓄着水。
路边停着三辆大卡车的抽水机，轰隆作响。
“张叔，这得花多少钱啊……”
“破案要紧。”张叔摆摆手，又招呼来一辆吊车，“今晚必须把那东西揪出来！”
楚梦曦担忧地看着吊车：“万一那东西力气特别大……”
“你张叔我怕过什么？”他拍了拍腰间的手枪，又指了指吊车上的钢索，“双重保险。”
……
夜幕降临。
我学着白天张叔教的姿势，将鱼竿精准地抛向黑洞中央。
吊车的钢索缓缓下降，张叔穿着潜水服的身影逐渐被黑洞吞噬。
突然，浮漂猛地一沉！
我用力一提竿，钓线上挂着我们事先准备的死鱼。
刚松了口气，却听见楚梦曦倒吸一口凉气。
吊车收回的挂钩上，空空如也。
“张叔出事了!”
洞里的水突然沸腾般翻滚，传来几声闷响，明显是水下枪声。
“哗啦”一声，张叔的脑袋冒了出来，脸上还带着爽朗的笑。
“哈哈哈，你们猜我在下面发现……”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水面四周，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怪脚印。
不是人形，而是像竖立的鱼尾。
还没等我们反应，整个钓场突然剧烈震动！
淤泥如同巨浪般掀起，又像倒扣的碗一样向我们压来。
……
这是哪里？
我睁开眼，天空呈现青黑色。
无数巨大的鱼钩从天而降，轻轻摇晃。
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已经幻化成了白纱衣。
环顾四周，却不见楚梦曦和张叔的身影。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欢快的呼喊：
“你醒啦！”
楚梦曦从高空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我面前。
“你这是……”
“这个啊～”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最近的一个大钩子前，用力一拽，钩子嗖地缩回天空，“挺好玩的！”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一屁股坐了上去。
钩子迅速上升，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她跳了下来。
这一幕莫名熟悉……我皱眉思索。
【参考海绵宝宝钩子那集】
按理说，只有被引路鱼拖下水才会进入鬼域，这次我们却是通过钓鱼进来的……
“想什么呢？”楚梦曦玩够了，蹦到我面前。
“我在想契机……”
一声巨响打断了我。
张叔从高空坠落，一个前滚翻完美落地。
刚刚他下水时，就看见了引路鱼，几枪打死后，就来到了这里，他讲给我们听，我点了点头寻思应该是厉鬼恼羞成怒了。
“那张叔……”我指指天上，“你怎么从……”
“这个啊，”张叔不好意思地挠头，“看楚丫头玩得开心，我就想试试……”
我扶额叹气。
这两个活宝，把鬼域当游乐园了吗？
我们在这片诡异的鬼域中兜兜转转，四周全是晃动的巨大鱼钩。
“你们坐钩子上天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吗？”
我仰头望着青黑色的天空问道。
“没啊，飞到一半就跳下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抓住最近的鱼钩：“走吧，咱们上天看看。”
说完一屁股坐了上去。
鱼钩立刻开始上升，速度越来越快。
穿过云层，悬停在半空中。
一个足有十层楼高的庞然大物正朝我伸出巨手。
它的下半身是竖立的鱼尾，左边身体骨骼扭曲变形，皮肤上布满鱼鳞，像条畸形的比目鱼。
右边身体却完全是一滩腐烂的淤泥，散发着恶臭。
明明脚印根本没有这么大的。
幸好这高空有实体，我的行动还算灵活。
我迅速闪避，同时拔下一根白发化作利剑，挡开怪物喷出的粘稠液体。
黄绿色的脓液里漂浮着半消化的鱼卵和腐烂的内脏碎块。
我刚要提醒，却见张叔乘着另一个鱼钩刚刚升上来，结结实实被那液体浇了个透。
张叔瞬间僵住，那粘液糊了他满脸，甚至有几条还在蠕动的寄生虫顺着他的领口往里钻。
怪物左边鱼身上的鳞片突然全部竖起，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喷头。
喷头不断吐出黑色的粘液。
粘液落在地上，竟然像活物一样朝我们爬来。
我强忍着恶心，将全部白发化作利剑。
无数寒光在空中交织成网，朝怪物激射而去。
利剑刺入怪物身体的瞬间，黄绿色的脓液像爆裂的水囊般喷溅而出。
太恶心了我的妈。
怪物右边淤泥部分突然剧烈翻涌，鼓起一个个脓包。
“啪”地爆裂开来，爬出八个扭曲的人形。
它们浑身布满溃烂的鱼鳞，鳞片间渗出黄褐色脓液。
下半身臀部连接腐烂的鱼尾，挂着黏糊糊的水藻。
头部只剩一张布满尖牙的鱼嘴，没有脸。
它速度惊人，转瞬之间便飞驰扑向张叔和楚梦曦。
来不及了!
