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问问公爵看看？”
“闭嘴吧你，馊主意真多，我们只负责安全，多余的事别问。”
两人嘀嘀咕咕的模样自然是全被看了去，说实在的，她从来没打算假装自己是一个小孩子，即使真的有人觉得不对劲也自有大儒会为她辫经。
不就是孩子懂事嘛。
桌上的食物才吃了一半，门外噗噜噜飞进来一只鸟。
没有人分散注意力，这只不过是首都城内用来送信的机械鸟而已。
哐当一声落在伊赛科特脚边，伴随着阵阵机括声一份烫金信封被推到机械鸟喙部。
“嗯？是给我的吗？”伸手接过信封，机械鸟顺势松开嘴巴。
信封上写着她的名字，里面是贵族学院的入学证明以及一个铜制胸针，上面则是她家的徽章纹样。
如果是身份象征的话，对她来说有些大了。
“你们好。”
身后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回头望去是个穿着长袍的女子。
在这个以齿轮和铜制饰品为时尚的时代，仍然穿着长袍且使用金饰品的，恐怕也只有教廷的人了。
“刚才那只是贵族学院的机械鸟，你们是今年的新生吗？”
教廷的礼仪并不繁琐，微微欠身便算是完成，身边的西尔正准备起身拒绝却被一把按回座位。
“我是新生，请问修女小姐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为教廷吸收新鲜血液嘛，这点小事谁不知道啊。
可她怎么都没料到，女子还没开口，一道声音却从别处响起。
如果说她现在为止经历的一切都在做梦，那么这个算命瞎子的声音足够吓醒她。
可周围哪里有人，只是短暂耳鸣后便没了声音。
“不好意思，我们要走了。”
西尔简直要烦死这些教廷的人了，每次出学院玩都要被拦下来三四次，那老掉牙的传说一遍一遍的听的他耳朵都长茧子。
他的理想是成为一名伟大的药剂学博士，而不是在教廷里信仰什么光之神明。
两个护卫见西尔起身赶人，十分有眼色地站在了修女面前。
这样的场面对方应该见过不少，很识趣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没再多嘴。
首都的大门与学院岛和王宫几乎就在一条直线上，伴随着大量腾起的白烟，一架钢桥缓缓对接在岸边的缺口。
因为学院在整个首都的最中心，蒸汽尖塔也在岛上，导致整个学院能见度都非常低，四处都是气阀与机械的噪音。
如果说外面的居民区只是带有一部分特征，那么学院就完完全全符合蒸汽朋克的概念。
包括站在她面前的这架……
复古风机器人？
只听得咔哒一身，机器人胸前的盖板落下，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爬出来。
眼看着对方似乎一个没站稳就要滚下来，伊赛科特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对方。
即使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地精的体型也只有半个小臂长。
被抱在手里的地精晃了晃脑袋，总算是恢复了些许清明。
“你好呀。”
对方并没有回应的意思，扭头就爬回了机器人胸腹中捣鼓着什么。
据说地精与矮人都是怪脾气的种族，除了机械和矿石以外他们都不关心。
入学证明背面有附上学院的平面图幼儿班其实就在校门边上，学龄越高则越靠近中心的尖塔。
学生带来的护卫佣人有专门的宿舍，所以伊赛科特这下总算是清净下来。
快餐厅中，修女小姐依然坐在一群小孩边上，口中念叨着早已经不再流行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一片混沌，恶念与善念交织在一起，希望与光芒的神明图拉泽认为世界不应如此混乱，祂将善念留在目之所及的地方，将恶念禁锢在祂的影子里……”
当结束语落下，修女满怀期待的目光没能迎来她想要的结果。
“姐姐！为什么神明不用灯照亮影子呢？”
“姐姐姐姐，神明有双臂风扇可以乘凉吗？”
“修女姐姐……”
轻叹口气，起身离开了这间餐厅。
她不懂，如果不是神明庇佑，人族根本没可能扛过最黑暗的年代，可现在的教廷却连几个信徒都凑不出来。
天色不早，夕阳撒下，首都最中央永远笼罩在蒸汽中的岛屿和那纯粹白烟中若隐若现的高耸尖塔在她眼中仿佛逐渐开始扭曲，变成了教典中恶魔的样子。
这会儿，正好也是大部分居民下班回家的时间，位于首都四个角的四座钟楼六次鸣笛，轨道车往来不绝，到处都是气闸泄气的声音，一队又一队人跨进车门。
几乎所有人都在零零散散的站台前等待下一趟轨道车。
修女徒步穿梭在人流中，周围几乎清一色褐白拼色服装，干练修身，像修女这样的长袍只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老人会穿。
教廷距离并不远，只是显得冷清很多，黄铜地皮下的蒸汽管道只能捂热路人的身体，却捂不热这处教堂的一角。
吹灭拱门后的油灯，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教堂内，面前摆着的是那本自从她加入教廷时就一直陪着她的教典，同样也是她的魔法媒介。
教廷只有两个法术，恢复术与圣光术。
圣光亮不过铜灯，恢复术也被几年前崛起的药剂学比了下去。
修女双手合在胸前，默默念着神明的祷告词，可中央的石像并不会因此改变它慈爱的表情。
“妮芙，今天也没有吗？”
是教堂里负责洒扫的修女，传教这种事本来是大家一起去做，但近些年大批信徒放弃了信仰离开教廷，最终就剩下两个女子守在这里。
“没了呢，莫妈妈。”
洒扫修女没有自己的名字，她本就在教廷孤儿院长大，早已将教廷当做自己的家，称呼也从莫莫，小莫变成如今的莫妈妈。
“明天换我去吧，说不定首都边缘会有人愿意信仰图拉泽。”
说实话，妮芙也不怎么抱有希望，如果是在边境的某些地方说不定还有些信众，这里可是首都，是蒸汽尖塔脚下，若是论信仰，为何不信仰岛屿中央有形的奇迹？反而要祈求虚无缥缈的传说？
“会有的，会有的……”
莫妈妈低声呢喃着，听不出究竟是在安慰妮芙，还是在哄骗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