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可真是刺眼啊!看到眼前的许多穿着制服,并在校门口愉快交谈着的高中生们,我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挪向天边,为什么…为什么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阳光,会如此刺眼呢?
快些回家吧!就算迎面拂来煦煦的晚风,无法在阳光下盛开的花儿,也终究无法,紧紧抓住自己的幸福吧?
“周静怡,你等一下。”
“嗯?”
哦…?几个结伴的女生,与被结伴之人围住的落单的女生,真是有够无趣的一幕呢。
在高中里司空见惯的一幕,受到排挤的人与自认为找到同伴的人,不受认可的人与自以为合群的人…
我下意识的向那边走去,并非出于什么好心,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这种无聊至极的事,阻止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吧?
而就在这时,一个染着茶色长发,扎着可爱的双马尾,宛如大小姐模样的女生却率先走上前,从身后一把抱住那个落单的女生,十分帅气的说道:
“你们几个,找我们家小怡什么事?”
“这不是那个经常逃课的顾晚风吗…”
虽然她脸上挂着微笑,但那几个女生自然不会不懂她的意思。
“抱歉,抱歉,我们只是对她好奇,所以找她聊聊…”
留下一句抱歉的话,那几个女生便匆匆离去了。
而那个被叫做小怡的女生脸上也露出一点羞红,但又似乎顾虑到什么,便轻咬嘴唇,挣脱那个女生的怀抱,自顾自的往前走去,似乎因为某种特殊的缘由,对于那个替她解围的女生,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正眼看过她,更没有一句感谢的话。
我停下脚步,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令我感兴趣的,不是那个被欺负的女生,也不是她与茶发女生之间特殊的氛围。
顾晚风么——我在心里嘀咕起这个名字,那个染着茶发,扎着可爱双马尾的女生,修长的睫毛与灵润的眼睛,挺秀的琼鼻与樱色的薄唇,虽然她的容貌已经可以用天生丽质来形容,可她依然化了一些淡妆,将曼妙的身姿完美衬出的紧身衬衣,以及一双短的不能在短的紫色花边裙,浑身散发着大小姐般的尊贵气息,这太过个性的打扮却又像一位不良少女。
可就在刚刚的一瞬,在那个被叫做小怡的女孩自顾自的离开之后,她的眼神便一下子黯然起来,在那个久远的瞬间…那双灵润的眼睛里,我看到的除了落寞,便只是一种更加深沉的落寞。
当她终于回过神来,跑上前去,似乎想要追上那个女孩时,我便不由得自顾自的遐想起来——真是个漂亮的小学妹呢,可即便被称作“经常逃课的顾晚风”,并且打扮成不良少女的模样,在她的朋友离去的瞬间,我还是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她内心深处的东西——所谓的距离,与周遭事物的令人窒息的距离——恐怕在她而言,在那一刻,已如同整个世界也都抛她而去了吧?——那一定是她很重要的…重要的连分开这件事都无法想象的朋友吧?
当然,这也不过我个人的猜测,只因我太熟悉那种眼神了…那种与重要之人渐行渐远,却又无能为力的眼神…
但是,我不过下意识的从以前的学校旁走过罢了,我与她也并不会产生任何特别的交集,所以,这一切也只是被染上灰色的无趣遐想,至少,一开始我确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
来往车辆的轰鸣声响彻天际,人群密密麻麻的集中在一起,路口的红灯出乎意料的漫长,配合起有些昏黑的天空与沉闷的空气,令人平添一股烦闷。
这就是所谓的晚高峰么?现在是晚上六点多,这种拥堵状况是在所难免的,可尽管我已经步入工作几个月了,对这样的情景还是感到不适。
就在我期盼着时间的流速能够加快的时候,身旁走过的正是那个染着茶发,并扎着可爱双马尾的女生,此刻,她灵润的眼睛里似乎笼罩着一阵浓雾,低着头,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可是——只在一瞬间,我还是捕捉到了什么——她确实陷入了沉思,陷入一种深深的难以自拔的忧郁当中——以至于,她竟彻底忽视了周遭的环境。
嗡——只听到突然响起的大车的喇叭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在刚刚的一瞬间,我一把抱住她,向旁边的等候区扑去…
大货车右转时的盲区,以及右转的鸣笛示意,还有她那被忧郁的浓雾笼罩的眼睛,把握到这些因素的瞬间,不等我的大脑做出判断,我的身体便已经做出行动了…
“小妹妹呀…现在是高峰时段,一定要注意观察路口的状况,知道吗!要不是这个姐姐反应的及时,刚刚多危险呢!”
一番严厉的教育是免不了的,忙的不可开交的交警叔叔,与在这种繁忙的情况下,差点发生的事故,虽是出于好意,交警叔叔的语气也多少带点后怕的怒意。
不过,好在如此,那个茶发女生似乎总算清醒过来,眼中的浓雾也悄然散去——“抱歉!叔叔,实在抱歉!我分神了,下次不敢了!”
