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拍卖行,贵宾客房区域。
厚重的房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将外面世界的浮华与喧嚣隔绝开来。
两名身着黑衣、面无表情的拍卖行“护卫”如同雕像般一左一右矗立在门外,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再明显不过的软禁。
房间内,珂琳蒂娜不安地来回踱步,粉色的尾巴焦躁地轻轻甩动,敲打着裙摆。
“西丽娅,小姐她不会有事吧?那个金头发的女人看起来笑呵呵的,但感觉好可怕....”
龙娘女仆的声音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担忧,她时不时望向门口,仿佛能穿透门板感知到外界的情况。
西丽娅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华丽的梳妆台前,看似随意地摆弄着上面精致的瓶瓶罐罐,但微微抿紧的嘴唇和略显闪烁的金色瞳孔却泄露了她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的内心。
“别自己吓自己,珂琳蒂娜。”
她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
“米娅虽然....有时候笨笨的,但她运气一向不差。而且,那个卡莉雅既然说了只是‘谈谈’,应该不会....”
话虽如此,她自己心里也完全没底。
卡莉雅·格里姆,那个女人的笑容完美无瑕,却总让人感觉深不见底,仿佛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里昂被单独留下谈判,米娅不知所踪,这种一切都脱离掌控的感觉让西丽娅非常不安。
“可是...”
“好了,”
西丽娅打断了她,语气稍微强硬了一些。
“我们先休息一下,保存体力。也许一会儿哥哥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她将珂琳蒂娜安抚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走到门边,将耳朵轻轻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屏息凝神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外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声。那两名护卫似乎真的变成了雕塑,没有丝毫离开的迹象。
[不能再等下去了。]
西丽娅心中那份不安越来越强烈。米娅独自一人面对这座迷宫般的拍卖行和那些深不可测的人,天真的她会遇到什么?万一……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她悄悄退回到房间内侧,从大腿侧的隐秘绑带上取下了那支她引以为傲的“存在淡化”炼金药剂。
幽蓝色的液体在水晶瓶内微微荡漾,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西丽娅?”
珂琳蒂娜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疑惑地小声问道。
“我出去看看。”
西丽娅压低声音,语气不容置疑。
“你留在这里,如果哥哥回来,就说我....就说我有点累先去内屋休息了。”
不等珂琳蒂娜反对,她拔开瓶塞,将药剂一饮而尽。
一股清凉感瞬间流遍全身,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纱般的物质覆盖了她的身体,她的存在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降低,甚至连周围的光线都似乎微微扭曲,下意识地忽略她的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动作舒缓而平稳,尽可能不引起空气的剧烈流动。
门外,那两名护卫依旧如铁塔般站着,但他们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西丽娅所在的位置,望向了走廊深处,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扇门刚刚被打开又关上。
[成功了!]
西丽娅心中一喜,立刻猫着腰,凭借着药效,如同一道模糊的幽影,迅速融入了走廊复杂的阴影之中。
拍卖行的后台区域远比前台更加复杂曲折,如同一座巨大的迷宫。
华丽的走廊与昏暗的佣人通道交错,存放着奇珍异宝的密室与散发着清洁剂味道的杂物间并存。
西丽娅不敢大意,她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依靠着药效和阴影,小心规避着偶尔巡逻的守卫和低头快步行走的侍女。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生怕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她只能凭借着之前悄悄记下的大致方向,并紧紧跟随一丝微弱的米娅魔力波动,或许更多是冥冥中的直觉与担忧,艰难地摸索前进。
通道仿佛无穷无尽,岔路口一个接着一个,她不得不多次停下判断,甚至走了好几次死胡同,不得不原路返回。
时间在寂静而紧张的搜寻中悄然流逝,“存在淡化”药剂的效力似乎也随着时间推移开始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这让她更加心急如焚。
[米娅....你到底在哪里?千万别出事....]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起初,沿途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一切都符合一座繁忙拍卖行后台该有的样子,整洁、高效、且隐秘。
西丽娅迅速闪入一个堆满清洁工具的凹角,确认四周无人后,再次从绑带上取出一支水晶瓶。里面荡漾着琥珀色的液体“聆风精粹”。
她快速饮下,药剂带着一种奇异的温热感滑过喉咙。
霎时间,世界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
远处守卫的闲聊、更远处魔晶设备的低频嗡鸣、甚至墙壁内管道中液体的流动声都涌入耳中。
她不得不集中精神,努力过滤掉这些杂音,专注于搜寻那些细微的、属于米娅的声响。
首先,是在一条僻静走廊的角落,她注意到一小块华丽地毯上,有一个比周围颜色略深的、小巧的脚印凹痕,边缘还沾着些许极其细微的、仿佛从鞋底带来的潮湿泥土,与周围一尘不染的环境格格不入。
接着,在另一条通道的墙壁上,她看到一处大约半人高的位置,有一小片不起眼的、略带水汽的模糊痕迹,形状有些奇怪,不像是随手擦拭造成,倒像是有人奔跑中不慎用肩膀或手臂蹭过留下的短暂湿痕。
在一个岔路口,西丽娅蹲下身仔细查看,发现了一洼几乎已经干涸、难以察觉的微小水渍,不知是汗水还是其他什么液体滴落的痕迹。
这些痕迹都非常微弱,几乎会被任何人忽略。
但西丽娅的心却一点点提了起来。
她天生敏锐,又是炼金术师的优等生,对物质的异常变化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
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蛛丝马迹,在她脑海中慢慢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这里不久前可能发生过短暂的、被迅速清理过的冲突或意外。
她不敢确定这一定与米娅有关,但焦虑感却呈指数级增长。
她加快了脚步,更加仔细地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转角阴影里,她取出了第三支药剂——“秘法视界”。
瓶中的银白色液体如同液态的星辰,缓缓流动。
西丽娅饮下它,一股清凉感直冲眼眸,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空气中开始浮现出原本不可见的魔力流光,像一道道细微的、色彩各异的丝线,描绘出不久前能量流动的轨迹。
她能看到防护魔法的微弱闪光,甚至一些区域残留的、尚未完全消散的术式结构。更重要的是,她辨认出了一丝非常熟悉却略显紊乱的魔力光谱——那是米娅的。
又穿过几条回廊,甚至冒险利用运送布草的推车作为掩护通过了一个有守卫看守的路口后,来到了曾传送过米娅的侍女更衣室,眼前的景象正是那被米娅一阵折腾后的景象,之前那被米娅重击迫害的打手也不知了去向,反倒是那面传送镜面还立在一旁。
西丽娅强迫自己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仔细检查着上面每一道炼金纹路。能量残留刺痛她的皮肤,告诉她这面镜子不久前才被启动过。未知的彼端或许是陷阱,或许是绝境,但既然这是米娅可能前往的方向。
她收回手,目光愈发坚定,挺直脊背,再一次确认了镜面传送的坐标稳定性,随后便紧闭双眼,憋了一口气走进镜面之中。
.......
