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养女和学生的疑问，黛芙妮先是沉吟一阵故作深思熟虑的模样，脑海里则疯狂地思索着该如何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首先，黛芙妮自己其实也在状况外，她在尝试前也不知道传神之镜竟然会强制把别人的灵魂拽到这个空间中。
其次，黛芙妮意识到自己应该为当下局面负责。
如果她这个肇事者表现得慌乱无措，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镜子创造的对话机会？
观察格瑞薇娅的反应，黛芙妮猜她们还看不清自己的真实面貌。
毕竟无论是半血族黛芙妮亦或是大诵经师爱伦娜的样貌，格瑞薇娅都是见识过的，如果能看到她一定当场就认出来了。
这样一来，黛芙妮就能借着不露面营造出的神秘感把自己伪装成局面掌控者。
实际上她什么也不知道，真实实力也不如对面两位高，就是个小菜鸡。
但菜不可怕，可怕的是表现得很菜。
在漫长沉吟过后，黛芙妮端正身姿，星辰在星云形状的身躯轮廓边缘泛起璀璨光芒。
“一场考验。”她缓缓开口。
故意压得低沉的声音，辅以星团的影响，使得她原本轻盈甜美的声色此刻显得空灵神秘，在这片白茫茫的空间中反复回荡。
“考验？”维尔利亚感到惊讶。
一个未知的伟大存在，在某个空荡荡的神秘领域里挑选了一些人召唤进来，然后说要考验他们，这听起来简直与神祇的位格相等。
她读过的那些与众神有关的故事中，凡间英雄们的命运往往于此处出现转折。
雾后的星团难道是诸神其中某一位？
格瑞薇娅的心境则更平静一些，她经历过瓦尼塔娅降下赐福的瞬间，这次与那次的体验同等充满神秘与未知，无法排除对方为神祇本尊或化身的可能性。
“您想考验我们什么？为什么？”圣女略作思索后询问。
“资格。”那雾后的存在沉声又说。
格瑞薇娅刚想追问是什么资格，却发觉周围环境正在发生剧变，白色的背景一块一块方格地陆续翻转变成幽邃的黑色，仿佛无垠辽阔的宇宙。
维尔利亚那里爆发出一阵惊叫，因为她发现自己就连星云的身体都消失不见了。
格瑞薇娅这里的情况也类似。
她能看见周围的一切，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却看不到自己也触碰不到自己，就好像变成了一个无法介入无法参与只能观测的观察者。
雾后的存在不作任何解释，她似乎正凝望这里，却又好像正眺望更远的地方，紫色星光仍然灿烂。
但很快，格瑞薇娅就意识到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解释。
那些幽邃的黑色并不单纯只是黑色。
昏沉的夜色，直至猩红诡异的第二轮月亮升上高空，黑暗才在血色的辉光中缓缓褪去，其与另一轮正常的明月遥遥相对，分别悬垂在天空两侧。
那是一轮完全由血晶石组成的月亮，被诅咒的邪月，穆伦里克血晶之月。
海岸线上血色的闪电从被染红的云层间降下，那些狰狞可怖的身影从海雾里一点点浮现而出，混沌恶魔再次现身于这片大地，远古时代的梦魇卷土重来。
恐虐血神麾下的嗜血恶魔浑身赤红头顶生角，祂的战士只为杀戮而生存；奸奇邪神麾下的织命恶魔鳞羽幽蓝禽喙兽足，祂的谋者以欺诈和奥术为傲；纳垢慈神麾下的不净恶魔肥胖腐臭脓中生蛆，祂的携疫者将瘟疫传播世间；色孽美神麾下的欢愉恶魔体态魅惑极致俊美，祂的舞者仅执着于精神上的极乐和享受。
格瑞薇娅和维尔利亚看到那些只出现于传说中的邪恶生物登上了旧大陆的土地，世界在恶魔的大举入侵下沦为一片火海废墟。
鼠灾、瘟疫轮番肆虐，蛰伏已久的绿皮和野兽人从深林中蜂拥涌出，混沌勇士于冻土荒原一路南下，死灵亡骸越过高耸雪峰踏足活人的领地……
无数的灾难同时发生，秩序种族在邪恶混沌的攻势下最终灭绝迎来悲惨的终局。
格瑞薇娅震惊之余下意识地朝海岸西向望去，她看见烧红的落日永远地定格在海平面之上，黄昏色泽与血月辉光共同将半边天空染成红色。
永恒的黄昏，这是终焉。
夜幕不会降临，亦不会再有第二日的晨曦。
直至此刻，格瑞薇娅和维尔利亚才反应过来这是幻象，却又极尽逼真仿若未来近在眼前。
“资格。”悬于半空冷眼俯视众生的存在再次沉声重复那个词，这一切全是她想让她们看见的景象，“与终焉黄昏相抗衡的资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