看的出来,她确实恢复了正常,低着头,连连道歉道,自责的声音中也带着一点细细的哭腔。
真是千钧一发呐,不过…也不过一个巧合罢了,再过一会儿,她十分感激的向我道谢,随后我彬彬有礼的对她说声不客气,然后…我们的因缘便也到此结束了。
我的内心如此料想到,可是,待交警叔叔的教育结束后,出乎意料的,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我的手,一直向某个地方走去,不知为何,感受着她手掌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我也下意识的,任由她领着我前进。
不一会儿,我们便抵达了目的地,我抬眼看去,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附近一家有名的甜品店?这孩子,意外的懂得人情世故呢,看起来,她想要以请我吃甜点的方式,来回报我救了她这件事——不过,除了体现出她在为人处事上的通达事理之外,这与口头感谢也并无什么不同就是了。
就我自己的原则而言,如果她想以此表达感谢,我自然是不会拒绝她的邀请的,并非我确实想要某种回报,只不过,以这种有形的报酬,来回报他人的恩情,这确实能为她带来一种内心的安稳,对吧?于是,她便也可以毫无顾忌的转身离去了——如同曾经与我同行的任何人一样…
“姐姐…那个…我叫顾晚风…谢谢,谢谢你救了我,这里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家甜品店,如果在这里的话…就可以不用…那么…”
她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些什么,不知为什么,越是听到这样感谢的话,我的心中便越发冰凉起来,是啊,晚风妹妹,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就尽情的表达感谢之后,再毫无顾忌的转身离去吧!
“呵,晚风妹妹啊,没事的哦,其实,只是碰巧我在你的旁边而已吧,换作任何人,也会和我做出相同的举动的…”
我以尽量轻柔的语气安抚她,可心中却发出一声声冷漠的呼应——“够了吧?已经够了吧?这种感谢游戏,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并不是这样的哦…!”
那时的我并未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事,也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睛里绽放出的莫名的神采。
“当时,能在茫茫人海里面,注意到我的人,只是姐姐你吧?并且…”
“如果一定要有个人来拯救我的话,这个人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姐姐你呢?在这之中,也一定存在着某种——奇妙的命运,对吧…?”
“说是命运…也太夸张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偶然吧,并且在这之后,我们也…”
是的,在那时候,在我仍被我内心中的傲慢的孤独感所深深占据的时候,我并未意识到,所谓因缘——并不是被动的接受一切,等待一切降临在眼前,喜欢也好,厌恶也罢,既不主动亲近,也不主动疏离——假如,在我们内心深处,的确产生了某种深刻的喜悦与渴求,我们为什么不肯为之努力一番呢?从一开始就否定了自己对于喜爱之物的追求的能力,对心中的渴求置若罔闻,对命运的邂逅不屑一顾,这哪里算的上是一种对命运的接受呢——这不过是逃避、怯懦,是因为害怕在下一段关系中受伤,于是便蜷缩在紧闭的心壳中,自舐伤口罢了。
“等等,晚风妹妹…顾晚风同学…你在…做什么…?!”
当我心中的冷言仍旧不断的涌出,以此来保护我脆弱的内心时,我的额头上传来的奇妙的触感将一切都冲破了。
那种酥酥凉凉的却又带着一些温热的触感将我从臆想拉回现实,少女几缕亮茶色的发搭落在我的面颊上,留下淡淡的,却十分好闻的,少女的芬芳气息,那粉嫩的樱唇贴在我的额前,实在好近…!两张如此贴近的面容,使得我看清她细致的五官,灵润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舒展开来,脸上露出的似有似无的羞红似乎也印证着她并不平静,乃至于有些紧张忐忑的内心。
“这是……?!”
我大睁着眼睛,心里头惊讶极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呢?这也是一种感谢么?如果这也只是表达感谢的方式,那岂不是太过轻浮…哦不…太过奇怪了么?
想到此处,我下意识的推开了她,一种许久未有的紧张与害羞从我的内心喷涌而出,这究竟是怎么了?
“那个……这,这是…我的”
看样子,虽然她主动做出了这种举止,却也并不比我平静多少,只见她一字一顿的,细若蚊吟又害羞至极的说道:
“这是…我的…我的约定…约定之吻!所以…所以…可不可以…请姐姐你…”
“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什么??嗯?名字吗!只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哈?!这算什么……!”
“请教别人名字前的……前戏?准备?还是说…仪式…?!”
“不过…既然你都做到这种地步了……告诉你我的名字也……也不是不行…我叫颜夏荷,颜色的颜,夏天的夏,荷叶的荷…”
“你可要…给我…给我好好的…记住啊!”
这究竟算什么呀?!
郑重的说完这些,我于心中惊叹一声,随后便如逃跑的小鹿那般,羞愤的离开了那里,当时的我并未知晓,由于走的过于匆忙,亦或者,一种奇妙的命运?我的名片掉落在当时的餐桌上,一条不同以往的,交映出纷繁色彩的道路,也似乎正悄然敞开了,而就当时的我而言,那确是——心乱如麻,又带着某种奇妙氛围的,不知所措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