我的双眼瞬间变得血红，额头皮肤撕裂，一只猩红的瞳猛然睁开。
那只血瞳从额头跳了出来，在半空中“啪”地炸开，分裂成无数蠕动的血色眼珠，涌向那些丧尸。
眼珠腐蚀着丧尸的身体。
丧尸渐渐化作一滩滩腥臭的烂泥。
但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那些烂泥立刻开始蠕动重组。
楚梦曦手中泛起淡淡的荧光，对着扑来的丧尸轻轻挥手。
那些怪物竟然真的停顿了一瞬，浑浊的鱼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一只丧尸已经狠狠咬住了她的肩膀！
尖锐的鱼齿刺入血肉，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它们会假装被控制!
“我去你的!”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嘴角撕裂至耳根，森白的獠牙从牙龈中刺出。
双手化作狰狞的鬼爪，扑向那些朝着张叔而去的丧尸。
我自认不是什么有责任心的人。
但张叔肩负的比我重得多。
更何况……楚梦曦那样子，怕是活不成了。
丧尸疯狂啃咬着我，浑身是血。
张叔满身污秽，却仍举着手枪为我掩护。
楚梦曦倒下的方向突然传来嘶吼。
扒皮鬼猛地冲来，两口咬碎我面前的丧尸。
她的身体像泄气的气球般干瘪下去。
原来楚梦曦就是扒皮鬼！
但没用。
它们杀不死。
扒皮鬼替我挡住围攻，而那巨大怪物却始终未动。
我得以喘息。
张叔扶住我透支的身体，
对我的狰狞相貌毫无惧色：“丫头，没事的，你尽力了。”
尽力？不。
我推开他缓缓起身。
白纱衣渐染血色，发丝、瞳孔、长剑，尽数化作猩红。
“张叔，活下去……”
我将剑掷向扒皮鬼。
它会意，踢飞丧尸退开。
红光笼罩下，它们的动作变得迟缓。
我在起舞。
在旋转。
在漫长的时间线里血舞。
他们眼中只过了一秒，而我已完血舞。丧尸尽数倒下。
我虚脱后仰，落入一个陌生怀抱。
“没事吧？”
抬眼是个陌生小正太，眉眼却似曾相识……
怪物暴怒，巨尾横扫而来。
小正太想带我逃离，却已来不及。
我用尽最后力气，反手将他推远。
剧痛中，我的意识坠入一片混沌空间。
眼前站着两个身影。
一个是楚萧。
另一个竟是我男身时的样子。
“你是谁？”我和那个“他”同时开口。
楚萧：“对不起，小梓。”
我们同时转向他。
“楚萧，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厉声质问。
“他才是林梓，你是我复制时间流里的残魂体……你所经历的，都是我想让你经历的……我经历过的……”
那个“林梓”震惊地瞪大眼睛：“萧萧？”
“楚萧！”我怒吼，“所以我的存在就只是为了救他？我就活该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不是的！”楚萧急了，“你是从他灵魂分离出来的，你就是……”
“我是什么？我是什么小丑吗？”
我冷笑着，想起海底那段刻骨的交尾，“楚萧，我和他，你选谁？”
楚萧张了张嘴：“我选……”
“不用选了。”
我突然暴起，鬼爪直取那个林梓。
楚萧慌忙将他护在身后。
“你动他，你自己也会消失！”楚萧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佳姐已经找到解决方案了，共生!我不知道萧萧到底做了什么，但你的出现也让我变得不同!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共生吧！”男生说着话。
我轻笑一声，楚萧说的，其实我早有察觉。
如今我与这个世界已经脱轨，与其消散，不如成为他试试。
好歹能做回男生，应该吧。
林梓朝我伸出手。
我迟疑片刻，缓缓伸出鬼爪。
意识回归的瞬间，全身泛起难忍的瘙痒。
皮肤下有什么在蠕动，渐渐浮现出银白色的鳞片。
剧痛中，身体变形，骨骼伸展，四肢化作利爪，龙吟震彻云霄，我竟化身为一条皎洁的白龙！
龙尾一扫，那个庞然怪物瞬间土崩瓦解。
我盘旋而上，龙息喷吐间，整片鬼域灰飞烟灭。
……
“你以为你在钓鱼，其实被钓的，可不一定是鱼。”
楚萧两只手烤着串，一边的林梓和楚熙正钓着鱼。
奈何鱼的力气太大，林梓差点被拽到河里去。
楚萧才会发出这般感慨。
“呼呼呼-你可真有意思，活说回来，什么时候把你的小娇鱼钓上岸啊？”
赵晨旭吹了吹手里的烧烤如是说道。
又吃了一小口，连忙招呼着，“林梓!笨熙!烧烤好了!”
“赵冰山你皮又痒了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