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风芙蓉水中漾 更新时间:2024/10/13 8:42:03 字数:3616

珞茗恢复得很快,过了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做完手术两周后她办了出院手续,生活回归正轨。只是她有时还会隐隐地头痛,不过医生表示没有大碍,一段时间后就会好。

珞茗说,她想看海。做完手术后的这些天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经常梦到大海。

S市是临海城市,所以去一趟海边并不费劲。独孤扶柳愉快地满足了她的心愿。

初夏的阳光很柔和,珞茗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披着头发,像自由的海鸥一样美丽。海风吹拂她的裙裾,她望着蔚蓝的大海出神。

“这里真好,”珞茗喃喃着,“我好喜欢……”

她把鞋子脱掉,感受着金黄的细沙摩挲脚心的粗糙。海滩上有许多贝壳,阳光勾勒出精致的轮廓,光彩夺目。珞茗捡起一个小巧的扇贝,轻轻地拍了拍它,它竟张开了口,露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珍珠。

“柳子你看!我发现了一个珍珠!”她激动地把贝壳拿到独孤扶柳面前。他见了,正想接过来仔细看看,贝壳却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迅速地关上了。

两人懵懵地看着贝壳合上,他们同时看了对方一眼,正好四目相对,于是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珞茗在海滩上走着,海水拍打着岸,也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双脚。小小的浪花痒痒的,像轻轻抚摸孩子的母亲的手。她感到一阵难以言表的痛快,然后忍不住在海滩上奔跑起来。

“快来呀——柳子——”珞茗一边跑,一边笑着回过头,向独孤扶柳招手。

有山,有海,有云,但他的眼睛里全是她。世界好像不复存在,时间也已然凝滞,只有她无忧无虑地笑着,挥手招呼他。

他不禁愣了神,等她再次呼唤自己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慌乱地奔向她。

珞茗牵着他的手,两个人一起沿着海岸疯跑,边跑边笑,没多久她就累得气喘吁吁。

“我可以背着你跑,”独孤扶柳本来想抱起她,但想了想觉得不妥,于是这样说道。

“不用啦,我们坐下来歇歇吧,”珞茗指着前面的一块大石头说。

石头因为海水长期的侵蚀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变得平整光滑。珞茗迫不及待地爬上去坐下,冰凉的石头贴着肌肤,惬意极了。

独孤扶柳默默在她身边坐下,陪着她休息。

珞茗看着平静的海面,长舒了一口气。她突然开玩笑似的对他说:“呐,柳子,等我死后,你就把我的骨灰撒进海里吧……也不要开什么追悼会,直接烧了就行……我喜欢安安静静的。”

独孤扶柳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开个玩笑而已,”珞茗见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莞尔,“因为我太喜欢这里了,安静,没有尘世的喧嚣。”

“那么多年以后的事,到时候再说吧,”独孤扶柳踢了一脚海水,溅起白色的浪花 。

他没有想到,珞茗的这句话会让他们不久后故地重游。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安安静静地待在一个盒子里,不声不响,而他悲痛地松手,将她送给了大海。

从海边回来后的珞茗很好,直到有一天早上她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伤口感染导致颅内旧疾复发,她被救护车送回了原来住的520病房。

医生给她上了呼吸机,对她实施了紧急抢救。

独孤扶柳的心沉到了地底。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还有些发懵。机器工作的声音让他一阵头晕。

经过抢救的珞茗心跳恢复正常,但仍然昏迷不醒。陆陆续续参加抢救的医生都离开了,只有护士还在进行一些琐碎的工作。她们为她打针,做完一切后也飞快地离开。

房间里只有独孤扶柳,珞茗,两个女仆。静得令人害怕。

光影斑驳,珞茗的脸再度苍白。

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框,独孤扶柳回头一看,是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请去前台缴费,”他说。

真是急躁,独孤扶柳抱怨地想。他对垂手站在一边的半夏说:“你去交一下钱。”

“只能之前签字的亲属过去,”医生说。

“什么破规矩,之前也没这样啊,”独孤扶柳皱着眉,“那就等一下再说。”

“等一下呼吸机就停了,”那个医生不耐烦地催促。

“你敢停试试?”独孤扶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医生吓得愣了一下,但还是坚持让他去交钱。

独孤扶柳骂了一句,从身上掏出一把枪扔给当归,跟着医生走了。

他跑出了住院部,来到服务中心飞快地缴费,然后又跑回了住院部大楼。

独孤扶柳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他以前从来没听过指定某个人去缴费的说法。住院部大厅里人很多,广播里不停地播报重复的数字,令人烦躁至极。

“住院部五楼,520房,急诊222……急诊222……“

“住院部五楼,520房,急诊999……急诊999……”

“多发伤会诊……”

听清楚房间号的独孤扶柳愣了一下。当他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之后,便像疯了一样挤过人群向五楼跑去。

虽然他并不清楚数字的含义,但他知道使出行业黑话的事绝非好事。

独孤扶柳赶到珞茗的病房时,门外已经水泄不通地围了很多人。他粗暴地推开那些凑热闹的看客,挤进病房,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两个女仆倒在血泊中,脸埋在头发里,生死未卜。珞茗瞪大眼睛,瞳孔涣散,头上在汩汩地冒血。她的呼吸机被人强行拽下来过,手术的刀口也被钝器击打导致脑浆四溢。

