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良子今日也在练习歌唱，她的歌声是向鸟儿学的，也向流水，向风儿，向阳光，向花儿，向整座小岛各个不同的一切。
那天，她在河流边上，听到鸟儿们的欢歌：
“她来了，朝露与爱便来了，
她来了，灵魂与火焰便来了，
她热烈与喜悦的河畔，
她饮下清泉的意志，
她幽谷之中生命的风，
今日也悄悄吹过！
今日也悄悄吹过！”
“她是谁？”良子眨着眼。
“哦！她是幸福，她是喜悦，她是天使，她是鸟儿，她是爱，但她又始终是良子。”鸟儿们齐声欢叫。
“鸟儿们呀，你们又在为我唱歌了！但愿你们不要忘了，也为了自己飞翔！”良子张开双臂，鸟儿们缭绕在她身旁，她的乌发上，她的肩膀上，她的腰肢上，都各有几只漂亮的鸟儿，远远望去，仿若一位鸟儿的女神。
“来了！来了！”声音传来，树丛里爬出一个虚弱的人，他浑身湿透，如被河流冲来一般，他头发长而纷乱，像一个离群索居的野人。
“什么来了？”良子问道，鸟儿的女神向他走去。
“他来了！他来了！”野人叫道，嘴角不断发笑。
“您的眼睛很诚实，虽然它们还感到恐惧，”良子将他扶起，邀请道，“到我的庭院中来吧，鸟儿们也好奇着‘他’的故事呢。”
2.
疯子看起来很饿，他比鸟儿们更能吃，他像饥肠辘辘的野兽那样填饱肚子，他把嘴边的米粒也吃干抹尽，便对良子与鸟儿说：
“哦！他太可怕了！起初，他只是狂人！他说着荒诞不经的鬼话，他说着不着边际的理想，他用恶魔的嘴脸和油嘴滑舌，欺骗女人们与男人们。
他总是沉静的欢笑，时而也热烈的欢腾，他有时也装出略显悲伤的样子，可片刻又欢喜起来。
他比一切男人都勇敢，他竟把笼中的鸟儿放到天上去！并对鸟儿说：‘你飞吧！你飞吧！’
可鸟儿却偏偏缭绕在他身旁，为他欢歌，鸟儿说：‘我的腾飞就是你的爱！离开了你，我该为谁欢歌呢？’
男人又说：‘那你便把我当作天空吧！那你便把天空当作我吧！这样你便能在腾飞之中，尽情的欢歌了！’
鸟儿欢快极了，她从未那样欢快过！她彻底自由了，她在天空中欢歌，她在云朵间欢歌，她在白云间欢歌，她在河畔与男人的肩头欢歌！
哦！可有人听到鸟儿的欢歌，却以为在嘲笑他，有人听到女人与男人对他的赞美，以为他剥夺了本属于他的赞美。
于是恶魔来了，恶魔钻进他嫉妒的内心。
他偷偷抓住男人的鸟儿，他像个疯子一样撕扯她的羽毛，他令她的翅膀受伤，他令的她脚爪流血。
他伤害了男人的鸟儿，他像个疯子一样去讥讽男人，哦！疯子对男人嘲笑，他像个胜利者一样大放厥词，可男人却流泪了，那是什么眼泪呢？那是宽恕的眼泪，那是祷告的眼泪，那是祝福的眼泪，那是忏悔的眼泪。
疯子觉得这太可怕了，疯子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这个男人宽恕他为他祷告，这个男人祝福他为他忏悔，疯子的眼睛一阵疼痛！然后！他便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耶和华来了！弥赛亚来了！基督来了！圣子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良子凝视男人，美丽眸中绽出光芒：“他来了！他快来了！您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3.
夜傍十分，男人来了，他的掌中泛着温柔，他把小女儿牵在手中，像牵着一只活泼可爱的雏鸟。
“你来啦，哦，小东西，你也来啦？”良子迎接他们，她微笑，又与他们拥抱，她欢笑道，“今日来了位客人，你们去见见他吧。”
“哦，他来了！他来了！”疯子看到男人，他躲到果树后边，恐惧又慌张。
男人细看着他，他的眼光越来越亮，越来越澄澈，最后，他笑了，他拍拍小女儿的肩膀，他笑着说：“泪子呀，去看看他吧！去看看那个男人吧！”
小女儿走向他，泪子走向他，月下的精灵走向他，这精灵是烂漫的，活泼的，与可爱的，她的眼睛天真纯粹，她走上前，并不害怕对方长的吓人的头发。
“您从哪儿来？您来找谁呢？找阿曜，找良子，找泪子？”
“阿曜，良子，泪子？”疯子陷入思索，随后面露惊异，他紧紧的看着小女儿，他缓缓俯下身子，他看着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儿，他的嘴角不断嗫嚅，“泪子！泪子！你叫泪子！”
“哦，先生，我叫泪子，这是良子为我取的名字。”女孩上前，纤柔的小手抓住他的掌心。
疯子只觉得心头一搐，他的眼泪不断涌出，他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总哭泣，”泪子看到他哭，便天真的抱住他，她欢笑着说，“良子对我说：‘泪子’的意思是说，这女孩会受人喜爱的，这女孩会在眼泪中领会到欢笑的意义的！
您怎么认为呢？您是不是也喜爱泪子呢？”
“泪子！泪子！”疯子的眼泪像决堤了的潮水，他将泪子抱到怀中，难以抑制的哇哇大哭起来，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但还是一字一句的对泪子说道，“当然！当然！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4.
深夜时分，疯子与他们告别，月光打在鸟林的边上，却看不清疯子脸上的表情。
他微微张嘴，却有些犹豫，他索性闭上嘴巴，向着男人与女人深鞠一躬。
就在他要走出庭院之时，他听到男人的话语：
“他不是上帝，他不是弥赛亚，他只是擅于爱着的男人，而一个对爱十分擅长的人，他的心里是容不得怨恨的，火焰毕竟要使寒冰消融的。
如果你把他当成弥赛亚的话，你怎么会不明白呢？他依然爱着他的弟兄，如爱他的妻子，爱他的女儿，如爱上帝，河流，与鸟林，他的爱永不迷失，你为什么还要迷失于自责呢？他的爱永不变易，你为什么还要在变易中痛苦呢？”
黑暗中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哭，那痛哭欢快极了，就有如将压在过去的巨石通通打碎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对他说道：
“在河流边的草坡上，有一块墓碑，在墓碑不远处的空地里，有一位渡船夫留下的小舟，你去倾听河流吧，你去倾听自己的声音吧，你去成为一个渡船夫，成为河流的一份，成为欢腾的河流吧！”
“哦！我会的，我可敬可爱的弟兄，你的话我会听的，如果我也能和你踏入同一条河流的话，那我只能对你表示感谢了。
你的至真的爱，曾经晒伤我锈迹斑斑的心灵，可到了现在，我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我会在河流中聆听到河流的，因为，你不是已经将这种永恒流淌的爱，展示给一个疯子的眼睛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