西丽娅左右观望,周围的装饰从奢华变得相对简朴,石壁取代了金纹墙纸,空气中也多了一丝尘封和魔晶长期运转后产生的淡淡臭氧味。
这里似乎是拍卖行更深处、更少人来的区域。
也正是在这里,痕迹变得明显起来。
不远处,她在一个转角后,猛地看到两名拍卖行守卫背对着她,正费力地将一个似乎昏迷不醒的同伴拖进一旁的空房间。
西丽娅吓得立刻屏住呼吸,紧紧贴在阴影里,心脏狂跳。
直到那两名守卫处理好同伴并骂骂咧咧地离开,她才敢继续前进。
那名昏迷的守卫脸色痛苦,双手还无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裆部.....
又过了几个拐角,一小滩未曾完全干涸的、带着奇异香气的胶状物质粘在地面上呈现在西丽娅的面前。
一面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新鲜的、被什么尖锐物体划过的浅痕。
[刚才那是.....?难道米娅她.....?]
一个荒诞却又似乎能解释那些痕迹的念头闯入她的脑海,让她脸颊有些发烫,但更多的还是震惊和担忧
[米娅到底做了什么?]
她循着那两名守卫来的方向,更加小心翼翼地前进。
空气中的魔法残留气息似乎也浓郁了一些。
终于,在一条格外幽深、两侧石壁略显斑驳的长廊尽头,她听到前方传来了极其细微的、仿佛是一个女孩脱力后沉重的喘息声。
[是米娅的声音!绝对不会错!]
西丽娅心头一紧,再也顾不得许多,立刻朝着声音来源疾步跑去。
药效似乎也因为她的情绪剧烈波动而变得极其不稳定,她的身影在空气中剧烈地闪烁、明灭。
拐过最后一个弯角.
眼前的景象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了西丽娅的脑海,让她瞬间僵立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看到了那个强大的、危险的拍卖行侍女奥菲。
她也看到了米娅.....
但绝不是她想象中的陷入苦战或遭遇危险的米娅。
只见那个奥菲,正以一种极其亲昵的、近乎拥抱的公主抱姿势,将米娅整个人搂在怀里。
米娅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识,脑袋无力地靠在奥菲的颈窝处,浑身沾满污迹和汗水,显得异常狼狈又脆弱。
而奥菲正微微低着头,一只手托着米娅的腿弯,另一只手似乎刚刚从米娅的脸颊上拂过,脸上的表情是一种西丽娅从未见过的、难以形容的复杂神色,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温柔?
而米娅,她那总是有些害羞和躲闪的伙伴,此刻却依偎在那个危险女人的怀里, 甚至一条手臂还软软地垂落在奥菲的臂弯外,那双总是包裹着纯白丝袜、此刻却沾满污渍的腿,正毫无防备地展露着。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魔法肆虐后的焦灼气息和一丝淡淡的、属于奥菲身上的馨香,混合成一种诡异而暧昧的氛围。
“米...米娅?!你....你们...在...在干什么?!!”
西丽娅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困惑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猛地拔高,甚至带上了破音。
她身上的“存在淡化”效果在这一刻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彻底失效,身影完全暴露在走廊的光线下。
她指着两人,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脸颊瞬间变得滚烫,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担忧、所有的寻找、所有的心理准备,在这一幕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多余?
就在这时,奥菲闻声抬起头,目光投向突然出现的西丽娅。
她脸上的那种复杂神情迅速褪去,转而浮现出一种西丽娅更加熟悉的、带着职业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此刻在西丽娅看来格外刺眼。
奥菲非但没有松开米娅,反而似乎将她更紧地往自己怀里护了护,然后,用她那特有的、能气死人的语调,轻声说道。
“哎呀....这可真是...抱歉呢,可爱的小妹妹,你来的....可能不是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