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得真恶心!”
“连话都说不明白?我养你这个废物到底有什么用?”
“你是个只会带来厄运的糟糕小鬼!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就是因为你身上的霉运才会死那么早!快滚出去把今天的铜币赚回来!”
鞭子抽打在艾蒂丝身上,把亚麻粗布衣服和脏兮兮的皮肤都割出一道口子。
门重重地摔上,将瘦弱的女孩赶到满地淤泥脏污的小巷里。
马车匆匆驶过,远处欢快急促的鼓号声与巷中腐烂的氛围格格不入。
艾尔领是帝国最富饶的行省,艾尔领的首府洛维萨是帝国最繁荣的城市,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不会有任何异议。
安比尔河从东边的雪山之上融化而后奔流向西,从地势平坦的艾尔领上横穿而过,母亲河的灌溉与滋养无私,这片土壤因此肥沃富饶。
每年开春金黄的油麦田是艾尔领的标志性风景,这是一片流淌着金子的土地。
可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仍然有人在为每日的生存拼死斗争,那些坐在马车的富人们看不见的,城市深巷中到处都是像她这样失去父母无所依靠的孩子。
“先生,您需要擦皮鞋么?”
把自己身上的脏和伤都擦干净,然后走上洛维萨繁荣的街道,继续开始每天都在重复的经历。
阳光明媚,却与她无关。
这个看起来美好的世界不属于她。
艾蒂丝的全部都在那一间小小的潮湿的爬满虫子老鼠的地下室里。
找到一个看起来还算有钱也并不急于赶路面容也和善的先生,走过去露出经过反复练习的笑容,然后语气装作可怜兮兮地弱弱问一句。
其实也并非真的需要给人擦皮鞋,很少会有人愿意让她这样的脏小鬼擦皮鞋,那些名贵的皮革远比她这条命的价值都要高。
只是卖弄惨状博取同情而已。
总会有那么几个好心先生愿意从兜中取出一枚铜币。
今天她凭直觉找到的这位先生,身上穿着白底金边的长袍,胸前挂着银色的十字架坠饰,头顶纯金色的冠冕。
艾蒂丝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肯定是位有钱人。
面容,有一种说不出的肃穆感。
如果是平常,艾蒂丝一定没胆量去向这样的先生搭话,但今天却好像不一样。
于是,她鼓起勇气上前。
那位先生停下了脚步,停在了艾蒂丝身前。
好高大,仿佛连悬挂头顶的日冕都被完全遮住。
盛烈的光芒之中,纯澈的湛蓝天幕之下,男人的身影那般庄严神圣。
直到这时,艾蒂丝才注意到这位先生身后庞大的仪仗队伍,那震天的鼓号声就是从这里传荡而出的。
这支仪仗队因她而原地停下。
整条街道上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艾蒂丝,她这个脏小鬼的身上。
似乎闯了大祸。
免不了一顿狠毒的鞭打,也拿不到又硬又干的面包,今天又得饿着肚子捂着伤口在潮湿的地下室里失眠一整夜。
过往的惨痛教训飞速在脑海中闪烁而过,艾蒂丝脸上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住,泪水不自觉地盈满了眼眶。
可那位先生却半跪下来,视线平齐地与她对视。
并非高高在上充满蔑意的俯视。
白净如雪的手套抹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被灰尘和泥污染出脏斑,但这位先生似乎全然不在意。
“你的笑容很美。”他说,声音低沉却充满磁性,“所以,请不要再哭泣了。”
她的笑容很美。
她第一次听人这样说。
……
金色长卷发的少女对着镜子做出微笑的表情。
不太满意。
她用手一点点调整自己嘴角上扬的幅度,指尖从面颊间的肌肉上轻轻拂过感受柔韧度的变化。
只是轻微的修改,看起来却似乎与刚才全然不同,此刻的笑容显然要更明媚欢快一些,能用于可以让旅途劳顿的归者心情舒缓下来的迎接。
看着还算不错。
笑容顷刻消散。
甚至比格瑞薇娅平日里的神情还要冰冷。
她试着不借助双手的调整,再次露出像刚才那样的笑容。
完美,一次成功。
“这样就好多了。”艾蒂丝很满意。
萨伦茨宗教领的金色天使,暗地里大家公认的第二位圣女。
艾蒂丝运用了她从小练就的技巧为自己赢得了这些称号,她正在从某种不容易被察觉的角度暗中挑战格瑞薇娅的地位。
笑容对她而言是一种方便的工具。
善意、尊重、迷恋,甚至是权力与地位,只要在合适的场合露出合适的微笑,一切唾手可得。
“先是父亲的偏爱,然后是平民之间的声望,再然后是圣殿骑士们的好感。”少女的笑容依旧和善,言语却令听者不禁胆寒,“单纯的姐姐啊,再不小心一点的话就连圣女的位子都要被我抢走啦~”
窗外传来嘈杂声,有马蹄踩踏的声响。
艾蒂丝提起裙摆走到窗边,教堂的二楼可以清晰地看见一辆迎面驶来的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朝教堂靠近。
车厢帘子微微卷起,一位有着惊艳容貌的美丽少女正往车厢外张望,碧绿色眸子宛若翡翠般瑰丽。
“爱伦娜小姐,却又不是真正的爱伦娜小姐。”艾蒂丝在窗边悄然一笑,“这下有意思啦,该怎么办才好呢?”
那翠绿眼眸的少女差一点就能瞥望到二楼窗户旁窥视下方的艾蒂丝了,可惜晚了那么半秒,艾蒂丝已经消失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