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怡走在我身旁一言不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或许是受到我与陈老师和师妹的“表演”的影响。
以旁观者角度来说,想必是特别羞耻的场景,所以说我才不想做戏中人呐。
要说的话,我希望自己不是主角或是配角,而是不经意间就会被遗忘的人的过客,不是花朵也不是绿叶,而是不经意就会被忽视的土壤,在名为“我”的故事中亦是如此。
这般的我重要吗?毫无疑问。
这般的我不重要吗?显而易见。
“医生怎么说?”
“诶!呃、感……感冒,吃、吃些药就好了。”
心思飘到别处去的许君怡因突然的搭话打了个激灵,她大概是发觉自己误会了看病这件事,又或者还很在意师妹说的话。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奇特的人呐。”
许君怡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只是对刚才的事有感而发。
“没什么不好的吧?她们俩挺幸福的,这就足够了。”
许君怡全身一僵,看来是发现自己的心里话已经说出口了。
“诶……是、是呀。”
许君怡抿了抿唇,斜视着我,像是在试探,随后若无其事地玩弄着发辫,目光移向别处。
“你、你也是这一类人吗?”
我听到她的发问,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不然我也不会找上你吧?”
许君怡的脸在夜幕下也红得格外明显,但她又立马换上了一副近似审问的严肃态度:“你、你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大概是有了前车之鉴,许君怡应该不会再轻易相信我了。
“谁知道呢?”
谈吐间,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酒店楼下了。许君怡望着直达天穹的高楼,动作明显僵硬了不少。
“要做那种事吗?”
我不打算回答许君怡,径直朝前台走去,身后的许君怡与自己僵持了一会,最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小跑着跟了上来。
“你好,一套单人房。”
“啊,好。”
工作人员瞥了一眼我身后的许君怡,开始忙活起来。
“那个……请、请问有情侣套餐吗?”
工作人员用震颤的眼神打量着我们,眼睛警惕地眯成了一条缝。
“二位是?”
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就是你想的那样。”
工作人员又低下头去忙活,漫不经心地说:“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优惠。”
“那普通地就好。”
我们还算顺利地拿到了房卡,但一路上许君怡都心不在焉。
“喂,走过头了。”
“啊,嗯……”
许君怡慢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进到房里,许君怡看上去还是很不安,像根木头一样定在床边。
“你是第一次吗?”
我观察着房间发问。
房间没什么特别的,因为价格十分便宜,房间内部自然十分普通,关键是仅有的床睡下一个人都够呛。
许君怡的头埋得更深了,声音不仅闷闷地,而且还越来越小:“……是第一次。”
“为什么想点情侣套餐?”
许君怡有些不解:“我、我记得,来这里做这种事,一般都要这么说的吧?”
她不会在什么地方做过一些莫名其妙的功课吧?
“两个女生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哦。”
“是、是嘛……”
只要稍微认真想一下也不难得知吧……不对,这已经属于常识的范畴了。
“也就是说,和女生,是第一次吗?”
这对于我来说无关紧要,但要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许君怡又将头低下,连话都不说了,只有低垂着的脑袋轻轻摇晃。
好像做太过了,其实从许君怡的青涩与无措不难看出她毫无经验,只是看到反应蛮有趣地就忍不住逗了她几下。
“你先去洗澡吧?”
许君怡微微点了点头,把包放在床上,步履维艰地往浴室走去。
我看着她不安的背影,心里涌起罪恶感,在心里暗暗向她道了歉。
我给许君怡热了些饮用水,舒展着身体走到阳台,晚饭无兆而起,磨得我的皮肤干燥而疼痛。
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解决完眼前的事还要去诗敏那边的话,似乎太过于晚了,要是独居的话倒不用在意这些,一个人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家里有个小孩,我得以身作则,以免她受我的影响也成为一个废人。
顺带一提,柳朴安依旧没有回复我,我只好不厌其烦地再问了她一句“你回家了没有?”
