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拥欢庆的场合从教堂外的广场转移到了教堂一楼的正厅,镇民们围着艾蒂丝齐声唱着一首古老的史诗。
那史诗述说了一位名为亚特伍德的北境英雄率领他英勇的部下抵挡兽群进攻并最终将角兽头目杀死的故事,此刻用来赞颂艾蒂丝的无私无畏正合适。
生活在这片古老幽暗的土地上的人民最深刻的恐惧来自深林。
那一双双血红深黄的眼睛是他们的梦魇,谁也不知道这些残暴的怪物什么时候会再次从林中钻出来踏上人类的领地,砌高的砖墙和擦亮的火炮最初的目的始终是用来威胁藏在深林中的野兽们。
耐心温柔体贴善良用来形容这位少女显然已经不再准确,勇敢也应当列为其中,她是率先与兽群勇敢战斗的英雄。
这一刻,艾蒂丝就是科尔镇的亚特伍德。
小镇牧师亚摩斯没有过多打搅影响镇民们的兴致,教堂里本该保持肃静,但北境疆域的小镇总是沉闷寡欢,肃静作为常态已经到了一种无趣的地步,他只是站在布讲台旁静静地看着这欢快的一幕,表情却依旧和过往一样严肃古板。
黛芙妮提着裙子小心谨慎地一步一步走下阶梯,她听到那首史诗悠扬恢弘抑扬顿挫地在教堂正厅中经由众多镇民之口传荡响起,不免心生回忆有所触动。
游戏开始时,诺斯领已经沦陷,所有旧大陆出生的种族角色接到的首个主线任务就是深入调查已经沦陷的诺斯领,这片被战火焚烧过的土地如今只剩下游荡的野兽人和亡灵。
新手们在进入第一个团队副本『古井遗迹』后要面对的最终BOSS就是被恶劣的死灵法术复活的兽群领主“践踏者”米奥迪克斯·黑蹄,曾经屠兽英雄亚特伍德的战斧『裂角之锋』沦为了亡灵兽群领主的武器,战斗进行至高潮时的BGM就是这首有人声咏诵的激昂史诗。
这首史诗承载了玩家们太多的回忆,第一次参与团本、第一次因为缺乏经验被团灭、第一次获得团本装备……那是MMO网游独一无二的经验与体验,看到BOSS被讨伐的瞬间,长舒一口气的同时无与伦比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黛芙妮站在阶梯边,她静静地望向那位被大家簇拥于中心的金发少女,那些赞美和欢呼都是献给她的——那个因为诅咒和憎恶而获得洞穿血族本质的天赋,也终将因此面临命中注定之死的命运悲惨的少女,在走出洛维萨的深巷后,寻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人生意义。
黛芙妮仍然记得六年前她第一次率领仪仗队巡游艾尔领,在洛维萨的街边与这个女孩的初次相遇。
那时的艾蒂丝胆战心惊,好像稍微碰一下就会变成碎片,她那小小的眼睛里尽是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和恐惧,可黛芙妮看得出来这女孩心中仍然存在的愿望与希冀。
肯定有什么因她而改变了。
黛芙妮不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徒劳和白费,她的付出是有所回报的,这个世界并非总是充满绝望。
她有些想哭。
但伯特莱姆三十年来从未因此而哭泣过,所以黛芙妮忍住了。
她可以因为其他任何事情流下眼泪,却绝不可以因为这种事情哭哭啼啼。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是她当初决心拯救这个危在旦夕的世界,是她当初决心弥补那些曾经无可挽回的遗憾,纵使再艰难也绝不可以有半点怨言。
“珍惜当下,黛芙妮。”她又对自己说。
转身准备继续走下阶梯,结果因为不习惯高跟鞋踩空步子差点摔倒,还好扶手就在身边,黛芙妮情急之中靠着扶手重新稳住平衡。
但这一踉跄却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高跟鞋踩出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亮了。
黛芙妮赶忙收起窘迫神色向正厅的众人露出略带尴尬的微笑,“对不起,我……”
人群之中的艾蒂丝一瞧见黛芙妮出现,湛蓝眼眸都比原先明亮许多,她挤出人群提起裙摆一路小跑来到黛芙妮跟前随即牵起了黛芙妮的双手。
“恭喜你凯旋归来,艾蒂丝小姐。”黛芙妮得在人前装装样子。
“当时真的很危险,我还以为回不来了呢。”艾蒂丝心领神会,也以一种表达思念的语气作为回应,“能再次见到您真是太好了,爱伦娜小姐。”
她朝黛芙妮张开双臂,似乎是希望拥抱一下。
黛芙妮侧目瞥了一眼大家的反应,发现每个人似乎都期待着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这种期待就像是坚信小天使艾蒂丝连圣玛丽宗教领无情无欲的翡翠都可以感化,“自家的偶像永远是最强的”,类似于这种感觉。
出于无奈,黛芙妮也只好接受,凑过去给了艾蒂丝一个拥抱。
少女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金色长发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好在身体一样温暖柔软,人没事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亚摩斯牧师见状于是向镇民宣布:“诵经师艾蒂丝刚刚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战斗,现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此处接受治疗的伤员们也需要安静的环境。”
反正几日之后镇长还会举办庆功宴,大家并不着急,向艾蒂丝道别后就纷纷离开了教堂。
艾蒂丝一边和黛芙妮抱在一起,一边和大家挥手回应道别,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以后又重新将怀中的黛芙妮抱紧。
“我想你了,小可爱,叫我一声。”艾蒂丝故意将头伸向别人看不见的里侧,气息暧昧地用温热的舌尖舔舐黛芙妮敏感的耳轮。
“哈啊♡……艾蒂丝姐姐♡……”黛芙妮经不起挑逗,语气酥软下来。
不久前在生死边缘徘徊过,艾蒂丝听到半血族少女这酥酥软软的声线心都化了,她轻轻吹气亲吻后又用牙齿咬住黛芙妮的耳垂,“真可爱啊,最喜欢你了。”
“咕呜♡……”还有人在往这里看,黛芙妮只能尽量表现得正常,她努力憋住声音。
看来偷偷溜出去这件事情没有暴露,她一边忍受艾蒂丝的逗弄,一边暗暗庆幸躲过一劫。
却没想到艾蒂丝接下来就又在她耳边说:“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哦,虽然我很感动很感激,但是不听话的小可爱还是要接受惩罚呢。”
“欸?”黛芙妮大脑宕机了一瞬。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艾蒂丝拉着手往二楼走,装扮成天使的金发少女露出虚情假意的温柔微笑:“一起回房间吧,爱伦娜小姐,我要和你好好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