医生们慌乱地忙碌着,似乎想要弥补已经发生的惨剧。

独孤扶柳的脑子一片空白。太突然了 ,一切都仓促得不像真的。从大清早的珞茗划破手指,晕倒,到现在的暴力突发事件……

他头痛欲裂,恍恍惚惚地扶住墙,才没有摔倒在地。

独孤扶柳颤抖着转过头去,不敢直视满地的鲜血。他平时虐杀的人不在少数,但她的血让他无法面对。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敢打扰医生,怕自己的吵闹会让珞茗再也醒不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捅了捅发抖的独孤扶柳。他脸色惨白地回过神来,却听见了最让他崩溃的一句话:“抱歉……我们尽力了……”

出乎医生的意料,独孤扶柳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崩溃大哭。他只是抽搐着嘴角,苦笑几声,径直走到珞茗身边,伸手抱起了她的尸体。

他虔诚地擦拭她脸上的血,奈何怎么也擦不干净。

“好茗子,”独孤扶柳笑着看向她没有聚焦的眸子,然后帮她合上了眼皮,“放心地睡吧……一切交给我办……”

她的温热一点点褪去,怎么捂都捂不热。

独孤扶柳只觉得窒息,空气似乎变成了血海,一点点将他淹没、吞噬……

他病态地笑起来。笑得很用力,连身体都在颤抖。

周围的人都吓坏了,就在他们以为独孤扶柳已经疯了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看着门口拿来死亡通知书的医生,颤声道:“是谁干的?告诉我是谁干的……”

“嫌疑人已经逃出医院了,警察正在进行全城搜捕……”医生回答。

“不必了,把监控给我,我自己有办法。”他把珞茗放在床上,接过死亡通知书,歪歪扭扭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在这之前……我得先处理一下后事……”

殡仪馆。独孤扶柳抱着她,静静地看了很久很久,才舍得把她送进火化炉。出来的时候,珞茗已经是一堆骨灰了。他看着这些灰,又呆了好一阵子,才把它们小心翼翼地装进盒子里。

在D区碰到她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这几个月里,独孤扶柳似乎过完了一辈子。他挥霍着幸福,没有敌过频发的意外。

她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她的倩影也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等我死后……就把我的骨灰撒进海里……”不久前那句无心的感叹,竟一语成谶。

独孤扶柳带着她的骨灰盒回到家,把它轻轻放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后,又回到医院去。

他要找到先前让他去缴费的那个医生,然后再去找院长调监控。两个女仆还在昏迷之中,不过她们的伤势并不严重,歹徒明显是冲着珞茗来的。目的性这么强,凶手是谁独孤扶柳已经猜到八九了,剩下的就是调监控验证猜想。

独孤扶柳点上一支烟,敲了敲院长办公室的门。

一个老头开了门,独孤扶柳马上往他的上衣口袋塞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不等老头反应过来,他就说道:“劳烦院长调个监控,我想知道早上袭击茗子的是谁。”

院长知道他的身份,有些受宠若惊地抓住口袋里的红包:“哎呀……使不得……不能收……”

“拿好,我要监控,”独孤扶柳的话没有违抗的余地,“今天早上住院部520房的,快点。”

院长战战兢兢地带着他来到监控室,调开了早上的监控。独孤扶柳找了几个清晰的画面,放大查看,证实了他的猜想——凶手就是上次在D区被他揍了一顿的混混。

“对了……你们医院会指定只有之前签过字的家属才能缴费吗?”虽然早就有预算,独孤扶柳还是遏制不住地情绪激动。

“没有这个规矩,”院长摇摇头。

“严查那个在门口叫我去交钱的人,”独孤扶柳告诉院长。

“嗯……”院长点了点头,“下次警察来的时候我告诉他们。”

独孤扶柳离开医院,莫大的悔意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太疏忽了。他也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找到珞茗的。当时去打人的时候,他可没有提到过自己和珞茗的关系。

想这些为时已晚。一切已成定局,再也没有人会那么理解他,给他无微不至的关注。

独孤扶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一进门他就走到餐厅去泡茶,拿出珞茗茶杯的一瞬间,才意识到她已经不在了。

往常充满欢声笑语的房屋一下子变得死寂起来,空荡荡的,没有生气。

独孤扶柳只觉得胸腔和大脑几乎要爆炸,他很想发疯似的大哭一场,但他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他觉得荒谬,麻木,绝望,他很想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可他是不死之身,怎么折腾都死不了。他只好在窗边坐下,熟悉的景观又呈现在眼前,他想起了无数个和她一起闲聊的夜晚。

找到珞茗后,为了不让珞茗吃二手烟他决定戒掉烟。他也只在等手术结果的时候焦急不安才抽了几根。可现在,失去挚爱的失衡感让独孤扶柳又抽了起来。

让他戒烟的动力已经没有了。尼古丁入肺,大脑的缺氧感涌上来那一刻,他获得了短暂的解脱。

窗外的风景没有任何变化,独孤扶柳也提不起兴趣往外看。一些最寻常的事情,现在看来好像很奢侈。

这也许就是后知后觉的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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