“问太多也不好啊……”
像柳朴安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值青春期,自我意识正处于完善阶段,又想要隐私,想要独立,却终究无法脱离长辈生活。
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为人长辈真是难呐。
我也做好了打车回家的准备,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打车也说不定。
我与柳诗敏道过歉并得到谅解之后,突然觉得有些累。
“第一天就失约了……”
还说什么每天都去见她,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找个机会补偿她吧。
“那、那个……”
许君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洗得真快啊她。
如墨线般细长的秀发还湿漉漉的,脸上也因洗澡时的热气泛起一片潮红,身上穿的浴袍似乎尺寸不合,导致领口大开,腰带也松松垮垮,隐约能看到一些别样的风景。
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做临床的,更夸张的我都见过……
嗯,不论是外部还是内部。
希望我的自言自语没被她听到吧。我在心里祈祷着,从她身边经过回到了房内。
在冷空气里待太久了,就算是室温也让我的身体格外暖和。
“进来吧,外面冷,头发也赶紧吹一下……再把药吃了吧,水已经热好了。”
我无意间注意到了许君怡脚踝处的擦伤,我记得她穿的也不是高跟鞋吧。
“你先坐在床上吧。”
许君怡言听计从地乖乖在床上落座。
我将热水端到床头柜上,在房间里寻找着通常都配备有的医药箱。
“你的脚怎么了?”
“诶、我……呃,是鞋穿不太惯。”
连平底鞋都能磨伤么?笨拙得有些夸张了吧。
“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处理一下?”
我将医药箱放在她身边,不由分说地蹲下观察她的白皙纤细脚踝。
看样子伤得不算重,但还是处理一下一下比较好。
“诶、诶?不、不用了……”
“别乱动,可能会弄疼你。”
许君怡真的放弃挣扎了,任由我给她处理伤口。
由于只是轻伤,很快就处理好了,许君怡除了颤抖以外全程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可当我抬头看她时,却发现她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床单,满脸像是娇羞一样的表情,不住地喘着粗气。
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呃……你没事吧?”
“没、没事。”
声音都在抖,看上去不像没事的样子。
我将医药箱放好,给她拿来了电吹风,转头正好看到她手忙脚乱地将浴袍系紧。
好像并不是不合身。
“这个,我、我自己来吧。”
许君怡抢过我手里的电吹风,一瘸一拐地走向插座。
刚才太强硬了么……
“别勉强自己……记得吃药。”
我调试着房间里的电视,准备放一些适合现在听的音乐。
许君怡并不表态,吹干头发之后迟缓地回到床上,开始在包里翻药。
“吃完药先在床上躺着吧,我洗澡可能有点久。”
许君怡的动作一顿,只是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得像是被微风扬起的落叶。
我走进浴室,将水调的不大不小,使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却不至于吵闹,好与外头的音乐形成配合。
我出来的时候,许君怡已经睡着了。
在吃过药的情况下,加上我特地挑选的轻音乐,会睡着其实也正常。
不如说,这才是我本来的目的。
计划通。
虽然方式有点奇怪就是了。
我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小心翼翼地将许君怡的手塞进被子里。
凑这么近我才发现,许君怡的皮肤就如同牛奶一样滑嫩又白皙,却不像是温室里培育出的娇艳,更像是在风雨中绽放的春日。
我给许君怡留了一张银行卡和纸条,纸条上写的是银行卡的密码和一些必要信息。
卡里大概有四十来万,对于许君怡而言已经足够了,再联系一下我银行那边的朋友,取款之类的事应该也不用我亲自到场。
如此一来许君怡就不用再进行这件她不情愿的工作了吧……但这种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做好我该做的事就够了。
她会就此收获幸福的果实吗?如果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正因幸福来之不易,才会特别让人着迷。
穿过暗黄的长廊,跨过无人的殿堂,我独自离开了酒店。
明明是同一条路,这次却有些漫长。
我又擅自跑到鞋店去帮许君怡买鞋了,由于情报缺少,我只能描述为“可爱清纯的少女穿的舒适的鞋”并根据当时的观察选择尺码。
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我明明知道这样没有意义,更有可能一无所获。
我回到了酒店,把鞋子交给了昏昏欲睡的那个前台工作人员。
“你这就要走了?”
在她的印象中,我和许君怡是情侣来着。
“是啊,有点事。”
“有点扫兴啊。”
她又低下头开始刷手机。
嗯……真的,很扫兴,我当然清楚,我向来都是这样的人。
昏暗的夜几乎要将整个街道侵蚀,街上的行人已寥寥无几,片片云层将月光抱在怀中,点点星光闪耀于夹缝之间。
“该回去了。”
我喃喃自语着,再次拿出手机确认,柳朴安依旧杳无音讯。
也不知道她回家没有,吃饭了没有……
她会不会也在担心我呢?